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升总督朱珪离京 患肺疾皇后咳血

和珅听着朱珪悖逆狂妄的话,大为惊骇,连忙大吼一声,制止了朱珪,朱珪听到和珅的这一声爆喝,顿时清醒了过来,浑身颤栗,身子一软,匍匐在嘉庆脚下,请罪道,

“老臣昏聩,口不择言,望圣上治罪!”

嘉庆却是皱着剑眉,冷着脸,明显是不高兴了,一言不发,扭身进了西次房,和珅见嘉庆走了,慌忙把朱珪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

“朱大人,您怎么如此无礼,什么话都敢往上秃噜,方才真是吓死本官了,辛亏皇上是圣主明君,要不然您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朱珪叹了口气,说道,

“老臣就是这个脾气,话到了嘴边,决没有咽下去的道理,方才辛亏是和中堂在身边,厉声制止了老臣,要不然老臣还真不知再胡言乱语些什么出来!”

和珅看着朱珪,略带调侃地笑道,

“你们这些文人,脑袋真是……真是……迂腐……一根筋……”

经过朱珪这么一闹,和珅也收起了宴请朱珪的心思,在和珅回到家的路上,他陡然醒悟,朱珪看似是在说皇上,实际上不就是他娘的在骂自己吗!和珅又仔细一琢磨,自己方才故意言语狂悖,想要刺激嘉庆,嘉庆当时的脸色似乎是真的不太好看,但是又很快被朱珪掩饰过去了,这……这莫不是他俩人给我演的一出双簧!相比于直接得到嘉庆对待自己的真实态度,这种遮遮掩掩的感觉,更让和珅后脊发凉!

嘉庆见朱珪端着圣旨,进了西稍间,慌忙迎了过去,拉着朱珪稍有干涸的手,说道,

“方才朕真的是怒火中烧,差一点就漏出来了,多亏了朱师傅机敏,这才掩饰了过去!”

朱珪却是抽出手,恭敬地说道,

“皇上,这和珅虽然在下面嚣张跋扈,但是在太上皇和皇上面前一向恭敬,这次言语如此狂悖,想必是来探您的底的,看来昨夜和珅也是辗转难眠,今儿回过神来了!”

嘉庆却是浓眉微皱,说道,

“别说和珅,就是朕,也不清楚皇阿玛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不瞒您说,我昨夜也自是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朱珪小心地把圣旨收好,看着嘉庆,说道,

“太上皇深不可测,一举一动,必有所指,皇上一定要细加揣摩,老臣这就要去广东赴任了,皇上您在宫里,一定要藏气于胸,喜怒不形于色,让别人猜不透您,这样即便是有人想对皇上下绊子也无从下手!”

嘉庆听到朱珪的这句话,不由地重重叹了口气,无比哀伤地说道,

“朕记下了,多谢朱师傅的教诲!唉……朱师傅来京不过三日,转眼间又要离京了,朕是真的舍不得您,您如果在朕的身边为朕出谋划策,那该有多好,朝廷里时局复杂,云诡风谲朕一个人真的怕是应付不过来!”

朱珪微微低着头,圆润的脑袋不住摇晃着,突然,他抬起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到嘉庆的身边,说道,

“皇上,老臣远在广东,书信来往颇为不便,如若皇上在宫中遇到了难以抉择的事情,可暗暗询问刘墉,王杰,董诰的意见,这三人虽然不是皇上的心腹,但却是朝中重臣,而且为人忠贞贤达,万急时刻,可托付于信任!”

嘉庆点了点头,又拉着朱珪的手,无比诚恳地说道,

“朱师傅,朕送您出宫!”

不料,嘉庆话音刚落,毓庆宫的大堂里又响起一阵急躁的脚步声,鄂罗李在西次间的门外轻呼,

“禀皇上!出事了!出事了!”

嘉庆皇帝并朱珪,广兴,禄喜三人一并出了西稍间,嘉庆见鄂罗李神色慌张,急的馒头是汗,便问答,

“出什么事了?怎么急成这样!”

“禀皇上,刚才景仁宫的小太监来报,皇后娘娘又咳血了。”

“什么!”

嘉庆虎躯一震,原本脸上的哀愁之色,顿时又加重了三分,嘉庆在原地愣了半晌,扭头对朱珪说道,

“朱师傅,这宫门朕是送不到了,朕急着去看皇后,就送您到月亮门吧,广兴禄喜,你们二人代朕送朱师傅出宫!”

“嗻!”

朱珪安慰道,

“皇上勿急,皇后娘娘自有齐天之福,此时御医想必已然去了!定然是不会有什么事情!”

嘉庆把朱珪送到月亮门,然后拔腿向景仁宫疾行而去!

皇后喜塔腊氏氏氏嘉庆目前唯一的皇后,十五岁的时候就被乾隆御赐为嘉亲王潜邸嫡福晋,两个人出生日期仅仅相差四十二天,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同风风雨雨携手并进了二十多年,感情是如胶似漆,伉俪情深,当颙琰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喜塔腊氏便是皇太子妃,当颙琰登基为帝,喜塔腊氏便毫不意外成为了新朝的中宫皇后,更重要的是,喜塔腊氏还为嘉庆诞下了嫡长子——已经年满十五岁的爱新觉罗绵宁,只不过皇后身体一直不好,十年前小产之后,更是愈发不堪,这几年病况日重,时不时就咳血,让嘉庆揪心不已。

外面虽然是雪已经停了,但是寒风依旧凛冽,几只乌鸦还是喜鹊在光秃的树枝上,兀自地聒噪着,扰得嘉庆心里更是急躁,嘉庆心情急迫,走得愈发得快,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鄂罗李身材也是不矮,却仍是跟不上嘉庆的脚步,在其后面呼哧带喘地轻喊道,

“皇上!皇上!您慢点!慢点!”

景仁宫位于毓庆宫的斜西北处,出了毓庆宫一路向北,拐个弯片刻就到,景仁宫是一所二进宫的大殿,是东六宫之一,其建成之日便作为后妃的作寝之所,所以其建筑的华丽程度,虽与坤宁宫相差悬殊,但比毓庆宫这样的小殿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自景仁门而入,踏过石影壁即到正殿,两旁各有两间侧殿,嘉庆对耳边传来的“皇上吉祥”宫女之声充耳不闻,脚步匆匆地冲进了东侧大殿,见皇后正安然正躺在内侧的暖塌之上,面容平和,闭眼微酣,四五个宫女正跪在塌下,手忙脚乱地收拾丢在地上的手帕,隐约之间,嘉庆能够看见白丝手帕上的淡淡血迹。

胡太医则是跪在榻脚,左手按住纸角,右端着毛笔写方子,胡太医的身后,十六岁的绵宁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见嘉庆前来,绵宁马上跪在嘉庆面前请安,

“孩儿绵宁给皇阿玛请安!”

嘉庆没好气地斥责道,

“谁让胡太医跪在地上写方子的!不像话!”

嘉庆径直走到了胡太医的身前,胡太医正要叩首,不料嘉庆直接免了,开口问道,

“胡太医,皇后的病情又加重了吗!这个月已经是第四回咳血了!”

胡太医端着写好的方子,说道,

“禀皇上,皇后娘娘的肺疾本来是已经稳住了,最近却是情绪不稳,急火攻心导致病情又出现了反复,不过皇上不必担心,臣已经为皇后娘娘褪了火毒,病情算是暂时稳住了,以后方子里的麝香要多加一两,荷叶要多加三片。”

“急火攻心?皇后一向平和近人,又怎会急火攻心?”

嘉庆皱着眉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胡太医继续说道,

“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臣就不知道了,皇上要规劝一下皇后娘娘,心态要放平和些,有些事情不必挂念在心上!”

嘉庆缓缓点了点头,看着胡太医,嘴角又轻轻泛起平常的那种虚伪的笑容,说道,

“多谢太医,绵宁,听见太医的嘱咐没有,过来拿方子开药!”

依旧是跪在地上的绵宁这才起了身,走到胡太医面前,双手把胡太医扶了起来,然后接过方子,递给鄂罗李,鄂罗李正打算吩咐小太监去煎药,嘉庆却是说道,

“鄂罗李,这药你亲自去煎!”

“嗻!奴才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儿怎能让毛手毛脚的小太监们干,以后皇后娘娘的这药都由老奴负责了!”

鄂罗李说这句话不单单是为了奉承嘉庆,也是因为皇后为人随和,贤淑明朗,对下人非常不宽容,因此在鄂罗李的心里也对皇后娘娘有着一丝感激之情。

也正是因为嘉庆知道皇后娘娘为人宽和,这才不明白,平日里好端端的皇后,怎么这会就急火攻心了?

嘉庆扭头看着绵宁,十六岁的绵宁身材已经几近逼近他的父皇了,只是相比于身宽体胖的嘉庆,绵宁的身子却像竹竿一样消瘦,面容却是十分英俊,特别是两颗点漆一般的眼睛,灵动闪烁,让人心生欢喜,嘉庆厉声问道,

“绵宁,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惹得你皇额娘生气了!”

绵宁一听,慌忙跪在嘉庆脚下,说道,

“皇阿玛,孩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发之事,孩儿与穆章阿正在尚书房读书,忽而就听见小太监说皇额娘咳血了,孩儿这才慌忙向曹师傅告假,与皇阿玛也就是脚前脚后到的景仁宫 ,不过皇阿玛勿急,胡太医说了皇额娘的病情已经稳住了,一会待皇额娘醒了一切就清楚了。”

绵宁这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遇事临危不乱,说话非常有条理,一席话说得面面俱到,既解释了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提供了人证穆章阿和曹师傅,又宽慰了嘉庆,最后还提出了解决的意见和建议,不仅嘉庆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皇子,就连太上皇也十分喜欢绵宁,其恩宠的程度,甚至都让嘉庆怀疑自己正是因为有个好儿子,才会被太上皇选为储君的!

嘉庆看着绵宁,说道,

“你先退下吧,皇后性情一向宽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一会待你皇额娘醒了,朕再问话。”

嘉庆话音刚落,不料在角落里,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说道,

“回禀皇上,方才臣妾一直在这里跟喜姐姐说话,臣妾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嘉庆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贵妃钮祜禄氏也侍立在角落里,钮祜禄氏今年才二十三岁,生的是花容月貌,体态婀娜,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点缀着蚕眉凤眼,小嘴唇如同樱桃一样红润,头上盘着漂亮的喜鹊尾平髻,横插着银鎏金镶玛瑙钗和蝴蝶牡丹点翠头簪,一席桃花红的五爪龙八团的八宝旗服紧贴在身上,脚下踏着双镶嵌着宝珠的花盆底,显得是凹凸有致,婀娜多姿,既青春,又妖娆。

六年以前,嘉庆还是嘉亲王,在颙琰已经有皇子的前提下,乾隆突然自作主张,把钮祜禄氏赐给颙琰为侧福晋,颙琰登基之后,钮祜禄氏成为了贵妃,而这个钮祜禄氏是和珅的远房堂侄女,他一直觉得这是和珅怂恿太上皇向自己身边插的一个探子,作用类似于吴省兰,虽然嘉庆这些年没有抓到钮祜禄氏的把柄,但是他依旧不喜欢钮祜禄氏,甚至还有些厌恶她,再加上颙琰也不是一个喜好女色的人,所以风姿绰约的钮祜禄氏入府整整五年,嘉庆都没有宠幸过钮祜禄氏,最后是去年,在太上皇的突然发问之下,不得已,颙琰才与钮祜禄氏圆了房,而钮祜禄氏的肚子也的确争气,这第一胎就诞下了皇子,取名爱新觉罗绵恺。

嘉庆进景仁宫已经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了,愣是没看见钮祜禄氏侍立在皇后的暖榻旁,听闻她的声音,嘉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丝丝,一毫毫都没有,扭头看着钮祜禄氏,不咸不淡地说道,

“哦?你知道?那你说说!”

钮祜禄氏轻挪莲台,向前小跨了半步,双膝一屈,一对葱白的手臂垂到腰下,拧着双手,先是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

嘉庆把脸转到一边,依旧是冷冷清清地说道,

“不必了!快说吧!”

钮祜禄氏清亮的眸子稍稍有些暗淡,不过这幅态度,她早已饱尝多年,见怪不怪了,只听她轻声说道,

“惹喜姐姐生气的人是盛住,二人方才在这里大吵了一架,喜姐姐这才急火攻心,咳出鲜血出来,盛住……”

“好了!不必说了!皇后已经没事了,你且先退下吧!”

嘉庆粗暴地打断了钮祜禄氏的话,扭过头去,几步踏到暖榻前,拉了一把椅子,径直坐在暖榻旁边,理也不理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嘴唇翕动着,却硬生生把话堵在嗓子眼里,眼眶闪过一丝晶亮,随即又黯淡下来,轻迈花盆底到嘉庆身后,行礼道,

“臣妾退下了!”

嘉庆依旧是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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