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一说的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黑板和粉笔,大牛和继文是围坐在村正的左右两旁,每一个字村正都会在沙盘中亲自示范,手把手的教导,于是两个沙盘就在三人之间传来传去,也算是有了很好的互动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大牛需要的只是掌握唐代字的读音,以及学习过的经历,这样以后有什么超常的举动,也好有个说辞,不会被人怀疑,毕竟他无法保证自己哪天不会不小心或者故意的就做了‘文抄公’,又或者是说出什么经典名言来。
时间过得很快,大牛也同样学的很快,村正看大牛基本上都掌握了,抬头看了看时辰便宣布:“阿牛在家好好温习,尤其是音韵要多加练习,今日就到这里,我明日再来。”
李氏早就将小桌子提前放好了,看村正讲完课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就对村正客气的挽留道:“堂兄不如留下吃过早食再回?”
村正犹豫了一下,想起夫人给出的主意,这才做出决定:“也好,那就叨扰了。”
“哪里,只是服丧期间,只有稀粥,不嫌弃便好,况且堂兄教导阿牛识字,连束修都还没给,实在是汗颜。”李氏一边说一边麻利的将准备好的碗筷摆放好:“不过请堂兄放心,待准备准备,明日便给堂兄送到家里去。”
村正领着两个孩子将蒲团移动过来,坐下说道:“束修之事切莫要再提,为兄只是看阿牛天性聪敏,不忍埋没人才罢了,倒是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堂兄请讲,是什么事情?”李氏手里的动作一顿,狐疑道。
村正悠悠地随口道来:“相邻的几个村子里大都有杨姓族人,与我乃是同宗同源,你夫家亦与我同姓,虽同姓不同宗,但如今兴安逝去,只留下你们孤儿寡母,我作为他的堂兄,有帮扶救助之责,不若你家便与我族连宗,认作本家,以后也好照顾,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可是大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拿不定主意。”李氏蹙眉,很犹豫,连宗之说由来已久,李氏也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战乱连连,多有家破人亡或者家中男丁尽没的局面,一些流民在一处安家之后,为了融入当地生活,便与当地的同姓宗族连宗。可自己家在这里已经好些年了,自然不存在还要融入的问题,而且家里也没到过不下去要人帮助的地步,最主要的是怕九泉之下的夫君并不乐意此事,毕竟夫家可是和天水杨氏有些关系的。
“不妨事,此等大事当然得细细思量,而且我也需要上禀宗老,得到宗老的首肯才能举行仪式,我族杨氏虽然比不得弘农、天水,该有的礼数却是不缺的,”村正见李氏举棋不定,和颜悦色道:“此事不急,待到兴安下葬后再决定也不迟。”
村正这话倒也不假,但也不真,急还是很急的,为防夜长梦多,这事情当然是早日定下为好,只要定下了名分,以后可就是一荣俱荣了,像那弘农杨氏,不也是因为出了个‘四知先生’‘关西孔子’而显赫几百年?另外说要禀明宗老这却是真的,这种事情关系到全宗族,他也没有单独决定的权力。
既然村镇这么说,李氏也全当真的不急,给三人每人先盛了一碗粥,就回去了灶间。
“堂叔,你怎么就能记住这么多字呢,我就记不住,老是被爷爷打板子,可不可以教我?”乘着村正在和李氏说话,继文拽着蒲团,屁股一挪一挪的挪到大牛的旁边,肩膀挨着肩膀,悄悄的问。
大牛难得有个人陪自己受苦,以后可就是难兄难弟了,打算要处好关系,自来熟的拍着继文的肩膀也小声的说:“你比我大,总是叫我堂叔,听着很别扭,每天还要一起上课,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
“那……怎么行?不行不行,让爷爷听到了非得打我一顿不可。”继文起初还有些犹豫,但很快瞄了一眼村正就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小声的拒绝了。
大牛算是听出来了,这小子心里其实是一万个愿意,只是畏惧村正的惩罚,不敢这么做而已,真不知道继文怎么会对村正有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可惜这话虽然声音小,但架不住坐的近啊,村正头一转眼一瞪,神目如电冲继文问道:“说什么呢?”
继文被村正这么一眼,顿时觉得后背发凉,颤声道:“没 ……没什么。”
“那还不快些吃粥,吃完回去温习课业。”村正严肃的说道。
如此一来,席间三人便不再言语,快速的吃完,村正就带着继文回去了,大牛自觉的收拾起了碗筷。
大牛抱着碗筷回到厨房的时候,母亲还在一勺一勺的喂妹妹吃粥,看到大牛进来问道:“走了?”
“嗯,堂伯他们已经回去了。”大牛把木板放在木盆里面,倒上水泡着。
今天因为村正过来教学,打乱了本来的生活节奏,把早上祭奠的事情给耽搁了,所以等到妹妹吃完了粥才进行。
对于丈夫去世,李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伤心了,不再大声哭泣,只是喃喃的诉说着什么。
祭奠完后,李氏嘱咐大牛在家看好妹妹,便去拎了一陶罐水,寻了一把镰刀和一柄锄头,扛在肩上出了门,为了生计李氏今天还要去耕地。
她已经寻思好了,从现在开始到小麦下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么久怎么样也能锄出几亩地来。至于之前跟大牛说的去村里面借牛的事,那就是骗骗小孩子的。村里是有两头牛,可耕地的话就需要两头牛拉犁,可能借不到不说,而且犁头很是笨重,以她的力气根本就连把都把不住,更别说抬到几里地之外去。
用牛拉犁犁地的活,她没做过,所以不会,但用锄头锄地的话,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除了辛苦,只是速度非常慢而已。
大牛家的田地分布在村子的南面和西面,李氏选择了西面距离最近且几亩地是连在一起的。说是近,其实出了村子还要走将近两里路,这里离水渠比较近,算是中田,连在一起差不多有十二亩。
严格算起来的话,大牛家田地还是有不少的,因为唐代的户籍是三年一造的原因,又因为当地为狭乡,所受口分田减半,所以尽管祖父和父亲去世了,依然还有口分田80亩,永业田40亩,只是较为分散。
李氏今天过来只是为了先将田地里的杂草除掉。
她平常极少做这样的事情,夫家很疼惜她,就连种植桑麻和蔬菜,也从来不让她做锄地这样的重活,只是在旁边做扶一下树苗,撒一下种子,这样的轻活。
因为今年地没人种,田地里尽是荒草,高的有人小腿那么高了,李氏挥舞着镰刀先割出一片来,再举起锄头,锄掉草根,没多久便累得直不起腰,手上更是被磨出了水泡。
不过自从经历了挑水那件事情之后,李氏就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做那个被夫君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女人,而是要成为能撑起整个家庭的顶梁柱。
所以哪怕再怎么辛苦再怎么累,她都努力的咬牙坚持着,实在累得举不起锄头了,就用双手归拢地上的杂草,用石头敲散结块的泥土,权作休息。恢复了力气就重新拿起镰刀、锄头,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
6月份的天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李氏全身的衣裳都湿透了,基本上看不到原来的颜色,汗水自额头流到眼睑、睫毛滴落下来,冲出一道道黑白分明的痕迹,最后洒落在田地里;汗水混合着泥土灰尘,将头发板结得结结实实的,扎紧的发髻如今闷得就像是蒸笼。
带来的一罐水已经被李氏喝掉了一大半,但她依然还是觉得口渴,嗓子眼里一直有热气往上冲,更难受的莫过于汗水流到了眼睛里、伤口上那种不便和疼痛,每时每刻都是一种折磨。
大牛收拾好沙盘后,便拿出平衡鹰找了个阴凉的地继续雕刻,口中念叨着今天学到的字音。
妹妹杨桃像昨天一样玩着木蜻蜓,然而事实证明了两件事情,一件事是好玩的游戏玩多了也会腻,另外一件事情是一个人玩的游戏其实没什么乐趣。
所以杨桃玩着玩着就时不时的发呆,或者围着大牛打扰他的雕刻。
不得已大牛只得再想辙,他前世没有孩子,下面也没有弟弟妹妹,这种事并不擅长,能想到的只有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的,可想来想去都不太适合一个人玩。
最后大牛没办法祭出哄小孩的万能法宝——唱儿歌: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
万幸哄住了,妹妹一个人高兴的像是被洗脑了一样重复唱,还把大牛唱儿歌时的各种动作,什么用手指当作兔子耳朵,伸手推门的动作等等,学的惟妙惟肖,所以大牛在心中特别感谢了这首儿歌的作者。
几个小时后,平衡鹰的细节雕刻到了尾声,作为大牛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作品,他可是精工细作,要不是没有找到颜料,他还打算仔细的上个色,提升一下档次。
这时候院子里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人,这人大牛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叫堂兄。
“阿牛,你娘晕倒了。”刚刚迈进院子,这个堂兄便大声的冲大牛大声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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