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哲和发小聚会后一周没来菜馆，爱方很奇怪，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和蒋哲聊天，与陈竹家长里短日常琐碎不同，他和蒋哲可以聊学校，聊老师和同学，聊人生和理想。有一次蒋哲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回老家种地或去俄国种蔬菜大棚，蒋哲奇怪问道：“你没找工作吗？然后留在哈尔滨。”爱方无奈地道：“我这个学校和专业非常尴尬，想找个工作太难了，参加了两次招聘会，没一个用人单位给我打电话，连面试机会都没有。”蒋哲这才了解到一个农村孩子的痛苦，那些她和朋友不屑一顾的工作，爱方这样农村学生却无法得到。蒋哲安慰道：“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的。”爱方双眼迷茫，过了一会儿才道：“听我哥说，今年又有五六个老板涌入海城，有的规模弄得比我嫂子家还大，种大棚已经无利可图了。”说完，见蒋哲也在替他发愁，他反过来安慰蒋哲道：“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用武之地的。”
今天是周六，菜馆所有人都起来忙这忙那，因为今天会特别忙。
爱方正拖地的时候，蒋哲推门进来，爱方眼睛一亮，赶紧过去打招呼：“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蒋哲看到爱方眼中光彩，心情略微放松一些：“都是非典闹的，我们学校周一到周五封校，周末才允许外出。”
爱方很高兴，蒋哲能第一时间来找他，证明她是把自己当朋友的，哈尔滨四年，爱方同学很多，朋友却很少，所以他非常珍视蒋哲这个无话不谈的朋友。“你先自己坐一会儿，今天很忙，我一会儿再跟你聊。”
蒋哲拉住正转身要走的爱方道：“今天不是来找你学俄语的，我有事跟你说，咱们换个地方吧。”
爱方见蒋哲一本正经，不想开玩笑，于是道：“那你等着，我去告诉我哥嫂一声。”
爱方来到后厨，爱东不在，嫂子在指挥卸菜，爱方道：“四嫂，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陈梅看到蒋哲来了，也猜到可能是蒋哲找他，但作为嫂子，有些话不方便说，只能让爱东出面，于是道：“快去快回。”
“嫂子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爱方保证道。
陈梅越想越不对劲，她赶紧去楼上找爱东。
这段时间客人有点儿多，尤其是四个京菜包间，几乎就没断过流儿，闹得爱东右腿有点儿受不了，所以趁着空闲赶紧躲在办公室里按摩一下。陈梅进来后看爱东在揉腿，赶紧心疼地帮丈夫按摩。陈梅的手温暖柔软，就像有魔力一样迅速消解着爱东腿部的疲劳。
陈梅一边按腿一边考虑要不要说那事，毕竟只是自己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爱东见妻子愣愣地不说话，就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陈梅这才回过神来，心道：说说也无妨，没事更好，有事也能及时制止。“五弟跟那个蒋哲出去了。”
爱东不以为意道：“可能嫌店里乱，找地学俄语去了。”
陈梅知道丈夫有些粗枝大叶，于是提醒道：“肯定不是学俄语，你想往回都是等五弟忙完她再学，今天怎么就必须出去呢。”
爱东道：“你的意思是她对咱们五弟有意思？”
陈梅道：“我看有可能，她看咱们五弟眼神可不像朋友，虽然不像恋人那样，但至少很有好感。”
爱东道：“不可能，爱方小眼睛单眼皮，谁会看上他啊。”
陈梅道：“你说什么呢，小竹不就看上了？”
爱东一看说错话了，赶紧赔礼：“我错了，你接着说。”
陈梅道：“佟大为就是小眼睛单眼皮，还不是很多人喜欢，从女人角度看，五弟还是很帅的。”
爱东道：“蒋哲一看就是好家庭的女孩儿，而且非富即贵，本身又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看得上五弟。”
陈梅道：“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她长得有几分像前段时间播的《金粉世家》里的女二号，叫什么我忘了。”
爱东道：“白秀珠，确实有点像。”又想了想道：“不可能，要是五弟那么招人喜欢，也不能大学四年没女朋友。”
陈梅道：“没谈恋爱不等于不优秀，他刚上大学那会儿家里没钱，他自己呢也不自信，而且太瘦了，现在不同了，高大，阳光，帅气，能吸引女孩子很正常。”
爱动点点头：“小竹她能看上五弟，我还以为是日久生情，现在看来确实是因为五弟跟以前不一样了，否则以她的心气，即使五弟读了四年大学，她也未必能看上。”
陈梅道：“蒋哲看上是一回事，但确实门不当户不对，而且已经和小竹订婚了，真有点什么事，对谁都不好，尤其是你我，到时怎么面对我爸妈啊！”
爱东也担心起来：“五弟回来我就给他打预防针。”
陈梅道：“我也打电话让小竹过来，至于结婚筹备，让我妈准备也一样，等五弟一毕业就让他们回家结婚，也不必等爸他们回来了。”说完，陈梅拿出手机给陈竹打电话，两声之后，陈竹接了电话：“大姐，什么事？”
陈梅调整了下情绪，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你干什么呢？”
陈梅昨天跟母亲通话，知道今天给小竹缝结婚被褥，看来妹妹也在一起给自己准备嫁妆，那幸福语气简直能透过话筒传过来。
陈梅道：“店里太忙了，我跟你姐夫忙不过来，你快点过来帮忙吧。”
陈竹道：“不是有爱方吗，多支使他就行，反正他学校也没事。”
陈梅心道：我这个傻妹妹心真大，嘴上却说道：“后厨的事他又不懂，你快来吧！”
陈竹道：“可我还有很多东西没买呢！”
陈梅道：“爱方马上毕业了，等他毕业你们一起挑不好吗？”
陈竹只好妥协道：“好吧，我明天就过去。”
中央大街一个高档咖啡厅里，蒋哲正跟爱方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其实这一周她根本没住校，她一直在家进行思想斗争。那天发小聚会之后，临分手时白姐一句话提醒了她：“你看那个帅哥眼神不一样，虽然称不上恋爱，但至少是喜欢的，所以你不妨试试，谈恋爱感觉还是蛮好的。”
从没谈过恋爱的蒋哲这才感到自己对爱方情感确实跟朋友不同，相比她周围男性朋友，爱方高大俊朗外貌虽然也很突出，但更突出的是他的性格，勤奋，踏实，沉稳，内敛，像一泓来自山野清泉一样。从没谈过恋爱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直接表白好，还是给些暗示，作为一个女孩子，直接表白似乎不太好，而暗示又怕爱方不明白。这一纠结，七天就过去了。蒋哲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七月初各高校毕业，爱方肯定是回老家的。所以今天才鼓足勇气将爱方约了出来。
可约出来后，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一个小时时间她都在顾左右而言它。爱方惦记中午客人多，店里忙不过来，几次开口告辞，都被蒋哲拉住了。
“如果帮你找到工作，你能留在哈尔滨吗？”话一出口，蒋哲就放松下来，思路也清晰多了。
爱方一愣道：“别开玩笑了，你一个学生哪有这个能力。”
蒋哲心道：他还真有点憨，到现在也没怀疑我的身份。“我是没有，但我爸爸有个朋友是省委组织部的，可以想办法让你进省委组织部，你不是说咱们干部思想封闭保守需要改变吗？你进组织部后好好干，就有机会改变现状了。”蒋哲希望用爱方理想说服他。
爱方想起了那次和蒋哲对话：“我小时候，一个韩国客商来老家投资，建脱水蔬菜工厂，开始时候，政府答应条件很好，结果等外商建好厂房之后，答应好条件都取消了，还被一些部门吃拿卡要，弄得外商不胜其烦，最后不来了，建好厂房一直荒废到现在，那之后，别说外商，省外的人都不来投资了，老百姓只能种地，还要看老天爷脸色，你说，那些干部眼光如果长远一些，凭咱们省条件，早发展起来了。”
蒋哲没去过农村，听了这样的事首先是不信，问明白后也感到非常惋惜。但爱方知道，无论是帮助自己实现理想还是感谢自己教她俄语，都不足以让她帮自己找工作，而且还是省委组织部。
蒋哲见爱方盯着她不说话，知道他不信自己目的如此简单，“我喜欢你。”说完，蒋哲勇敢地盯着爱方眼睛，让她失望的是，她看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讶，看来自己把他吓到了。
爱方看着蒋哲表情，知道她没有开玩笑，而她的外貌，性格，学识都是他理想中爱情的样子。爱方忽然想哭，老天爷如此捉弄人，大学四年他都没遇到他想要的爱情，现在他订婚了，爱情却突然闯进了他的世界，这不是幸运，这是大不幸，如果真能见到老天爷，他真想揍他一顿。
爱方半天才回道：“对不起，我订婚了，而且跟未婚妻有了夫妻之实。”
蒋哲蒙了，她想到了很多可能，唯一没想到他还没毕业就订婚。“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爱方苦笑道：“你也没问过啊！”
蒋哲无言以对，自己跟他一直朋友相称，他自然没必要提订婚的事，甚至可能从没想过跟自己有太深的关系，但她捕捉到了他刚才眼神中的痛苦神色，证明他对自己并非无情。
“她是你同学？”蒋哲希望多知道点，因为爱情不是请客吃饭，她要为自己争取。
爱方摇了摇头：“她跟我是一个屯的，是我嫂子亲妹妹。”
蒋哲追问道：“她读的是哪个大学？毕业了吗？”
爱方略一犹豫还是实话实说道：“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想想又接道：“她能力还不错，去年一个人来哈尔滨，给一个饭店刷碗刷了半年，然后当上了后厨主管。”
蒋哲也佩服这个女孩儿，但她敏锐感觉到爱方说这件事时除了自豪外还有些不自然。
“她后来为什么不在那干了？”蒋哲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自然，像聊天一样。
“饭店老板非让她干迎宾，她不愿意就辞职了。”爱方简要地道。至于陪酒那事，除了陈竹自己，连陈梅都不知道，爱方自然也不知道。
蒋哲一下子想起今年春天发生一件事，当时很多女生发牢骚，说学林酒店有个迎宾特漂亮，很多男生都叫她“哈尔滨李嘉欣，”还争着去看她，还有为了看她特意去吃饭的。蒋哲没有看到过，因为那个迎宾只干了三天就辞职了，弄得很多男生遗憾不已，而很多女生都暗自窃喜。“那个饭店是不是离黑大不远？”蒋哲试探问道。
爱方点点头：“在黑大北边，叫‘学林酒店’，你怎么知道？”
蒋哲没回答他，而是思量道：看来自己容貌上没什么优势，但一个高中生，肯定在沟通上跟她比不了，平常能跟爱方交流的也就是家长里短，还有自己能帮他找工作，她就没这个能力了，蒋哲不得不庸俗地想，在爱情面前，谁又能高尚得起来呢？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你们只是订婚，从法律上来说，你重新选择没有任何问题，再说，选择爱情还是责任，我相信你能想明白。”蒋哲自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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