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方从波城入境，来到绥芬河这个只有几万人口的边陲小城。城市规模跟家乡泰安县城相当，一条主街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尽头，最高建筑不过五六层，在南方沿海城市和特区崛起的时代，这个延边开放城市简直不够看的。
沿着主街，爱方边走边看，做边贸生意和售卖俄国商品的公司只有零星几家，这让爱方迷惑，改革开放以来，国人对西方商品追捧几乎是盲目的，为何俄国商品境遇如此之差，难道是商品不好吗？但肯德基那样的垃圾食品仍大行其道，看来不是商品本身的问题，而是商品背后的国家，既然去不了美国，吃点美国食物也能拉近和美国距离，至于俄罗斯，可没几个人向往。
不过这也让爱方感到这里潜力非凡，随着中国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这里必将成为繁华之地，会有源源不断俄国商品经次进入中国。
爱方先找了个招待所住下，然后出门吃中午饭。主街路边恰好有一家饺子馆，大冬天的正好吃碗热乎乎的饺子，再喝点儿饺子汤。爱方高兴地走了进去。
店主夫妇40多岁，特别热情。跟南方商业性的情感不同，北方人的热情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东北人，这个特征更加明显。当听说爱方是来开公司的，男店主劝道：“千万别开，这地方很少来生意人，有些来开公司的最后都坚持不住走了。”
爱方道：“互市贸易区设立好几年了，怎么生意还不景气？”
男子道：“俄罗斯的东西要么不试用，要么咱自己就有，也就没什么人买。”
爱方想想也是，不过现在有不等于以后还有，比如原生木材，爱方只好敷衍道：“我就是来看看。”如果他还坚持说开公司，按东北人性格肯定没完没了的劝，这顿饭也别想吃消停，这就是东北人可爱的地方，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爱方对东北人的这种性格是喜爱多过讨厌的。
这时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走进饭馆，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胳膊里夹着公文包。
“老板，来碗三鲜水饺。”说的普通话里夹杂着四川口音，甚至还有点东北口音，显得不伦不类。
“不好意思，这没有三鲜水饺，只有酸菜猪肉和芹菜猪肉的。”男店主答道。
客人皱了皱眉，但还是道：“那就来碗芹菜猪肉的吧。”
等水饺间隙，瘦小男子问男老板：“这没有卖木头的公司吗？”
老板摇摇头道：“没有，不过听说牡丹江有，你可以去那看看。”
客人回道：“我就是从那过来的，它们那订单都排到半年后了，可我等不及啊，家里存货快没了，家具厂又催得紧。”
老板道：“木头这么紧缺了吗？”
客人道：“以后更得缺，现在是限伐，以后就禁伐了。”
老板道：“既然限伐，你来这也没用啊。”
客人道：“牡丹江一个木材厂跟我说俄国木材既能持续供货又便宜，让我过来试试。”
爱方一听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站起来走到瘦小男子桌旁，向男子伸出手道：“老板，贵姓？”
男子愣愣地看着他道：“免贵姓魏，你有事吗？”
爱方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打算在绥芬河开贸易公司，将俄国木材运来国内。”
男子先是特别高兴，但一琢磨爱方说的“打算开”，马上皱眉道：“你这打算开，我这可是马上要。”
爱方道：“我这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就能营业，只要一营业就能持续供应，你也不用担心断供了，再说你也没有其它办法，要不然也不会来这碰运气，与其等半年，为何不能等我两三个月呢？”
男子想想也是，而且既然是让他等两三个月，那就是真的生意人，而不是骗子，男子从皮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个手机号给爱方，让他到时给他打电话。
男子走后，爱方给小店老板留了二百元钱，又留了自己电话，告诉老板有人想要木头就给他打电话。回到招待所，爱方打电话给陈波汇报这个好消息，陈波也很高兴，让他尽快办手续。
第二天，爱方开始跑手续，开始还算顺利，但在注册时遇到了麻烦，工商局让他出具户口所在地证明，类似于证明他是他，他没有犯罪违法记录等。爱方傻了，从绥芬河到老家，不但要多次倒车，而且距离遥远，来回一个星期都不够，再说即使开来了，万一又要别的怎么办？爱方商量半天，办事的人一脸木然地说不行，没证明就不给办。爱方只好先跑下面手续，结果都需要工商局注册文件，没它什么也办不了，事情转一圈又回来了，爱方只好决定回家一趟。
爱方给陈竹打电话，先诉说相思之苦，然后告诉她自己会回家一趟，甚至能照顾她生产。
打完电话，爱方赶到火车站，结果当天票没有了，他只好买了一张明天到牡丹江的，因为需要倒两次车，所以他要花费三天两夜才能到家。
陈竹听完爱方跑手续的经历，跟爱方判断差不多，一是可能要跑多趟，二是工商所人可能故意为难，想得好处，如果是后者，他们倒不是怕花钱，而是怕没完没了，所以爱方宁愿多跑几趟也不想花钱。陈竹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以后贸易公司要常开下去，找个靠山会更好，自己家没关系，但蒋哲有啊，甚至都不用她父亲出面，她自己就能解决，是她抢了爱方，又是自己帮她收拾的烂摊子，就当它还债吧。
蒋哲听完陈竹讲述，马上知道是下面人捣鬼，因为她清楚记得那个规定两个月前取消了，下面人为了捞点好处，却在破坏着营商环境，增加企业成本，真是可恶，不过自己只是个小科员，没权利给下面下命令，再说一般这样的人都有点儿小关系，她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人，于是偷着打听办公室里有没有在绥芬河有关系的，最后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姓王，说她同学就在绥芬河工商局当科长，而且是黑大毕业的，跟蒋哲是校友。蒋哲把事情经过说了，让她帮忙想想办法，王姐痛快答应了。
沈平接到王如锦电话才知道自己部下又给他惹了麻烦，而且是他最反感的事，不过这事好处是，处理好了就可以搭上领导的线，将来当个主政的官员还是有希望的。当然他之所以从政不是为了发财，作为一个传统知识分子，他想沿着孔子那条路为百姓做点儿事，而且这个叫李爱方的老板，自己以后真的主政，那就用得到他。
沈平将给李爱方办业务的年轻人叫来：“小康，有个叫李爱方的年轻人来办营业执照吗？”说的时候和蔼可亲，像聊家常一样。
小康根本没想到会有问题，随口答道：“是的，不过手续不全，让我打发走了。”
沈平一听真是他办的，立刻勃然大怒：“┅┅”一堆严厉的话砸下来，砸的小康晕头转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坏事了，这个李爱方有科长的关系为何不明说，害得他挨骂。”至于领导骂了什么，他已经无暇去分辨了。
最后沈平说道：“还不快去打电话，先跟人家道歉，再把手续立刻办了。”
小康诚惶诚恐地道：“是，我这就打电话让他来办手续。”说完屁滚尿流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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