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方棣华小朋友慢慢长大了,今年她三岁了,唇红齿白,唯 一不开心的就是,被人称做‘黄毛丫头’,她是真的黄毛啊,没有上辈子那头浓密厚黑的秀发,长到了两岁上,才堪堪从四周努力支援中心梳起个冲天辫。主是冲天辫,和别人家的也不一样,人家是真冲天,她辫子耷拉,从顶上看,就像是鸡屁股那一圈。
她带着宿慧而来,自然不乐意和其他同龄的小孩子一样拖着鼻涕玩泥巴,从会走路起,东西掉到地上,垃圾她就捡起来扔了,捡不起来就拖个大扫帚一点点的扫起来堆一边,有用的,能吃的,都分类捡好。元氏见了乐的不行,特意让方木匠给女儿扎了个小扫把子,和刷锅的锅刷子差不多大。方棣华每天早上起来把屋里屋外打扫一遍,其实也就二十来个平方,累的气喘吁吁还特别高兴,用方家庆的话来说,她这是没事找事。
她每天扫完地,元氏也买了菜回来,一般元氏都是去城外,有野菜的时候就摘野菜,偶尔买点菜也从县城外的农人家里买,这样便宜多了,能省一些是一些。方木匠的工钱每月说是八百文的工钱,到手要付房租费,买粮食米面和偶尔的人情往来以及方木匠一如即往补贴走的,只能剩下大概百来文。这还是元氏还节省,每月买上五斤精米专给女儿煮粥吃,大人早晚吃杂米面粥,中午一顿糙米饭,隔上五六天去钱二牛家买点猪骨头回来熬点汤,或是买点猪下水回来打打牙祭大人孩子补点子油水。
今天元氏没去城外买菜,前两天买的菜还有些,虽有些枯黄,也没办法。明天是大集的日子,她要准备一下,带着孩子起早去占个好位置。这边每逢初一,初十赶集,初一是小集,初十是大集。从方棣华记事起,每逢赶集的日子,她就是在母亲背上过的。看着母亲汗湿了头发,挣那一文一文的茶水钱,能坐的时候她就不要元氏背着她了,自己坐在小凳上一坐一天。到了走稳后她就帮着元氏收碗洗碗,把元氏心疼坏了。
乡下来赶集的人舍得买吃食的少,大多从自己家里带干粮,元氏开始就摆个茶水摊卖点茶水,一文钱两大碗白开水。后来还是女儿说,冬天天冷要是有碗热乎的面汤喝就好了,她就冬天卖米玉面糊糊,稀稀的,都能照清人的影子,一文钱一碗。夏天卖酸果水,是一种山上的酸果子,都没有人吃,这还是方棣华的小点子。
前年元氏背着女儿来山上采野蒜回家腌腌吃,看到这酸果子,她就摘了两个给女儿玩,反正也没毒,就是酸的不行,吃一口能吐好几口口水,只有村里的孩子偶尔吃一两个,多吃不行,牙会酸掉。方棣华看了这果子,也不认识,反正没毒就往嘴里送,老天,酸掉牙,她抻手就给扔了。元氏给笑弯了腰,坑女儿真好玩。
另一个方棣华给忘记了,就一直拿在手里,一直拿到家,到了家,原本打算扔了,看元氏大口大口灌着凉白开好像还不解渴,看了手里的果子,就想起来,柠檬酸但是柠檬水解渴的很,这果子也酸是不是也解渴。她就闹着让元氏切了一点泡在瓦罐里,晚上方木匠回来,喝了一口,大呼舒服。元氏也好奇喝了一口,有点点微酸,特别舒服。元氏脑子也好,后一次赶大集的时候,她就用这果子煮了水,拿去卖,一文钱一碗,开始人家嫌贵 ,可架不住秋老虎厉害,有一个人买就有第二个,一大桶子的酸果水也卖掉了。
要知道元氏也是做生意人家出来的,脑子活络的很。下集后第二日就把方棣华放在娘家,她背着背篓又去摘那酸果子,忙了一天也就两个来回背回来两篓子。晚上方棣华回家一看,就知道她这聪明娘亲想干什么了。谁说古人愚昧,人家精明的很哩。
次日元氏又要送她去外奶家,连着一个月,元氏天天去背这酸果子,白日里摘,晚上就在家里打井水洗一下,切成片片,放屋顶上去晒。她忙成这样,方木匠也没搭把手,回来吃了晚饭就往床上一躺,说是累了要休息。元氏连轴转了一个月,瘦了十来斤,把方棣华心疼坏了。平日里怎么也不要她抱,早上的精米粥,元氏不喝两口,她就不张嘴。元氏也给女儿的贴心感动的不行。有时候晚上回来,背着女儿的时候,女儿还会把舅妈给的鸡蛋塞到她嘴里。就靠着元氏人背,起早贪黑的,存够了第二天夏季和初秋的酸果子。
方木匠这两三年里,工钱也加到一两银子了,他雕工好,做活细致,主家很是喜欢他,他现在他算是大师傅了。方木匠晚上躺在床上,看着女儿和媳妇,心里想着,再有个儿子,他这辈子就齐全了,不 ,不是一个儿子,再来三个儿子,他就齐全了。这年过,方棣华可都四岁了,元氏的身子还没个动静,他真有点着急了。
“小棣妈,你这老是怀上不,要不去看看?”方木匠叫方棣华小棣,是想儿子。
“去呢,蒋大夫是咱们县里有名的郎中,现在我妹子和他家老大议亲哩,我妈姨带我去给蒋大夫看了,蒋大夫说没事,我身子好的很,能怀哩。”
“小棣都转过年就四岁了,你不是一直没有嘛!”
“人家老大到了四五岁才有老二的多了去了哩,又不独我家。我妈姨上回去九华山许愿的时候也给我求了签,师傅说快了。”
“师傅说快了那就快了。妈姨又去九华山了?你弟弟又没考中。我看啊,你们元家怕是没文曲星的命。你看你弟弟那是什么运气。我看啊,还是好好的找个营生吧,别在这样浪费银钱了。”
方木匠老实,但是也有缺点,嫌人穷怕人富。岳家条件好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可是小舅了又让他找回了点自信。岳家再有钱,可以有个这读书不成的无底洞,再过两年,大嫂子估计会闹起来。他方家虽然穷,可是他家十岁上的孩子就没有吃白饭的,不像小舅子,横草不拿竖草不捡的,一心只读圣贤书,还没读出个道道 ,连个童生都不是。
方棣华想到小舅舅也在心里大叹了口气。人这运气啊,说不尽,这小舅舅打小聪明,五岁就开蒙了,私塾先生也说他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就这个好料子,一回两回三回的就连个童生也没中上,方木匠的母亲每次提到这个亲家就拿这事取笑,仿佛元家小舅没中童生没进学她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说到元家小舅,这元家小舅比元氏小七岁,今年十五岁,从十二岁开始参加童生试,第一次下场胆怯没取中,十三岁又参加结果吃坏了肚子,为了这元老爹和元齐氏整整大半年没说话,元老爹怨齐氏干粮弄坏了导致儿子生病,十四岁就更无奈了,元之华考试的座位是个臭号,不用说,也没取中。连着三年元之华真是霉运当头。为这,今年过年的时候元老爹和元齐氏过了十五就赶着驴车去了九华山拜佛,前几日才回来,马上就要到县试了,整个元家都严阵以待,就是去年元大舅母新生的小娃娃都知道,不靠近后面小叔住的地方。
“妈姨,你看,我给小舅子做的新考篮可行!”方木匠的工坊东家最近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张图,是一种新式考篮,笔墨都分层放,还可以放一个小火炉和一点吃食,都是分开放的,很是方便。
过完年就要县试了,这几年方木匠补贴家里比以前更多了,究其根源却是,这三年里,元氏没有再怀过身子,没有儿子立身,说话不大气,加上方木匠家里总在方木匠耳边说,没儿子以后死了没有摔盆,烧的纸钱都收不到,人家都有儿子云云,方木匠这两年喝酒和耍钱次数更多了。元氏这几年也开始喝药,初一十五上庙里,求神拜佛多了,就是不见有身子,元家看这样只能多多接济下女儿,不敢怎么挑女婿的错处。就这,方木匠的妈还三不五时的来闹一阵,元齐氏只得忍气吞声,表面上大家还和和气气。
元齐氏接过方木匠送来的考篮,十分满意,也不是家里买不起,女婿的孝心,她都收着。这女婿就是耳朵根子软,这不,工坊的朋友说他应该给小舅子做个考篮他就做了,女儿说他就当没听见,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自家媳妇说什么都是错的。万一自己闺女这是个秤砣生,后面就没有了怎么办……真是操不完的心啊。回家再去小亲家家里让亲家给女儿想想办法吧。
“今天别走了,一会你大哥关了铺子,你们好好吃两杯。”元齐氏出声留方木匠在家吃晚饭。
“不了,妈姨,今天晚上贺三那还有些事说让我去帮忙!”方木匠推辞道。
“贺三那个赖子有啥事找你帮忙啊?不会是让你去赌坊吧?”元齐氏感觉不太妙。
“哪有,贺三和我是朋友,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坏,人不错哩。”方木匠说完也不等元齐氏再说啥就直接走了。看着女婿的背影,元齐氏觉得还是要和老头子商量下,她这心头肉总是惊着,不太对哩,那贺三个街油子,成天见的拉人去赌坊赌钱,给暗门子做皮条子,给花坊当打手的在女婿嘴里怎么成了好人了?
元齐氏进去和元老爹嘀咕了半天。元老爹放下筷子,看着大儿子
“等你弟弟这几天县试考完了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五姑爷最近在干嘛,不会是真的犯浑学人家耍钱吧?他那点心思去耍钱还不是十赌十输,明天家庆去给他五姑姑送信,让她明天回来吃饭。”
嘱咐完儿子再嘱咐下孙子,两头入手。
“爹爹,明天我去跟着五姑父去,给你打听的清清楚楚!”元家庆笑眯眯的看着他爷爷。
“明天送完信就去学堂,你敢逃课看我不揍你。”
“爹,明天不去学堂,明天有师兄考试,学里休假哩。”家庆看着自己爹嬉皮笑脸。
“那好,这几天你在家上午默千字文、百家姓、笠翁对韵,下午帮我看铺子打算盘!”元大舅看着六岁的儿子,订下了他的学习计划。
“唉,男人,累啊!背负着一家老小的期望!”元家庆放下筷子起身摇摇头,叹口气走了,一桌上的人愣了一下,哄堂大笑。
元之华本来还对明天的县试有些紧张,被这臭小子一闹,顿时放松了下来。
次日一早,元老爹开铺子门,元齐氏在家里给菩萨上香,元之灼送元之华去考试,元之华不让,说也就隔一条街哪有这么多讲究。不让他哥送他。元之灼就去了方元氏家里把妹妹和外甥女接家来。
“小五啊,继长最近在干什么啊?昨天晚上我留他吃饭,他说去给贺三帮忙,他怎么和贺三混一起了?你可要管管啊,还有,你……你身上可有信了?”见着女儿元齐氏就把她拉进房里,给小外孙女一块方片糕让她自己在床上坐着玩,就着急的问起女儿来。
“妈姨,我身上怕是有了,这个月迟了小半个月了。”方元氏有些羞涩道“他最近没从我那要钱,每个月给到我手里也有六百文钱。”
“六百文?”元齐氏看着女儿“他不是涨工钱了吗?余那四百文又送他那家里去了?”
“嗯!”方元氏点点头“那是他爹妈兄弟,他说他不能不管!”
方元氏没说,六百文是多的,有两个月才四百文没有,将将够糊口的,要不是她摆摊挣点银钱,怕是一文钱也存不下。
“我听说你们以前租的那方家的屋子想卖?是怎么回事?你们打算买下不?”
“妈姨,方家院子在巷尾,背后又临着河边,地方又窄又暗的,回南天潮的不行,靠城门口还近,就是靠着城门边边上地方不太好。”元吕氏把小女儿抱来放在床上和方棣华一起玩。
“位置是不好,但是位置不好价格肯定就高不起来啊。他们小两口能攒下多少银子?且不说这几年方木匠明着暗着往他家里塞了多少钱,就说小五这两年吃药了吃了不少钱,后面又要生孩子,哪来那么多钱啊!”元齐氏也看不中,但是估摸着,元氏她们怕也只能买的起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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