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冬。
改革开放已进入第三个年头，中华大地到处生机勃勃，但在遥远的北国，一个叫佘家沟的地方，仍然实行集体所有的经济模式，这不，天刚亮，生产队的那口黄铜钟已经敲响，催促队员们到队部集合。
队长李援潮拿着记工分的本子点名并分配任务，当点到陈波的时候，毫不例外地陈波又迟到了。李援朝问陈波妻子刘丽：“你丈夫呢？”
刘丽红着脸道：“哥，他马上到。”刘丽是李援朝远亲，论辈分是平辈，所以叫他哥。
刘丽话音刚落，李援朝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陈波，边走还边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等人来到眼前，李援朝照例训道：“明天早点来，否则扣你‘工分’。”
陈波早已习惯，知道李援朝不会真扣，因为迟到的人很多，如果较真，李援朝就会得罪很多人，于是他拿出了杀手锏：低头不说话。
得不到回应的李援朝暗叹口气，继续分配任务。
虽然东北冬天寒冷刺骨，但仍有很多活需要冬天完成，捡粪就是其中之一。在化肥还未普及的岁月，黑土地上的劳动者就是通过施农家肥增产的。因为地域辽阔，牲畜粪便都散布在田里，捡拾不易，所以需要集体出动才能在大雪覆盖前收集起来。
分配任务时，因为没人愿意和陈波一组，李援朝只好按惯例让刘丽和陈波一组。
半小时后，刘丽已经捡完三百米，陈波却连一百米都没捡完。刘丽直直酸痛的腰，回头看看丈夫，然后默默地多担起两条垄的面积。她知道，按陈波目前的速度，天黑前他们是完不成任务的。虽然李援朝会号召大家帮他们，但刘丽是个要强的人，宁可自己多受累，也不想别人背后戳脊梁骨。
又过了半小时，陈波仍然落在后面两百多米的地方，刘丽突然感到一阵委屈，颓然地坐到了雪地里，眼泪也不停地往下掉，接着是一阵干呕，她知道那是第三个孩子在跟她要吃的，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几天，但她没告诉丈夫，家里公公、婆婆加上陈梅、陈兰两个姑娘都靠夫妻二人挣的工分生活，如果自己怀孕了，一家人可怎么活？刘丽已经决定把孩子流掉。
巡视回来的李援朝毫不意外地看到落在最后的陈波和刘丽，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刘丽也坐在地上，明显“撂了挑子”。李援朝了解刘丽，知道她要强，如果连她都放弃了，只能说明陈波太不像话了，于是他罕见地爆发了，他假装随意地走到陈波身前，突然一脚将陈波踹翻在地。陈波感觉肠子都绞在一起，只好抱着肚子，蜷曲着身子，这才感觉好一点儿。
刘丽没有看到经过，只看到丈夫躺在地上，有很多人往丈夫那跑，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劳动时，丈夫突然晕倒，事后也没查出原因。她赶紧起身，想看看丈夫怎么了，可因为起的急又干呕起来。李援朝注意到刘丽的情形，于是对陈波道：“好了吗？好了就去看看你媳妇，她正吐呢，一个大男人，总让你媳妇替你干活，丢不丢人。”
虽然社员们厌恶陈波，但看到他挨了队长一脚，又于心不忍，有两个好心的社员把陈波扶起来。陈波感觉肚子不那么疼了，赶紧扒开众人，果然看到刘丽在弯着腰呕吐，陈波赶紧跑到刘丽身边扶住妻子。刘丽见丈夫没事，心情平复下来，问道：“刚才怎么了？”
陈波怕刘丽知道实情会找李援朝闹，于是隐瞒道：“表哥嫌我干活慢，要打我，被大家拉开了。”
刘丽见陈波说的合理就相信了，转而劝道：“干活的时候还是快点，虽然表哥不会真的打你，但你也要表现好点儿。”
陈波赶紧给妻子道歉：“我错了，一定改正。”
同样的话，刘丽听过很多次了，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快干活吧，还有一半的任务，争取收工前完成。”
这次陈波终于快了些，夫妻二人在收工前完成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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