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让他们把今天这事写个字据，你再给我两钱银子并一包上好的茶叶，咱们都签字画押，我再去一趟赵举人家里，看看能不能让赵举人也给我们做个见证，这样人给他们带走，万一出个啥事，与咱家无关。”
元大舅一听，这小崽子说的有理，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走上前在元老爹耳边一嘀咕，元老爹也想通了，拍板就这样。于是由元之华来执笔，把这一串人也带了上来，理清原委道明事实都白纸黑字的写上了，写完了，那几个打人的男人和那个女人都不识字，只能读给他们听，方家族长和里正都是识字的，也看过，双方没有异意就都签字画押了，就这样送走方家那一大家子。
“小姑爷，你带小丫头回家去吧，和亲家告声罪，改日我再登门道谢，之灼，你带点好茶去赵举人家里一趟，赵举人愿意作证最好，不愿意也不可强求。”元老爹说完叹了一口气，佝偻着身子去屋里看闺女去了。
“舅兄，我和你一起去吧，今日那赵举人见过我，让之玖今日就在家里歇了，陪陪姐姐。”蒋学文看这一家子乱的，就上前帮忙。
元之灼听了也很是同意，两人一起去了赵举人家，使了十文钱给看门的小厮让去通报，得知赵举人做客未归就奉上茶叶说是今天辛苦赵举人了，这茶叶给赵举人润润口，门人去传了一会说是让他俩进去等一会。俩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赵举人回来了，元之灼道明来意，赵举人见有里正、族长、众人的签字画押也就同意拿出私章在上面下了印。元之灼二人自是千恩万谢。
这头元老爹进了屋子，见老婆子女儿外孙女抱在一起哭，心里恨的不行，这个方木匠，原是看他老实可靠才把个闺女许给了他，谁知道这老实人还有花花肠子，你在外面眠花宿柳也就算了，还让那暗门子怀上了身子，当初老婆子不答应说是那家太穷了，可是自己坚持说是有门子手艺到啥时候也饿不着，这下好么，饿不着是饿不着，都能出去找暗门子了，几个女婿就这个女婿最穷，本想着，其他女儿可能会受点子这方面的苦，谁知道其他几个日子都还好过，这个最不担心的反而出了事。
“唉，都别哭了，现在事情出来了，大家都想想后面的事怎么做吧！”
元老爹等了半天，那头娘几个还只是哭。
“能怎么做，要是知道能怎么做我们还哭什么？”元齐氏擤了一把鼻涕。
“丫头，你看呢？”元老爹担心的看着这个女儿，这个女儿从小最是懂事乖巧，从凳子高就会做事，又勤快又贤惠，只是长的选了他和老伴的缺点，几个孩子就她长的不起眼，耳朵还聋了一只。
方元氏哭了很久也累了，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她坐起身来，把女儿头上蹭到的眼泪鼻涕擦干净，擦的很慢很慢。对于方木匠，她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日子没有其他几个姊妹过的红火，可是她自问持家有道，对方木匠一次次把家里的家底拿回乡下给她父母也未曾争吵，家里银钱不够使，她摆茶水摊补贴家用，一文一文从牙齿缝里省下来是，苦苦支撑这个家。就这样，他还不满足，成亲时候的房子都是她娘家出钱租的，她不懂，方木匠还有啥不满足的？没有儿子？可是这几年她也在看病啊，看病的钱都是娘家给的，生怕他方家有怨言，这样低声下气换来的却是他拿了本该给家里的钱去嫖暗门子，还让人闹上门来，还让她……还让她失了盼了几年的儿子，还让她，此生再也无法生育子女，她真的好恨。
“合离!”方元氏瞪着血红的两眼，硬硬的吐出这两个字。
“什么？”元齐氏张着口，元之玖捂着嘴，元老爹呆愣着。
“你疯啦！”吕周氏端着盆热水刚进门就听见这两个字。
“你以后不能再生娃了，现在要和那姓方的合离，往后怎么办？棣华哩，她那么小，成了没娘的孩子？那女人生了娃就让她滚，孩子你从小养着的不是和你生的一样嘛，就是退一万步，那女人不走，生了一个奸生子，又是个妾，让她再写个文书，一辈子都握在你手里，要是不好你提脚卖了，要是听话，就把家里的粗活都给她做去，你也做做当家太太。”吕周氏坚决不同意这五姑子合离，她这一合离一家子的名声都没有了，以后她儿子念书，有个合离再嫁或是出家的姑姑名声要有多难听，往后讲媳妇啥的人家一打听，条件好的都不会同意的，不行，可不能让她合离。
“啪！”元齐氏一巴掌打在方元氏的背上，“合离，就是你老娘死了你也不许合离，我元家没有合离之妇也没有再嫁之女，你合离？你靠什么过日子？再嫁，再嫁一个就能比现在这个好？到时候再嫁一个你又不能生娃就是嫁给山民人家也不要，嫁个鳏夫替人家养儿子女儿，自己的闺女扔了？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棣华以后能过上啥日子你想过没有？他这回犯了这么大的错，一辈子的短都捉在你手里，以后你说往东他还敢往西？你嫂子说的对，孩子生就让她滚，或是写个纳妾文书，你后面再提脚卖去山里，孩子一辈子不见亲娘，又是你养大的，不是和你生的一个样嘛”元齐氏也不同意合离。
大家不停的劝说着，方元氏一直没有吭声，方棣华在她怀里呆着默不作声，她现在还小，什么都不能说，她模糊的记得，好像是很早以前，也许是上辈子吧，这种事情不应该这么处理，可是应该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了，近来那种重活一世的感觉越来越淡了，那些事就像是在梦里了。
见方元氏不吭声，大家都慢慢的出去了，给她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这头方木匠一大家子并里正来到方木匠家，本想休息，看着那一张床，只能让里正和族长睡了，方老爹和方木匠打地铺，方鲁氏和方大姐在吃饭的桌边坐着，至于那几个人，方鲁氏让他们先回去了，那些人经过这一天也累狠了，走了。
“妈姨，这弟媳妇不能生了是不是真的?”方继红小声和方鲁氏嘀咕着。
“那老大夫和方家是姻亲，这事没错，我当初就说镇上的女人不能娶，你弟不听，非娶了这女人，几年了，生了一个就没动静了，这回倒好，真的不下蛋了，我们乡下人哪有那么金贵，哪个有身子的不下地干活，你见着有几个娃累掉了的？我就说了这女人不能要。”
“妈，你说这是不是弟媳妇本来就不能生，然后给我们下个套啊？”方继红恶意的揣测着。
“你说的对，怕就是这样，她怕老三休了她，就假说怀孕，然后找人引诱老三，我就说老三这傻子会去嫖女人？她那么精发现不了?原来在这等着我们哩，这样她就抓住把柄，我们家就休不得她了，呸，想的到美，他元善荣在秋水镇上时候大家都说他有能耐，哼，你看他这女儿养的和他一样，一肚子弯弯肠子，专坑咱们老实人。”方鲁氏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老三有个这吃饭的手艺还怕找不到婆娘？不能生的鸡我们乡下都要杀了打牙祭呢，留着她占着茅坑不拉屎？”
“对，可得休了她，不如就让老三娶了那个女人，那种女人，能上岸哪里要聘礼？连自己挣的银子都能带过来，你是婆婆，到时还不是你的。对了，妈，休了那女人前，可得先把老三挣的银子拿到手，可不能让她带走。”
这母女嘀嘀咕咕把里正吵的不行，又不好开口，方老爹也嫌吵，这一天天的闹的这老娘们也不累。方老爹发火了，这母女俩才停下来。
次日一大早，方家一大家子就去了元家，正好元家正在吃早饭，赶上了元老爹让孙子上街上再买点早点回来，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亲家，先吃完饭再谈事。
饭罢，元老爹和里正还有方家族长相互让了座，又上了茶，正打算继续商量，方鲁氏忽然跳将出来。
“姓元的，你坑我们方家，拿我们一大家子当猴耍哩，你家女儿不下蛋，下个了套让我儿子钻，休，我方家要休了元氏那只不下蛋的鸡！”
一屋子人让方鲁氏给惊住了。
方鲁氏把昨晚和女儿猜测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就说是他们元家看了几年的病了知道自己家女儿不生就让贺三去勾搭方木匠去找那女人借腹生子，然后又使计说是掉了孩子，让方家理亏休不得他元家女儿，还矮了元家一头。
“好你个元善荣啊，你骗到老娘头上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家的，敢欺负我家人，告诉你，今天你那个不下蛋的女儿不再是我方家人了，我要休了她。”
“你……一派胡言，里正，方族长，这就是你们说的商量？往我元家泼脏水？”元老爹气得胡子打颤。
“姓鲁的老畜生，我女儿昨天才掉下来一块肉，你在这里黑了心肝的就往我家喷粪，是不是我这么多年让着你，你忘了你姓啥了？”元齐氏捋起袖子就要上去撕方鲁氏。
方继红上来拦住元齐氏，这方鲁氏个子头小，才一米四多点，这元齐氏有一米六多，在南方人里，也算是高个了，本来她打方鲁氏就跟拍蒜似的，可是她多年未曾做过农活，让方继红这么冷不丁一推，推了个踉跄。
“你家有钱，昨天那个大夫，是你家亲戚，你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家在这县里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是就被你们家欺负。”方继红一边推着元齐氏，嘴里也不停歇。
“你敢打我妈姨”元家小姨见元齐氏被方大姐推了。上来就抓方继红的头发，撕衣服，挠脸，扯裤腰子，元家个子也都高，压着方鲁氏母女打。
“够了”事情发生到现在，一直窝窝囊囊蹲在门口的方木匠见母亲和姐姐吃了亏，急着拿起扫帚，元大舅见他要动手，拿起茶碗就砸他。元老爹看闹的太不像样了，摔了茶碗发了火。
“姑爷，你说说，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元老爹看着方木匠。
“爹，这事我真的是被害的！”
“被害的？人家拉着你去了那妇人的被窝？人家拉着你去嫖？你没钱给家用却有钱去嫖暗门子？”方元氏摇摇晃晃从里屋出来。
“你个女人家懂什么？”方木匠看着方元氏，眼光躲闪。
“我是不懂什么，你懂？自从我嫁与你方家，我是没有孝敬老人还是没有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孩子被打没了，我的身子伤着了，你现在却在我家动粗？你这几个月给的家用那么少，平日里我姐姐们谁家没有拉拔我们……”
“你说这些做啥？几个姐姐家里的事我也没有少帮她们做啊，谁家门坏了，修椅子，做个盆这些事不是我去做的？我就知道你们一家子看不起我家穷，操持家务是应该的，孝敬我爹妈，本就是应该的，你住县里能有多少孝敬，要真孝敬你就应该住在乡下伺候，再说生儿育女，你成亲几年只生了女儿，哪有儿子……”方木匠狡辩。
“没有儿子？昨天那是什么？”方元氏从前只知道他懦弱，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话来。
“谁知道这事是不是你害我呢，我妈姨说的对，你家有钱，谁知道昨天是怎么回事……”方木匠越说越溜，仿佛知道了真相，他被人害了，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其实这种人的心理很正常，平日里胆小、懦弱一旦遇事，对自己不利 ，他们就会不分黑白的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话语，而下意识的去忽视事实。
“快点，快点”元家庆趁家里闹成一锅粥把方棣带出门去了。
“哥，我们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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