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茯砖茶

次日一大早尚文就去玉茹家开的裕兴泰茶庄,打听驼队啥时候开拔。

这裕兴泰茶庄坐落在县城的东边,当地人叫东柜,天泰盛茶庄的李家也在东柜;而西柜茶商多为回民所开,马家的德兴和。而南柜多为湖南商人,恒顺堂姚家就是在南柜。光绪二年,陕甘总督左宗棠统领清军,在肃州进行誓师收复新疆,消灭侵占新疆的阿古柏势力。

泾阳作为古丝绸之路的要道,成为湘军、商贾云集之地。时任陕甘总督左宗棠有意扶持湘人,泾阳增加了南柜全系湘人,是泾阳茶商最兴盛的时期。

尚文走到东柜,只见一家门楼上挂着若大的招牌“裕兴泰茶庄”,尚文正在仰看时,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尚文哥,你过来了。“玉茹向他走来。

“我已经问过我大了,驼队一个月后开拔,我大让你跟着驼队的领房子杨老大多学习一下。” 说话间玉茹拽着尚文的胳膊,走进了裕兴泰茶庄的大堂。

“我这就带你去后院去见一下驼队的杨老大。”尚文跟着玉茹,一边走,一边左看右看。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裕兴泰茶庄的后院,以前只是从铺面路过,没想到后院还这么深。

尚文和玉茹从东院穿过一个长廊走到西院,见到茶庄的几个伙计正在制作茯茶。邓家的主营生意就是茯茶。

“我大说,驼队的杨老大本领可大了,每次运茶去西域,遇到大的麻烦,总能化险为夷,我家的生意都靠他了,所以我大每次都让他带队。” 玉茹俏皮的摇着头,得意的说道。

作为骆驼客之子,尚文当然知道,骆驼客的领房子就是驼队的老大。打小他听他大讲过,一个驼队按技术经验,等级可分为领房子、骑马先生、锅头、水头、拉链子等。领房子是驼队的首领,总管驼队事务,负责货物交易。技术全面,经验丰富,身怀武艺,可以保护驼队安全。他大在南柜的恒顺堂也是驼队的领房子。

骑马先生就是骑马,不骑驼,地位仅次于领房子,在驼队里负责联络、探路、寻找水源、客栈等事务。

锅头、水头,也叫“大头”“二头”,负责牵拉驼队的头链、二链,保障驼队的生活起居。

拉链子地位最低,负责拾粪、砍柴、值夜、放牧骆驼、骆驼牵引、物品装卸等任务。

转眼功夫,他们来到后院的马厩,在马厩旁边半蹲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吧嗒吧嗒得抽着旱烟,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直盯盯着看着马在吃草。

“杨师傅,这是我大跟您说起的尚文。”

杨老大把他手中的烟袋锅子抽了一口,随口说道:“就这个楞娃?!多大咧?”

“十七咧,杨师傅。”尚文耷拉着脑袋,害羞的喃喃道。

“这哪是李满堂的娃?!”

“什么?杨师傅,你也认识我大。”尚文猛抬起头,惊讶的追问道。

“我和你大经常在赶骆驼的路上经常遇见,嗨!也不知道为啥没有回来。”杨老大使劲的抽了一下烟袋锅,长长的吐了一口烟说道:“你明天,就过来吧。帮着喂喂骆驼,就先做拉链子吧。”

杨老大站起身,把烟袋锅向脚底下磕了两下,背着手向前院走去了。

“尚文哥,我哥给我了一本好书,书名叫《海国图志》。我已经读完了,现在你跟着我去我家,取给你看。”

一听到有好书看,尚文立马精神起来。尚文自小喜欢看书,尤其是关于西域历史的书籍,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渴望。他大每次赶骆驼从西域回来,给他讲沿途看到的,和发生的事情。尚文两手托着腮帮,眼睛睁的大大,听得非常入迷。他好几次都争着要和他大一起去,李满堂只是说等你满十八岁了,就带他去。转眼过去快两年了,他大还是没有回来,每次想到这些,尚文眼角总是噙着眼泪。只有小骆驼最懂他的心。

尚文跟着玉茹走过麻布街,穿过骆驼巷,走了不到一里地,来到邓家大院。

邓家大院建筑古朴,结构完整有序。远远望去厅房山墙连接前沿墙与后沿墙,全是用青石水磨砖砌成,尚文仔细看着墙上有巧匠手工磨制的砖雕图案。露出惊讶的表情,平时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这些精美的砖雕图案。

走进大门,看到墙上架起木质隔窗,窗上有典雅古朴的图案花,抬头往见上房的二层楼阁全是用上等松木搭建,分割成几个小间,中房是客厅,客厅后面是厅房隔板,隔板之后紧连着登二层楼的木质楼梯。屋脊之上便是清一色的细土坯烧制而成的袖珍碎瓦,排列得异常整齐,两旁各有四间厦房,厦房与上房之间,便是丁字形的小庭院,院内上房左侧,有一口吃水井。

玉茹走到客厅前,迎面来了一个年轻女子,年纪和玉茹相仿,说道:“小姐,姥爷正在和武先生说话呢。”

“正好,我早就想把武先生介绍给你认识。”玉茹随口说道。

“不要,不要。。。。。“尚文连连摆手道。

说话间,玉茹已经把尚文拉进了客厅,尚文抬起头,只见屋顶是由人字形木质拱梁支撑,数百根细檩木相互交错搭建成房顶,甚是气派。

尚文正在愣神欣赏客厅的家具时,玉茹忙把尚文推到武先生跟前说道:“武先生,这就是我跟您说起的尚文。“

尚文看到不是他想象中的老学究,没有花白的胡须,而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后面是一双深邃的大眼睛。好像能把人的心看穿。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袍马褂,一顶黑色的帽子。

武先生大量着尚文,用手摸着他的八字胡,点头说道:“后生可畏。“

“武先生好,后生行礼了。“尚文合起双手行礼道。

说话间,玉茹把书给尚文取来。武先生继续和她大说话。尚文边看书,边留意两个大人间的谈话。

他们在哀叹国人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文化和祖先留下的遗产,墨守陈规,不思进取,而被列强超越,自甘堕落,吸食鸦片。

还有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不断的被列强偷盗,市场被列强抢夺。

本来中国是世界茶叶的出口大国,而现在的市场逐渐被印度,锡兰和日本等国所占据。尤其是日本,直接把中国挤出了美国市场。

也正因为西域的中亚和俄国对砖茶的需求有增无减,这条古丝绸之路的茶叶贸易才得以继续。

而日本国对中国茶商的经济掠夺,正是其进行对外扩张的原始积累。

说起茯茶,泾阳流传一句古话,“自古岭北不植茶,唯有咸阳泾阳出砖茶。”

泾阳位于岭北,本不植茶,但泾阳位处关中腹地,泾河下游,自古是三辅名区、京畿要地,也是南茶北上必经之地。因而,从汉代始泾阳就成了“官引茶”到中原的集散地。官茶到泾,另行检做,制成茯砖茶后,才沿丝绸之路销往西北各地乃至中西亚各国,遂形成加工制作输运中心枢纽。在漫长的集散、加工、制作岁月中,茶商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偶尔发现加工之茶中长出金花(茯茶中的金黄色星状斑点茶商们称其为“金花”),因金花极大地改变和提高了原黑毛茶的品质和口感。精明的泾阳茶商们在此基础上,不断探索、总结、完善制作工艺、定型,形成了独有的泾阳砖茶。

泾阳砖茶,因其在伏天加工,因为金花只在入伏的第一天至三伏结束的最后一天生产才能更为茂盛。又称‘伏茶’,还因其有中草药茯苓之功效,后来取名为‘茯茶’。

泾阳茯茶炒茶所用之水为泾阳的井水。外地的茶商也按泾阳的制茶工艺,经过选料、除尘、干蒸等二十多道工序,昔经多人移地试验皆不成功,最终奥秘还是在泾阳的气候和水。

泾阳自古有关中“白菜心”之美称。北有嵯峨屏障,南有北莽耸立,中亘泾河川道,造就了一种特殊的小地域性气候。泾阳砖茶在“发花”过程中需要一定的温度和湿度,低了不行,高了也不可以。泾阳的小地域性气候恰好使泾阳砖茶吸天地之精气、聚日月之灵光,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涅盘。

在西域和中亚地区流传着这样的话,“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痛”之说。

茯茶含多种人类必需的养分,草原的牧民经常以捣碎的砖茶兑奶熬制成奶茶饮用,可以去膻化食、补充水分和养分等,奶茶渣用来喂大牲畜。如果离开了茯茶,牧民和牲畜就会犯肠胃疾病。由于牧民们长期饮用茯砖茶,大多能歌善舞,身体健美,这是与茯砖茶的药理功能分不开的。

数百年来,茯砖茶以其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和功效,与奶、肉并列,成为西北各族人民的生活必需品,被誉为“丝绸之路神秘之茶、西北少数民族生命之茶”。牧民把茯茶当作探亲访友、过年过节相互馈赠的首选礼品。

再说到茶商,裕兴泰茶庄坐落在县城的东边,当地人叫东柜,而西柜茶商多为回民所开,马家的德兴和。而南柜多为湖南商人,恒顺堂姚家就是在南柜。势力最大的当是东柜,而西柜与南柜的总和还抵不上东柜茶商。

姚家与马家因为生意上的利益,仇家的仇家就是朋友,俩家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加之姚家的大公子和马家的大公子是同窗,也都是游手好闲之辈,俩家从大人到孩子自然亲近了起来。

姚家仗着乡党在朝廷做官,自然走得官商这条道。而马家祖上是响马出身,攀附权贵的天性从娘胎里就带来了。马家经过几代人的烧杀劫掠后,家底逐步厚实起来,也做起了茯茶生意。

马家和姚家看着邓家的生意越来越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一日,在马家老板马德贤在店里,生意冷淡,看着东柜的生意兴旺,不由泛起了嘀咕。

再有姚家老板姚仕途从京城的左大人的亲信那里,得知,中日在海上必有一战,内陆贸易会重新红火起来。姚仕途差人到马家约马姥爷吃茶。

于是带了些回民的小点心,来到姚家。

“仕途兄,别来无恙。生意如何?”马德贤向姚仕途寒暄道。

“嗨!德贤老弟,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姚仕途皱着眉头答道。

两个人各自把自家的生意像倒饺子一样数落一番,最后两家达成了默契,决定向东柜下手。

末了马老板凑到姚老板耳边嘀咕几下,只见姚老板站起身来,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道:“高见、高见、实在是高。“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