第六章 刺 杀

众人一路上狂喊乱叫,被吸引的民众渐渐增多。等到众人乱哄哄走到西门附近,他对身边的几个小沙弥说道:佛爷我走累了,你们去民家借把椅子来,抬着我去找太平理论。几个小沙弥应声出队去借椅子。只是谁也没注意到,走的是5个小和尚,回来的却只有4个。罗天自然是趁此机会趁乱奔城门而去。

有狄大人的照拂,罗天自然是顺利的出了城。但是太平公主这天下第一公主又岂是好糊弄的,罗天甩掉了大部分的探子,却还是在城门出被太平公主的人暗暗记下了踪迹。好在他有守军帮他准备的快马,想追上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撇开罗天向西逃命不提,单说老薛带着一群混混、和尚、探子、看热闹的大妈大婶,一路吆五喝六的来到了太平公主府。这时已有三四百人的队伍早已经把太平公主府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一群人把牛二送进了太平公主府,站在门外齐声大喊请公主出来评理。

太平公主在府里已经气得是七窍生烟。她本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枝玉叶。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还让人家堵在门口讨敌骂阵。她亲手打折了牛二仅存的那一条好腿。命人将他扔到花园里喂狗。古人云:主辱臣死。如今自己受了这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这狗奴才居然在众人面前供出了自己,还让人家打折了腿送回到自己府里来,自己满腔的怒意,居然还不能出门,发作不得。他还有什么脸活着?

老薛和他的狗腿子们将混混们闹事无赖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明明是他们打了人,却偏偏装成自己是苦主,受了天大的委屈,被欺负得苦不堪言。在洛阳城的坊间痛哭流涕的控诉着太平公主的暴行。太平这边整整生了半宿的闷气,好不容易等了个把时辰,挨到天亮。终于是大开府门,一群穷凶极恶的府兵冲了出来,不由分说的按住了正在长椅上酣睡的薛大师。

“你不是要公道么?公主殿下有令,带你进宫去找陛下讨个公道。!”

太平公主带着老薛由府兵保护着直奔紫薇城。一路上老薛是又哭又闹,装作受了天大的委屈,大声的控诉太平公主蛮横无理。太平恨不得堵上他的狗嘴,好不容易进了紫薇城。刚想要伸手扯烂他的狗嘴。老薛马上换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嘴脸,笑盈盈的捂住了自己的大嘴,示意再不说话,又不停的点头哈腰的赔笑不止。老薛一边弯腰赔着笑,一边跟在太平身后,去拜见武则天皇帝。

“太平啊,不是我要闹事啊,你看看,我好歹也是个国公爷大周国师不是?你这么派人监视我实在是有些不妥,唉,其实监视我也没什么的,你喜欢监视便监视,我哪儿敢说个不字呢。你派人来保护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若是能通知我一声,别说是在寺外派些人驻守,就算是把我白马寺的人全都换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太平怒目圆睁,举手作势要打! 老薛连忙退了2步,摆手示意别打。又道:

“别别别,别打别打,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我的错,你不通知我也是应该的,是我鲁莽误事。还有就是那个狗奴才,他偷偷跟我说一声是你的人,我哪儿敢动手打他啊。偏偏他一个卖馄炖的小贩,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我当然要教训教训他了,谁知道我就给了他两下,他竟然大呼小叫的说是你派来的人,我想阻拦已经是来不及了。本想当场打死了这混账东西保全你得名誉。谁知道周围众人都说是你的家臣,替他求情。我下不了台,没有办法才带人到公主府找你。想着咱俩随便编个理由,把这群愚民糊弄走了就完事了。唉,谁知道阴差阳错居然弄成这样。你别生气啊,别生气。等下见到陛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有什么罪责我一力承担。让陛下重重的责罚于我,把我推出紫薇城门,当着洛阳百姓,狠狠的抽我一顿鞭子,给你出气,太平,你看可好?”

老薛这一身的臭不要脸的无赖功夫,也真的可以说是大唐,武周,两朝一绝了。太平本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又偏偏拿他没有办法。两个人一个爱答不理,一个无赖跪舔。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来到了摇光殿外。这时身后一个卫士样的将官追了上来。将太平引到旁边一番窃窃私语。两个人私语,距离很远,但是老薛当年混迹街头,打把式卖艺。其中一项本事就是要看看客的口型,估计表演的效果。这才能盯住住有钱的大鱼,要到丰厚的赏钱。他虽然不能尽数读懂那侍卫的唇语。却可以大概分辨出:罗天,快马,出城,标记,追踪等等少量的辞藻。他心下就是一惊,知道罗天已经安然的出了洛阳城。只是这太平公主势力实在太大,满朝文武,兵丁将校,以至于大内禁地,到处都是她的眼线。罗天想必是急于出城,没察觉人家在他马匹上下了可供追踪的暗记。他对于这种军中用来追踪的暗记也有些了解无非就是不易察觉的沿路散落的特殊的细沙,或者是可供追踪的特殊气味。只要等过一天,细沙流净,或者是气味散去,就再也难以追踪。罗天已经出城约2个时辰。要想追他,必须得调动骑兵不可。否则等气味细沙散尽,就再难追踪。这个校尉应该是来找太平请命出兵的。

想到这里老薛不禁大是着急,这要是让一队轻骑寻着标记尾随而至,罗天哪儿还有命在啊!?可是眼看这太平只要随手写一道手谕,此事就再也无法更改。情急之下,计上心来。

他忽的向下一跪,一路跪爬着爬到太平身边。牢牢地抱住太平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哭道:

“太平啊,闺女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啊。是我糊涂才打了你的人,但你我可是自家人啊。我怎么也是你的长辈。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这话听着虽是求饶,但是听在太平耳里,“闺女,自家人,长辈”这些词犹如万千把钢剑直刺自己心窝。她只有一个父亲,可是那些武则天的面首又算什么?她到底是李家人?还是武家人?他居然叫我闺女!这猪狗一般的泼皮无赖居然叫我闺女,他居然敢,居然敢跟我父皇一样叫我闺女?太平的双眼一下子变得赤红,眼睛瞪的像金鱼一样快要爆出自己的眼眶。她想一脚踢开老薛,却被老薛抱的死死的,使不出力气。随着老薛一声声,“闺女,你饶了我吧”的哀求。太平公主愤怒的拔出了自己随身的佩剑。向下猛地一戳,一股鲜血随着剑身向上喷起半米多高。直喷到太平的脸上,血液顺着她的脸颊,嘴角,脖颈一缕缕流下。太平公主歇斯底里的抬头大笑,顿时觉得这一天一夜的闷气一扫而空,痛快无比。

老薛被太平一剑自右背插入,剑尖自右腹透出,直插入地下。他就这么半跪着被钉在太平的面前。他费劲巴拉的想抬头看看太平,但是这跪姿让他的头几次都抬不起来。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咳了两口血,惨然一笑。

“没想到,咳咳,没想到......咳咳”

“你没想到,你会像一条狗一样死在我面前吧?哈哈!我昨天刚把那个奴才喂狗,等下,我也要把你喂了野狗。呸,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我闺女,做我的长辈?能叫我闺女的,只有我的父皇,母皇,他们都是皇帝,是真龙天子。”

“嘿嘿,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儿子比我强,嘿,而你,咳咳.....却远远不如你得母皇。我是狗吗?哈哈,大概是吧。我这条狗,必然青史留名。跟你一样,名留武周青史。”

“你只能留下万世骂名,遗臭万年!”

“我一个地痞流氓,留些骂名算得了什么?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当年为了爱人,冯小宝灭唐,咳咳。如今为了我爱的人,薛怀义兴唐,哈哈,哈。这天下终归只有一个武则天,只有一个女主武王。你杀了我,却丢了江山,哈哈。陛下.....陛下.......罗天........天儿.......

随后再无气息。

太平在洛阳只手遮天,但手哪里遮得住天,不过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日月当空。女主江山,她才是洛阳的天。洛阳城的一切,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从太平动杀机,狄仁杰暗助罗天,到薛怀义大闹公主府,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于太平怒杀薛怀义,她还是在摇光殿亲眼所见。罗天死活,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无论是怎样,轮回帖必须迎回国内,谁出使,结果都一样,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使者出关的时候就大军陈兵玉门关。波斯人如果不给,她自己去拿也是一样。何况她不相信有人敢和自己开战。

老薛的死她有些伤心,她早已看惯了生死离别,但她始终是一个有情之人。人若无情,又怎能成就这改天换地的古今第一人。只是这世上懂她的人,又少了一个。老薛是个弄臣,是她养的一条狗,但是老薛不蠢,不但不蠢,而且既听话又好用。但老薛又必须得是一个蠢人,恶人。只有这样,才能安百官之心。这天下人再也接受不了第二个二圣临朝。总有那么一些人,虽然不听话,却十分有用。这些假装道学明面上又找不到把柄,但还得好好敲打的刺头,老薛的无赖手段是不二之选......比如苏良嗣。唉......虽然这些年老薛闹得有点过了。但这本就是自己让他扮演的人设。自己又怎么忍心太过责怪他呢。

她并不介意太平杀老薛,只是如今他这辅国大将军,鄂国公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不值了。不......他为就自己的儿子身死,想必是没有遗憾吧。不值的是太平啊,就这么在皇宫之内刺杀了一名国公,为得是什么呢?只为了一时之气?太不值了。

太平一剑刺下之时,她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个让他既敬且畏,苦苦追寻了半生的,恍若神明一般的男人。可惜她看到的不是那个男人的英明神武,爱民如子,胸怀天下,而是那个男人毁掉魏征墓时歇斯底里的咆哮,诛杀亲族时血灌瞳仁的双眼,以及因为一句谶语要杀尽天下武姓之人的冷漠无情。她也杀过人,杀过很多很多人。即使是在先皇已经承认她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帝王,处理政务的能力甚至已经超过了那个神一样的男人之后,她还是迫不得已杀了很多很多人。每一次杀人,她都觉得无比的耻辱,那意味着她在义理,舆论和智慧上永远无法征服对方,在这场充满智慧的游戏中输的一败涂地,才不得不靠着武力,干出掀桌子的无良行径来,保全自己最后的一点遮羞布。

她不介意太平弄权,狠辣,心机慎重,极度自私,多疑,甚至是嗜杀。在她看来,这些都不是一个做皇帝的人的最大问题。这些问题无非是会苦了大臣,朝中官员朝不保夕,大大感慨伴君如伴虎。只是皇帝就算是总找大臣麻烦,一辈子又能杀几个大臣?但是一个被感情蒙蔽理智,失去自控能力的皇帝,她接受不了。她忍受不了自己兢兢业业,缝缝补补打理了几十年的江山,仅仅是因为天子自己的好恶,而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臣民可以死,大臣更可以死,但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武曌走到了被钉死在地上的薛怀义身边。一把拔出了地上的钢剑。将老薛的尸体平躺放好。也不避讳他满身的鲜血,帮老薛整理好了衣衫。轻抚着老薛的面颊。满眼爱怜不舍之情。你不是要一直陪着我么?怎么这就走了?

“传我旨意,薛怀义侍宠而骄,目无法度,骄横跋扈,为害乡里。太平公主已尊我旨意将其诛杀。尸体带回白马寺按国师之理厚葬。今日之事如有多言者,一律赐死。”

她又站起来,看了看太平公主,眼中丝毫没有怒意,只是多了一丝丝淡淡的失望。

“太平啊,你难得来宫里,我年纪大了,越来越惦记自己的孩子了。我这就派人召李旦带上我那隆基孙儿进宫,你也不要走了,让你的人这就都回去吧,你兄妹俩好好陪我住上几天。说完也不等太平回话,拉着他就往宫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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