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上有十八岁老母

武德九年六月初一。

在雍州泾阳县的一个小村子里,刘文乐醒了。

刘文乐是痛醒的,只不过疼痛不是来自全身,而是来自头部,后脑勺处一阵一阵的痛得他咬牙切齿。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一些黏糊滑腻。

由于所处之地一片黑暗,不明情况的刘文乐并不敢乱动,也不敢瞎喊,这时记忆如潮水一般自疼痛处刺入。

许久后他便知道自己穿越了,刚刚得到的记忆并不是现代的记忆,而是一个小孩子的。

这个孩子才大概不到四岁,为什么是大概呢,因为他得到的记忆只有零碎的三年多,还有许多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地方,作为第一视角,无法准确的衡量到底是从多大开始记事的,而且记忆里也没有谁特别的提到孩子的年龄。

理清了关系,这个孩子叫杨大牛,这个名字让刘文乐有些郁闷,小名阿牛,父亲刚刚病逝,正在操办丧事,所以家里现在有三口人,母亲李氏、自己和一个妹妹杨桃相依为命。

原来按风俗丧事期间大牛一家要住在屋舍外的棚子里,晚上睡觉被尿憋醒了,起来后被地上的东西绊倒了,地上的土疙瘩磕到后脑勺,这才让刘文乐占了身体。

“哎,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刚来,家里顶梁柱就不在了,玩我呢,所以这到底是哪里?”刘文乐有些迷茫,尽管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他也没有能力分辨出所处的位置,小孩子连村子都没有出去过,也从来不好奇外面的世界,生活的行动范围基本在方圆两里之内。

唯一收获的猜测大抵可能或者还在古代中国范围内吧,因为记忆里说的应该是汉语方言,毕竟要不是有记忆灌输,他恐怕连听都听不懂,穿着古代服饰,至于是哪个朝代,刘文乐实在是分辨不来。

“也许这就是命,既来之则安之吧,就是爸妈那里清明再也没人上坟了。”想起前世,刘文乐颇有些难过,说好听点是世事多舛说难听点那就是家破人亡,窝囊废、单身光棍、孤家寡人一个,除了清明无法给父母上坟以外,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躺在地上,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色开始发白。

“以后我就是杨大牛了,这一世可不能再窝囊了。”

大牛慢慢爬起身再次摸了摸后脑勺,所幸伤口结了痂,只是起来个大包,不碰到就不怎么痛了,便不再理会,微微一笑开始就着天光打量起来。

这是一个草棚,非常之简陋,四根歪歪扭扭的木柱,顶上搭着些茅草芦苇什么的,四面稍微用草席子围了起来,果然是临时搭建的。

“这么穷的吗?”刘文乐愕然。

赶紧往自己身上仔细看,外面一身黑黄色粗麻孝服,这个和近现代农村里用的差别不大,边缘也不锁个边缝个线,感觉有些刺手。

内里穿着件颜色更白的布衣,估摸着也是麻布,细麻布,下身着开档大袴,臊得大牛脸红,要不是孝服够长,下摆遮挡了下身,他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旁边依稀是母亲搂着妹妹睡,虽然是盖的是草席,夏天了却是无碍。

看了看还在睡觉的母亲和妹妹,大牛决定出去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

记忆里昨天母亲哭得肝肠寸断,几次晕厥,妹妹更是跟着嚎啕不止,所以大牛不想吵醒她们,打着赤脚小心翼翼的往门口走去。

大牛出来的正是时候,天刚蒙蒙亮,四周景物如同笼罩着一层青幕,远点也能看到大体的轮廓,天空中还挂着繁星几颗,远远的忽然又传来几声虫鸣蛙叫,显得非常的安静。

家的四周有不少的树木,高高矮矮的错落着,空气清新有一股草木汁的味道,大牛忍不住闭眼做了一个扩胸的动作猛吸了一口。

主屋就先不去看了,父亲的遗体还在里面摆着。

往外行二三十米,在边缘选了一颗大小合适的树,三下五除二噌噌噌的往上爬,结果,只爬了一米多就没力气了,本来还想着登高望远,算了,大牛倖倖地溜了下来。

忆起来昨天只食了一碗粥,难怪,这是饿的,想到此节肚子是更加饿了,咕咕的叫唤。

“书里面别人穿越都是非富即贵,王子公子,外带金手指系统,到我这就家徒四壁、忍饥挨饿的白丁一个,”大牛有些无奈的轻声感叹道:“看来不仅投胎是个技术活,穿越也是啊。”

“叮…系统还在加载中,预计还需要三个小时二十七分钟十三秒的加载时间,请宿主耐心等待。”忽然传来一道机械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大牛足足愣了五六秒,内心震惊“这么巧的吗?”然后欣喜若狂,他急急忙忙询问:“系统?那你是什么系统啊?”

“叮…系统还在加载中,预计还需要三个小时二十七分钟零四秒的加载时间,请宿主耐心等待。”跟刚才一样机械的话语,基本都没有差别。

“嗯?”

“什么意思啊?”

……

在原地气急败坏,大呼小叫了一阵之后,大牛终于明白了,一旦呼叫“系统”两个字就会激活系统的应答程序,直接传到他的脑海里,不能怪系统而是现在系统还没有加载完成。所以只有一个固定的答案,就是刚刚那一段话,要想知道其他的估计必须得等三个小时之后系统加载完毕。

折腾了这么久,天色已经亮了很多了,天空中只剩下太白星还在闪烁。

明白之后大牛一边往前走,一边美滋滋的开始畅想得到系统之后,利用系统在这个时代一路顺风顺水称霸天下,想到得意处“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活像个发了神经的人。

村子不大方圆不过两三里左右,被田地包围了起来,一条大概三米左右的土路蜿蜒的地穿村而过,一头不知道通向哪里,一头直达一条江边,更远处似乎有连绵的大山。

全村只有20来户人家,有的两三户聚在一起,也有独门独户,彼此相隔几十上百米远的,就比如大牛家离最近的人家也有五十多米,村子里大多数都是夯土房上盖青瓦或矛草,仅有两户人家是木结构房屋,可能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家了。

在路的尽头有个小码头,一艘老旧的木船静静的靠在岸边,也不知道这叫什么江什么河,江面很宽,水流缓缓,波光粼粼,在下头绕了个弯不知流往了何处。

太阳跳出来了,气温陡然间好像上升了五六度,路上和田间开始有人来往。

大牛走在回家的路上,尽管非常期待系统的表现,但他实在太饿了,刚才兴奋不觉得,现在却浑身没有多少力气感觉连腰身都软了(胡说,小孩子根本没有腰好吗?)别看他没走多远的地方,因为走走停停却花了两个多钟头了,所以心情很是不好,只好低头慢慢的往前挪去。

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忽然斜刺里冲过来一个人影,猛的跪在地上一把把他搂在怀里。

一边使劲的拍打他的后背,一边哭喊道:“你跑哪里去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可吓死娘了,呜呜呜…”

“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呜…呜,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该怎么办啊?”李氏大概是太急了手上的力道忽轻忽重,边哭边说。

“你要是不见了我怎么好向你阿爷交代啊!”

“呜呜呜呜…”

妹妹也从那边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学着母亲的样子,咬牙切齿呀呀的哭,一双小手胡乱的一下一下的甩在大牛的身上。

家里两个女人上来就又哭又打的,差点把大牛给整懵逼了。

这事儿怪不得李氏,一清早起来发现儿子不见了,起初以为儿子是上茅房去了,而且李氏丈夫新死每忆欲泣,心情不好,没有多想,可接下来一整个早上完全都不见大牛的人影,这可就把李氏给急坏了。昨天丈夫刚刚去世,今天儿子忽然失踪,本就伤心过度,现在又急火攻心,李氏几乎都要崩溃了。

这年头,天下初定,还时有战乱发生,什么突厥范边、都督造反之类,更不要说偷拐小孩贩卖历来常有耳闻,想到这些更是心焦。

急忙要去寻找,又担心自己的女儿,只得抱着女儿出门在家附近喊了一圈,依然不见人影,问邻居,也没有人瞧见,越找是越心急,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

找到后来心力憔悴,手连女儿都抱不住了,只得牵着,所以看见大牛的时候激动得失了方寸。

好一会会过意来,大牛有些抱歉,这种事他没有经历过呀,加上与母亲和妹妹不熟,是真的不熟,毕竟今天刚刚见面不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一阵子,哭的哭,打的打,绞尽脑汁的绞尽脑汁。

直到哭声渐止,大牛这才憋出来一句话:“娘,我饿了。”

语气有些怯怯的。

李氏抬起头来,身体往后靠了靠,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是大牛第一次清晰的看清楚这一世的母亲,脸庞端正略方,以前世的审美算不算很漂亮,普普通通,看上去有30岁上下,披散着头发,额前有几缕头发,也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泪水给粘住了,略有几分狼狈。

李氏双手一揽,把女儿抱着,牵着儿子的手,站起身来大声:“回家。”

“以后不许去这么久,听到了吗?”

“好的,娘。”

大牛又发现了一件事情,母亲并不太高大,大概只有1米6,而且手很粗糙。

回到家,李氏从厨房端出粥来,粥是用陶罐装着的,盛了两碗,一碗递给了大牛,一碗自己端着用木勺喂杨桃。

粟米粥,很稀,不烫,温的。

饿得狠啦,大牛呼噜呼噜的就是几口,很快一碗粥就下了肚,这才自己去又盛了一碗,慢悠悠的用木勺喝 粥。

“阿牛和妹妹,今日要好好的,不要乱跑,今日宾客多,娘怕是顾不上。”李氏边给女儿喂粥,边嘱咐道。

“娘,我会顾好妹妹的。”

忽然想起一事,大牛问道:“娘,我今年几岁啊?”

李氏愣了一下,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忽然问起,但还是解释道:“娘十三岁跟了你阿爷,”说起这个,李氏勾起往事,竟有些哽咽。

“次年生了你,嗯…今年你四岁了。”

说完,李氏别过身偷偷的抹了一下眼角。

大牛呆了,娘刚刚说啥?

十三岁…次年…四岁…

那岂不是说

娘今年才十八岁?

我滴乖乖

这要是书里写碰到路匪,别人说“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我岂不是要说“我上有十八岁老母,下有三岁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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