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棣华觉得自己在家也帮不上什么 忙，就拉着她小孃孃的手，让小姨带着一起跟着去。
“你乖乖在家，让小姨父去看看，我们在家里看着你妈姨。”
“小孃孃，我是证人哩，一起过去嘛，不然到了那里赵老爷问话，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头这些恶人不承认怎么办？走嘛，走嘛……”
蒋元氏思量着也有理，就告诉公公和娘家妈一声，和丈夫蒋学文一起跟着人群去赵举人府上。
一大早的又不是赶集日，街上鲜少有事发生，这么一群人闹哄哄的走在路上很是惹眼，遇上个三姑六婆的都问上一句然后跟着走，到了赵举人家到是有百来号人了。门房见来了这么多人，问清原由就进去请了赵举人出来。
赵举人一出来，被捆起来那几个人就大喊“你们县城里人欺负我们乡下人，我们是来寻亲的，只是走错了门，你们就喊打喊杀的，那女人是自己摔倒的，与我几人何干？”
“你们说谎，是你们踢的我妈姨……”方棣华从后面跑上前来细说原委。
这日一大早这几个人就找上了方家门，方木匠家租的是倒座，天麻麻亮方木匠就上工了，这会就方元氏带着闺女在家，快清明了元氏前几日去河边打了些野蒿子，包些蒿子粑粑回头到巷口摆个小摊多少挣几升米钱。听到打门声方棣华以为是外奶来了就跑去开门。门栓一拿开，就被人一把推开，方棣华身量小被狠的撞倒在地，疼的哭了起来，方元氏听到女儿哭扔下手里的粑粑忙上前去抱住女儿看着气势汹汹的几人。
“来人啊，光天化日有人打家劫舍啊……”
那几人中上来一个大汉一脚踹在方元氏的腰侧把方元氏和方棣华又踹倒在地。
“方继长呢？让他出来……装什么孙子……”那大汉边叫嚷边往里走，方元氏被他这一脚踢倒在地，瞬时肚子一阵绞痛，推着女儿，“快去叫人来，快去”
方棣华看着方元氏惨白的脸和发抖的唇，忘了疼痛爬起来往院子里喊人去了。然后发生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方举人听了方棣华的话，打量着下面抱在蒋学文怀里的小姑娘，只见她穿着蓝底白花洗的有些泛白的对襟衫和同色的裤子，头上扎着一个冲天辫很是利落。易经也是读书人必读的书，方举人相面也是有几分准的，他看这女娃虽穿着简朴，但说话有条有理，观其长相，眉间宽阔，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下巴丰满，好一副衣食无忧福延子孙的好面相。
他向方棣华招招手，等她走上前递了一块桃酥给她。“小丫头几岁了？”
“四岁”
“喔，四岁了，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回举人老爷，平日里在家帮我妈姨做家力所能及的家事，赶集的日子就一起摆茶摊。”
“喔？你还知道‘力所能及’？”
“我小舅舅教我的，我小舅舅这个月就要考府试了，过了就是童生了。”
“你舅舅是个读书人？过了县试了？那你告诉我，你做过哪些力所能及的事。”
“嗯，我舅舅家进了红糖要称重还要包裹好，我手小包不好，我就给他们称重。”
“你小小年纪使得了秤？”
“使不了，我有我的便宜秤。”
“何谓便宜秤？”
“就是用两个同样重量的小竹筒子拴在竹子的两头，竹子正中间打个孔系上绳子，两边一样重，竹子就平了，平时我做的时候就先让大人们给先秤一斤，然后我拿着约就行了。”
“喔？这法子谁想出来的？”赵举人还是第一次听有这种方法。
“我小舅舅去年给我们说故事说的就是曹冲称象，然后我和我表哥就拿了个水盆和碗试了，后面看大人们忙的顾不上吃饭，我就想起了这个，让我爹给我做了这个。”
听完方棣华的话，赵举人正坐了起来，又打量了下这个小小的女孩，这可真是少见的聪明啊。
“你知道曹冲称象？你家大人还教过什么？”
“都是一些小故事，什么孔融让梨，香九龄，能温席，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方棣华不紧不慢的说，她不知道这举人老爷东拉西扯的要做些什么。
“嗯，听这小儿所言，条理分明，口齿伶俐，可见其所言非虚，你们几人分明是来寻仇的，说说与方木匠有何仇怨，要对人家的妻儿下手。”
那几个大汉相互看了一眼，就是一口咬定是认错了，再问还是就大呼“冤枉”。
赵举人见那几人还是不肯说实话，于是就让小厮拿着几个人去县衙。
一听去县衙，那几人急了，他们是几日前流浪到这里的乞丐，拿了一个妇人的银钱，当初说好了，闹上门去，只要将那一家子闹的夫妻离心，他们就有二百文的报酬。谁知道下手重了，那妇人出了事，他们走脱不了，被人给捆了，要是送到县衙，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当中一个男子正打算供出原委，这时一个女人哭喊着跑上前来。说她被方木匠骗奸了，现在怀了身孕，听说方木匠家大妇凶悍异常，担心一人上门被欺负，便请了人一起去讨个公道，谁知道混乱中出了事。
这话一出，就像滚油泼进了水，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到处都是议论声，陈家婶子和刘家婆子捣了捣胳臂，秦家娘和王家娘子对了下眼，挑挑眉。宋家大哥和刘家小弟看着前面的嘚吧着嘴……
“咦，这不是方木匠嘛，来了怎么不上前去啊……”人群里不知是谁眼尖，一嗓子大家都看向方木匠，这方木匠不知来了多久，认出那妇人后便打算先跑，没想到被人发现，涨红着一张脸，站在墙根处，有点手足无措。
方木匠今日上工右眼皮子一直总是跳，撕了点纸贴眼皮子上也没止住，弹墨斗的时候还弹错了方向，开错了口了，废了一条上好的料子，得亏得老刘师傅拿去改了换做其他物件的料了，不然让工头发现，又得扣工钱了，这不，还没做一会就得到了信，家里出事了，这娘们，坑死老子了。
那女人见了方木匠，“嗷”的一声冲上去，撕扯着他的衣服“你这没良心的冤家，说是上门来提亲，我肚子都藏不住了，你还不来，你是不是不要你儿子了？你这是想逼死我们娘俩啊！”
那女人拉扯着方木匠不松手，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指天骂地的，让方木匠好不尴尬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众人眼见方木匠没有推开那女人且神色慌张，这下都明白了，这方木匠要钱没钱就个面皮好看些没想到他艳福不浅啊，家里有个媳妇外面还有个相好的。
看着众人取笑的眼神，袖子被那女人拉住又甩不开，大力甩吧又担心她肚子里那块肉，方木匠那个难啊，没办法，他往地上一蹲，头一埋哭将起来。
众人傻了，一个大男人，女人都睡得起，怎么说哭就哭了？那女人也傻了，这方木匠每次和贺三去她那里都是带着酒肉，伺候他的时候他也是大声说笑，临走每每都给她个三五十文钱，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啊。
赵举人见方木匠来了，想赶快把事情结束，晚上县尉大人家里还有桌酒席要去。
“方木匠，这小妇人你可认得？她说的可是事实？我大夏律有言‘庶人一夫一妇’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民四十而无子者大妇同意方可纳妾你这事已有违我大夏律，某无才，你们还是去公堂断个分明吧！”赵举人在这县城里德高望众，大家有事都爱找他也无非是风俗如此，但真正触及律法的事，他一般是不插手的，赵举人还是很爱惜羽毛的，和乡下那些族长里正的大包大揽还是有点区别地。
赵举人不管，元家即不愿意放人也不愿意去县衙，就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最。后还是元老爹出面，使了几个钱让人去一趟秋木镇把方家族长，方木匠的爹娘叫来一起处理这事。
方棣华被小姨一路抱回元家，看着昏睡中的母亲和眼睛哭的红肿的外祖母默默的爬上床，贴着方元氏躺了下来，小手握着方元氏冰冷的大手，感受到手里传来的阵阵微颤，桃夭起身看着方元氏，见她还是双目紧闭又慢慢的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刚刚睡着。外面女人苍老尖锐的声音让桃夭刚醒还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份外难受。
“送官？你们家个黑心肠的，我儿子说是……媳妇谁不知道是……”
“不行……，那是……的种”
“不就是你家有钱嘛……老实人……”
“伤了身子……”
“买只鸡还……都不……生下……”
“……带走……”
听着外面院子里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也不太清楚，方棣华心里很忐忑，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很不好。
小手被一双冰冷的有点粘糊糊的手抓住，方元氏醒了，应该说她早就醒了或是一直都没睡，从蒋老大夫把脉说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她的胞宫受损严重，以后再生育的可能几乎没有了。那个女人是姓方的在外面的姘头，这家用银子越给越少原来是拿去做了火山孝子了。对方木匠，方元氏很屈，很恨，很怨；对那个失去的孩子，方元氏心痛的全身骨头都痛，她盼了几年的孩子，落下来，还是个男胎啊……
“妈姨……”方棣华侧身抱住方元氏，这个到慈爱，温暖，贤惠的女人，有好吃的先给男人孩子吃，倒头来，原本以为的良善之人竟然有了外心，良人变儿狼人。
方元氏摸着女儿，从上摸到下，摸到胳膊感到女儿一颤，方元氏把女儿袖子捋起来，看到几个划痕，还有点青紫，眼泪就这么一滴滴的下来了，止也止不住，把心里所有的心酸痛苦都哭了出来。
外面吵的几乎都要动手了，什么脏的都骂了出来，乱糟糟一团，里面这对无助的母女相互抱着，低声压抑的哭泣着……
元齐氏被那个不讲理的方鲁氏并方大姐吵的头晕被小扶进屋，进门只见到床上那对抱着的母女，心中一悲“我苦命的儿啊……妈姨害了你一辈子啊……”元齐氏几步上前抱着女儿和外孙女，蒋元氏在站在床下边哭边劝……
到了天黑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方家族长在村里一跺三响的人物，今天在元家受足了气，里正看着这一团乱粥心里思量着，这一趟回去后再也不来了，回去和家里的老娘们说一声，别眼皮子那么浅收几升米就说什么帮亲不帮理，这人都丢到县里来了。
“好了，天也不早了，这样吧，亲家公，这理是我们方家亏，至于这以后怎么办，你们晚上再思量下，那几个人我们晚上还是带走的好，不然有个什么咱们大家都不好说，明天一早我们再过来，你看成吗?”方家族长也累了，再着，这一直吵着架，根本没法说啊，不如大家都冷静下，等明日大家经过这一夜的缓和也许可能事情还有点商量的余地。以他的想法，族侄孙媳妇那是不能再生了，方家也不可能绝后，不如就纳了那个女人，写个纳妾的文书，生下来孩子也归在侄孙媳妇名下，生下来是丫头就继续生反正只要是孩子就归下侄孙媳妇名下。这不是挺好的嘛，可元家死活不同意，真是，看了一眼蹲在门边的方木匠，方家族长恨不得踢死他，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好好的嫡子给弄没了。
见这方家族长要走，元老爹也同意，只是让把那几个打人的给他们带回去，那是万万不能的，这谁知道他们回去万一跑了方家不认账，这可怎么办？
“爹，爹”元家庆拽了拽元之灼的衣袖，被元之灼甩开了，元家庆不死心，又拽了拽，元之灼回头瞪他一眼，嘴里小声说“滚，没见忙着嘛，找你妈姨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