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国舅爷投靠佞臣 恶家奴买官卖官

盛住是皇后喜塔腊氏的亲哥哥,曾经任杭州织造,与闵浙总督陈辉祖兼办海塘修筑,乾隆四十七年,陈辉祖贪污案发,一并查出盛住也贪墨了两千两银子,因而被革职拿问,后来嘉庆亲自向乾隆求情,才免了盛住的大罪,但乾隆金口玉言,盛住罢官为民,永不录用,经过此事,盛住也彻底断了在乾隆朝当官的念想了。

对于这位国舅,嘉庆心里还是清楚的,盛住是典型的堕落的八旗子弟,屁本事没有但是吃喝玩乐斗蝈蝈耍小钱玩女人是样样精通,不过他跟皇后的关系是非常非常的好,有一件事,令嘉庆刻骨铭心,当年喜塔腊氏潜邸之时,初次咳血后被诊断为肺疾,需要将荷叶捣成汁为药引,心急火燎的盛住亲自下池塘捞荷叶,不会水,差点淹死在塘里,喜塔腊氏为此事是哭的一塌糊涂,因此在嘉庆向乾隆求情,特别下旨盛住虽不是朝廷官员,但是可以随时入宫看望皇后。

盛住知道皇后有这个毛病,因此每次来宫探望皇后,总是想着法得让她开心,钮祜禄氏说是盛住惹得皇后大动肝火甚至咳血,于情于理都不通,唯一的一个解释,便是钮祜禄氏在搬弄是非,造谣生事,钮祜禄氏一开口,嘉庆便认定了她是在挑拨自己跟皇后之间的关系,好让皇后急火攻心,早日崩亡,届时钮祜禄氏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荣升皇后之位!因此,嘉庆才不容钮祜禄氏说完,便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谈话!

嘉庆扭过头,从那双卧心眼的眼睛缝里瞥了一眼钮祜禄氏离开景仁宫的背影,心中暗骂道,

“此妇用心何其毒也!”

嘉庆命人多取了暖炉,置在暖榻周边,自己则是坐在皇后的暖榻前守着,看着喜塔腊氏憔悴的脸庞,嘉庆的脑海里却不时浮现出两个人小时候互相玩耍嬉闹的事情,想着想着,眼眶便有些湿润,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景仁宫里的大小太监丫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有码放在正殿的那台乾隆御赐的立式西洋钟,在兀自地滴滴答答,夜幕悄然降临,窗子渐次阴暗了下来,小太监手持火捻,准备点灯,不料却是被嘉庆厉声禁止,然后嘉庆把小太监,宫女,甚至是绵宁,全部都被赶出了景仁宫。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皇后喜塔腊氏醒了,她微微睁开眼睛,却发现周身一片黑暗,一个无比熟悉又温暖的人影映在自己眼帘,却是看不清是谁,喜塔腊氏努力想要起身,不想气力发虚,又是一头沉在暖榻上,嘉庆听得声响,慌忙大叫道,

“掌灯!掌灯!快快掌灯!”

小太监鱼贯而入,景仁宫里的宫灯渐次明亮起来,借着昏昏黄黄的灯影,嘉庆看见喜塔腊氏安详平和地躺在暖榻之上,弯柳细眉之下,一双憔悴的双眼透出温存的光芒,脸色稍稍有些发白,嘴唇也有些干涩,虽然喜塔腊氏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虽然她身体有恙,但是此刻,依旧能从她的举止中,看出年轻时候的喜塔腊氏,是如何的不负韶华,喜塔腊氏虚弱地轻喊道,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说罢,喜塔腊氏挣扎着就要起身,嘉庆赶忙扶住喜塔腊氏,靠在榻角,并在她腰下塞了软垫,对小太监喊道,

“取枣水!快取枣水!”

嘉庆端着枣水,亲自喂服喜塔腊氏,喜塔腊氏的脸色缓缓红润了起来,眉宇之间,也逐渐添了神色,只见喜塔腊氏靠在榻角,虚掩着褥子,嘴角挂着淡然轻笑,看着坐在面前忙前忙后的嘉庆皇帝,嘉庆半是心惊,半是心疼地轻问道,

“皇后,身体好些了么?”

喜塔腊氏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好多了,皇上就一直在这守着臣妾吗?”

嘉庆点了点头,也是轻笑道,

“嗯,方才真的是吓死朕了,这个月你已经是第四次咳血了,怎么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喜塔腊氏缓缓说道,

“劳皇上惦念了,臣妾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臣妾只恨自己这身子无用,拖累了皇上的心神。”

“你这是说得哪的话!”

嘉庆躬身为喜塔腊氏掖好被角,然后坐回在座位上,一抬头,双眉紧皱,目暴凶光,扭曲的面容吓了喜塔腊氏一跳!嘉庆轻握着喜塔腊氏的玉手,一字一顿,愤恨地说道,

“喜塔腊,是何人惹得你如此动怒,跟朕说,朕活剐了他!”

喜塔腊氏用手轻轻扶着着嘉庆的手背,安抚着暴躁的嘉庆,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缓缓说道,

“皇上,如此动怒恐不是明君之所为。”

嘉庆却是不顾地说道,

“为了你,朕不做个明君也罢!”

听到这句话,喜塔腊氏的脸色却是一变,原来挂着的淡淡笑容此刻烟消云散,换而是一脸严肃,道,

“皇上,此话休要再提,太上皇把大位传给了您,您就要努力做一名圣主贤君,您是皇上,心怀四海,该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为计,贱妾不过是一女子,皇上岂能因为贱妾而枉失天下!”

嘉庆低着头,脸色稍稍有些发红,喃喃道,

“嗯……嗯……是朕失言了……不过你跟朕说,究竟是谁惹得皇后如此大动肝火?”

喜塔腊氏却是撇过头,双眼失神地看着地面,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淡然,说道,

“皇上不要再问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嘉庆看见喜塔腊氏脸上流露出的不自然的表情,沉思片刻,随后疑问地问道,

“难道……难道……真的是盛住?”

喜塔腊氏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算是证明被嘉庆言中了,不想喜塔腊氏却在努力撇开话题,扭头看着嘉庆,问道,

“谁告诉皇上的?……是妹妹……”

嘉庆宽大的手掌整个把喜塔腊氏的手裹了进来,大拇指不住婆娑着喜塔腊氏的手背,点了点头,说道,

“嗯,就是她,不过她就说了两句就被我呵斥出去了,朕还以为她是在挑唆朕与皇后之间的关系……”

“皇上,您实在是误会妹妹了……”

喜塔腊氏看着嘉庆,目光温存,言语温柔,道,

“这些年她也不容易,皇上不宠幸她也倒是罢了,甚至也不信任她,不把她当成自家人,她也是有口难言……”

“好了好了……别在朕眼前提她了,扫兴!”

嘉庆的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看着喜塔腊氏,把话头拉了回来,说道,

“盛住这个人,虽然顽劣不成事,但是对你这个亲妹妹是真的好,每次入宫都想方设法逗你开心,怎么这次却是如此忤逆,惹得皇后旧疾复发。”

“唉……”

喜塔腊氏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臣妾说了,皇上不要怪他,其实他也不容易,自从被朝廷罢了官,已经是十多年了,每个月三两赡养银根本不够开销,这倒是罢了,他每次入宫我总补贴点银子给他,他倒勉强维持下去……”

嘉庆心里知道,喜塔腊氏虽然贵为皇后,但是一向不看重钱财,别说聚财了,就连她那点体己银子,也时常赏赐给遇到困难的丫鬟和奴才,嘉庆没有说话,听着喜塔腊氏继续说道,

“这不是最要紧的,最关键的是,盛住心里一直有些愤恨,认为不过是拿了朝廷三千两银子就被罢官,终生不得录用,处罚有些过重了,他也毕竟是皇亲国戚,就因为这事,他在京圈里一直抬不起头来,一直想托臣妾给他某个差事……”

嘉庆心里却是一惊,双眉紧皱——这事儿他管不了,盛住终身不得录用是太上皇金口玉言赐的,嘉庆即便是再为皇后考虑,也不敢忤逆太上皇,不料喜塔腊氏继续说道,

“皇上不必为臣妾而考虑盛住,臣妾多次跟他说了,这是太上皇的金口玉言,他这辈子就安安分分的当好他这个百姓,不想方才盛住又来了,说现在大清国改朝换代了,他的亲妹夫当了皇帝,又想托臣妾向您给他谋个差事,臣妾婉言拒绝了,其实本来也是没多大的事儿,但是方才……”

“方才怎样!”

嘉庆急切地追问,喜塔腊氏不紧不慢地说道,

“方才盛住说既然臣妾这条路子走不通,就想打通和珅的路子,他想投靠和珅,听到他的话,臣妾十分生气,因而在他走后,臣妾一时急火攻心,这旧疾……便复发了……”

听到喜塔腊氏的话,嘉庆的心里真的是百味杂陈,既有愤恨,又有埋怨,还有窝囊,各种各样的感觉一齐在嘉庆的心窝里揉杂在一起,面上也是阴晴不定,这个盛住,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算起来是嘉庆的亲大舅,外面人见到盛住,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朝廷大员,都要跪在地上叩头,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国舅爷”,而就是这位国舅爷,在外人看起来是皇帝的嫡系,却要想投靠朝廷佞臣,投靠嘉庆的头号死敌,这怎么能让嘉庆感觉到不窝囊!

嘉庆从景仁宫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了,他立在景仁宫的门口,仰望着漫漫苍穹,熠熠星斗,怀着满腹的心事,交织错杂的心绪,难以自处,他面上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内心里却早已经泪流满面,嘉庆不禁长叹一声,暗道,

“朕身为大清国皇帝,竟然窝囊至此,还有何面目去谈什么君临天下!”

话说和珅坐着四人抬的绿呢大轿,自午门一路摇摇晃晃的到了家门口,刘全早已经迎了过来,对着帘子,低声说道,

“老爷,伊江阿来了,现在在多福轩候着呢!”

和珅的脸上却没个好颜色,挺着一张白白净净又微微发福的脸,看着刘全,说道,

“宁安县县丞王铎路是你放的缺?”

刘全的那张倭瓜脸却是一愣,说道,

“是啊,老爷,他就送了五千八百两银子,这点钱就够买个八品小官了!”

和珅抬脚,一边往府内走,一边说道,

“怎么,你还嫌你给他的官小?”

“这话奴才听着不太明白,老爷出什么事儿了?”

和珅压着火气,看也不看跟在身后的刘全,边走边说道,

“那个王铎路,连字都认不全,怎么能做县丞,宁安县县令李鸿儒不过说了他两句,王铎路便纠结恶霸把李鸿儒痛打了一顿,李鸿儒的折子直接递到了都察院!这封折子,没有一万两银子,拿不出来!你说,这买卖我们是赚了还是赔了!”

刘全蒙了,瞪着俩绿豆眼睛,秃着脑壳子,一脸茫然,和珅止住了脚步,扭头看着刘全,正色道,

“刘叔,你待我和家不薄,我把七品以下的官都交给你去放缺,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也赚点银子,你怎么这么不开化?十分的事儿,你最少要办成七分,咱们最多就赚三分的钱,你可倒好,一股脑十分都给赚了,这还能不出事?别看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官,可但凡一出事那就不是个小事!本来朝里朝外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和珅呢,我躲事儿都躲不及,你可倒好,净给我惹一身的骚味!”

“老爷!老奴知道错了!”

刘全在和珅后面点头哈腰,一脸诚恳,手足无措,说道,

“那……那……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收了那个什么王铎路的小木印,让他滚蛋!马上去办!”

“嗻!”

和珅一直目送刘全到大门口,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扭过头来,径直往多福轩走去,他知道伊江阿回来,伊江阿这人脑袋活,懂礼数,自己把他扶到了山东巡抚的位置上,伊江阿早晚会来给自己送后礼的,和珅正了正宽大的朝服,迈着四方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了多福轩的大堂。

相比于遇事儿没个主心骨,只会围着自己打转的福长安,和珅还是挺喜欢伊江阿这个小老弟的,伊江阿三十五六岁,细眉大眼,鹰鼻小嘴,生的白白净净的,不胖不矮,不高不瘦,白皙的脸上捯饬得一尘不染,身上穿着件天青色实地绣着牡丹花的纱夹袍,外面套着小山羊皮的白色毛坎肩,腰间束着紫黑色的带子甚是扎眼,迎面一撞,满面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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