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家沟二队的风俗是人火化后将骨灰盒统一埋在二号地防风林中,那里有个公共墓地,埋在王家区域的死者除了王东,最晚的是他爷爷,父亲这一代都还健在,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至于死因,根据村医的说法,应该是心脏病,而且不大可能是劳累所致,因为他很年轻,事前也没有过于劳累,因此遗传可能性大。鉴于王东其他家人没有心脏病,所以李援朝和妻子认定王东不是王家人,而最大可能就是那个曾在王家短暂逗留的河北人后代。
王东知道弟弟去世后,不方便再让弟媳照顾父亲,于是将父亲接到自己家,而刘丽怕陈梅伤心,让陈梅住回娘家,那一间半屋子就空了出来。
李援朝夫妻很不适应另一边的毫无声息,他们又想到自己家老四,离家出走的爱东,不知他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三天后,李爱方到校领了自己得中考成绩单,475分,离重点高中分数线差了35分,即使离500分高价线还差了10分,怎么办?是回家种地还是找一个普通高中读?父亲会让自己读吗?要知道四哥比自己成绩好多了,父亲都没让他读高中。可要真种地,自己就得像父亲一样,辛苦一辈子也挣不到多少钱,那是一种毫无希望的生活,至于陈波家的致富,那是佘家沟独一份,李爱方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
回到家,李爱方将成绩单交给父亲。李援朝看看成绩,比四儿子还差,看来考重点是没希望了,甚至县里普通高中二中都考不上,于是问道:“你怎么想的?”
李爱方一愣,心想父亲不该是一句话------“下地”吗?怎么还问自己的想法?但还是回道:“我想去车路镇中学上高中,那个高中跟泰安二中差不多,尤其会考成绩很厉害,过关率95%。”
李援朝点点头问:“学费多少?我好给你准备。”
李爱方终于相信父亲是真的让他继续读书,于是高兴地拿出车路镇中学的招生宣传单,说道:“一共625元,其中学费475元,住宿费150元。”
李援朝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这个钱数,按理说这个钱数确实不多,像泰安一中,公费4600,自费一万,但家里没钱,只能指着大姑娘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李爱东日子也不好过,从大众饭店离开后,他无处可去,只能跟艾秀回了她的出租屋。又是三个月过去了,李爱东大腿毫无恢复的迹象,而靠艾秀生活的日子更让他难堪,虽然他没问过艾秀干什么工作,但她白天休息晚上外出,而且每次都穿得很暴露,爱东自然能猜出她工作的大概性质。他只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儿,开始的时候负责一天三顿饭,后来还出去捡废品。艾秀十六岁离开家,四处漂泊,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后来来到北京,租了房子,也买了做饭的东西,但很少做饭,现在终于能按时吃饭了,这让她有了家的感觉,宁静,温馨。李爱东厨艺很棒,再普通的食材也能做得色香味俱佳。艾秀见识了李爱东的厨艺,就想着攒钱开个小店,她收钱,李爱东炒菜,过二人的小日子。唯一让她泄气的是,李爱东到现在都没真正碰过她,有好几次他都非常兴奋了,可就在最后一关,他突然不行了。艾秀知道他是心里障碍,至于是因为她的工作还是因为别的,她就不知道了。
孙警官将警车停在陈波家院门前路边,然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和四年前相比,陈家变化很大,单单一个巨大水泥场院就很震撼,更别说带挂的解放卡车了,他听别人说过这种卡车没有十万买不下来,看来乡里人说的不假,陈家确实当得起佘家沟第一家庭。
所有田间管理都结束了,所以陈波和刘丽都在家,家里还有陈梅,这一段儿她都住在娘家。孙警官在院里喊:“家里有人吗?”一家人这才看到院里来人了,因为相隔时间太长,一家人都没认出来是谁,陈波嘀咕道:警察怎么来了?但还是赶紧迎出去,刘丽和陈梅跟在陈波身后。
陈波先跟孙警官握了握手然后道:“警察同志有事吗?”
孙警官一看明白了,人家这是真忘了,只好自我介绍道:“我姓孙,四年前你家失窃报案,就是我来处理的。”
陈波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拿出烟给孙警官点上。孙警官吸了一口才说道:“偷钱贼抓到了,就是你们小队的柳得志,不过钱都让他败祸了,一分没剩。”
陈波很高兴,毕竟知道钱是谁偷得了:“多谢,要不是您把他抓住,到现在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孙警官道:“人还真不是我抓住的,他当时在北京,因为三天没吃饭了,就想偷点钱,刚把手伸到一个妇女包里,就被旁边群众发现了,等把他抓到派出所一审,他就都交代了,不仅有你家的案子,还有在哈尔滨,长春,沈阳等地犯的多起案子,因为其他案子涉案金额不大,只有你家这次算大案,所以人已经移交给泰安警方了,就关在县拘留所,过段时间审判。好了,需要我转达的都转达完了,我还要去李援朝家一趟,他家儿子找到了。”
陈波还没反应过来,他身后的陈梅一下子冲出来抓住了孙警官的胳膊:“叔叔,你是说李爱东找到了?”
孙警官道:“是的,他就在北京,这也是柳得志交代的。”
陈梅语音有些发颤:“具体北京哪您知道吗?”
孙警官有些奇怪,但还是道:“柳得志知道详细地址,不过李爱东情况不太好,一条腿瘸了。”
陈梅顿时眼泪下来了,她心中有恨有怨,但更有疼有爱,她说道:“我认识他家,可以带您去。”她害怕李援朝夫妻承受不住打击,所以要跟过去看看。
孙警官正不知道李家在哪呢,所以很高兴地同意了。
听说儿子腿瘸了,李援朝和妻子果然受不了了,吵着让孙警官带他们去找儿子,孙警官说这不算形势案件,警方没义务帮着找人,让他们自己想办法。陈梅赶紧安慰二老,并保证她会去北京把李爱东接回来。
李援朝后悔的无以复加,他羞愧地道:“孩子,舅舅对不起你,要不是我做的那些糊涂事,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样。”
陈梅赶紧安慰李援朝:“舅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挺好吗,您放心,我跟我爸妈说一声,然后就去北京找我哥。”
李援朝知道陈梅去比自己管用,也就不再闹着去找了。
陈梅没想到陈波强烈反对自己去找李爱东,他跟女儿大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年纪轻轻成了寡妇是谁造成的,还不是他,没骨气,没担当,根本不是个男人,不找他算账就是好的,你还要去找他,不准去。”
陈梅无法解释自己的感受,她难道能说自己还没忘了李爱东,于是只好倔强地不说话,神态确是异常坚决。
刘丽也心疼得不得了,心想梅梅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命这么不好,但她又能理解女儿,一个女人对初恋总是难以忘怀,她拉住丈夫,劝她冷静。
陈波叹口气,心道自己这个傻姑娘真够傻的。
刘丽又拉了拉丈夫得胳膊,陈波无奈地道:“好,你愿去就去,别后悔就行。”
陈梅流泪了,父母才是最爱自己的,自己真是做的不好,今后一定要好好努力,不再让父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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