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嘉庆帝怒斥王杰 国舅爷恨其不争

一众官员在地下交头接耳,有的震惊,有的惊讶,有的错愕的,当然还有类似于福长安的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嘉庆也不拦着,任命脚下群臣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也不出言阻止,只是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茶,对所有的嘈杂之音,充耳不闻。

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鄂罗李在军机处门外通报道,

“军机大臣王杰奉旨见驾!”

嘉庆耳边的那些嘈杂之音刹那间全都消失不见,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瞪着眼看着嘉庆,嘉庆心里其实也是有一丝丝的紧张,这位王中堂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就连和珅都不敢轻易算计王杰,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嘉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他放下茶杯,正色道,

“宣!”

鄂罗李三声通报过后,穿着天青色宁稠长袍的王杰迈着四方步,器宇轩昂地走了进来,干瘦的身材确实硬挺着肚皮,气势堂正,硬生生的把军机处所有群臣的气势压低了一头!嘉庆有些心怯,但还是咬着牙,干挺着,瞪着俩卧心眼盯着入堂的王杰。

“臣王杰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庆冷谈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起来!”

嘉庆冷冷的态度,很明显被王杰感知到了,但是王杰自认为问心无愧,嘉庆话刚说完,王杰道了句,“谢皇上”,嗖罗一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其动作的迅捷程度,比其他任何时候都快!

王杰起身后,没有再说话,梗着脖子,站在嘉庆左手边,此时,谁先说话,谁的气势便会下去半截,嘉庆等着王杰先开口,但是王杰梗着脖子,就是不说话,军机处里的群臣大眼瞪小眼,谁也都不敢说话。

福长安看到此番情景,心里头是乐不可支,差点就要笑出来了!心中暗道,

“刚才还火急火燎地把王杰召进宫里来,怎么王杰来了,皇上反而不说话了?”

嘉庆和王杰两个人杠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看见王杰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嘉庆无奈,只得率先发问,他厉声说道,

“王杰,你是不是跟和珅和中堂有过节!”

王杰却是根本不搭话头,牛眼睛眼睛一撇,不冷不淡地说道,

“回禀皇上,当年宪皇帝设置军机处的目的是为了讨论国家大事,不是用来说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一句话,把嘉庆噎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想反驳却又挑不出理,心中不禁暗道,

“这个王杰,果然是个不好惹的主!”

前两阵嘉庆在气势上都输了,嘉庆索性心思一横,直入主题,从怀中取出一封奏折,恶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扭头盯着王杰,厉声说道,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上的折子!”

王杰也看得出今儿嘉庆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跪在地上,捡起折子,只粗粗一审,便回道,

“不错,这是老臣上的折子!”

这两番对话,算是让群臣明白了事出究竟何因,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这封让嘉庆万分震怒的折子里,都写着什么,福长安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他清楚地很,这封折子,就是王杰弹劾和珅的折子!想到这里,福长安的心不禁也悬了起来。

嘉庆腾得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王杰厉声说道,

“王杰!你好大的胆子!和珅乃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栋梁之柱,你罗织罪名构陷朝廷宰辅,你有一百颗脑袋让朕砍吗!”

王杰跪在地上,脖子一横,挑着两道宽叶眉,瞪着一双牛眼,针锋相对道,

“老臣没有一百颗脑袋,无须砍一百次,如果老臣所言有虚,砍一次就够了!”

“好!好!好极了!”

嘉庆气极反笑,嘴角阴冷,用手指着王杰,久久说不上话,他本来是想在“好极了”后面加上一句,这可是你说的,但是这句话上到嘴边,却被嘉庆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嘉庆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水,态度尽量平和,缓了一会,嘉庆说道,

“你在折子上说,和珅为了补贴国库,竟然掏出私财一千万两补贴各地督抚,此事你可有证据!”

军机处的章京们一听到一千万两这个数字,一个个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福长安却是不动,悬着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紧张的看着局势的发展,王杰不甘示弱,说道,

“老臣这里有已经收了银子的督抚上回到朝廷的回执,单单不少,他们都说银子全部都收到了,紧接着,老臣又去户部查看国库,国库的银子一两不少,这些折子都是和珅代太上皇给批的,出的银子也不是国库的,试问这银子若不是和珅以私财掏的,又是从哪里出的?”

福长安听到王杰的话,心里都要骂娘了,恨不得上去一脚踢死这个该死的老东西,而嘉庆被王杰说的一愣一愣的,他没有想到王杰竟然调查的这么仔细,桩桩件件,有理有据,反倒是自己有些下不来台了,嘉庆沉着脸,说道,

“胡说八道,和珅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银子,他家底就这么殷实,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一千万两银子?”

王杰梗着脖子,看着嘉庆,说道,

“和珅身兼多职,一年的俸禄不超过一千两银子,加上各地的炭敬,节敬一年也没有一万两,要说他怎么来的这么多银子,皇上,您应该去问和珅,而不是来问老臣!”

“啪!”

嘉庆怒极,拍案而起,双眼紧紧盯着王杰,说道,

“你这是对朕的态度!”

嘉庆龙颜大怒,军机处所有大小官吏,奴仆下人全都跪了下来,嘉庆想驳斥王杰,但是又找不出什么理由出来,嘉庆在上位背着手,来回得踱着步子,只略一沉思,便想到一处,于是,一边在上位来回踱步,一边用手指着王杰,骂道,

“王杰,你这心里还有伦理纲常,君臣之礼吗!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你忘了,朕记得!朕来告诉你!《孟子》有曰,君臣之道,恩义为报,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吗!《论语》有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大学》有曰,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你就是这么敬你的君父吗……”

地上的臣子全都蒙了,嘉庆的性子一向温和,这么多年,他们从未见过嘉庆皇帝发这么大的火,而跪在地上的福长安心里则是想着,

“嘉庆这都说着些什么啊!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儿,嘉庆这是气糊涂了?今儿明明是冲着王杰弹劾和珅的折子来的,怎么这会又在扯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嘉庆自顾自的说着,堂下的大臣也没有一个敢插嘴打断嘉庆的,嘉庆说了半晌,似乎是有些累了,坐回在椅子上,端起了茶杯,众人见嘉庆不说了,方敢抬头看着嘉庆,只见嘉庆一脸怒气,看着王杰,说道,

“最后朕再送你一句,《国语》有言,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你好生记得这句话,今儿你的顶撞之罪,朕念你年老糊涂,不予追究,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王杰听到这句话,似乎忽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本垂着的脑袋瞬间抬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嘉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些捉摸不定的东西。

嘉庆没有再说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军机处的门口,立了身子,然后回视众人,特别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杰苍老干瘦的身子,心中叹道,

“但愿王中堂能够听明白朕的话!”

嘉庆一扭头,往毓庆宫走去,不料禄喜却是呼呼地跑了过来,只见禄喜气喘吁吁,面红耳赤,胸口一起一伏,额头上的大汗扑朔扑朔往下掉,禄喜跑到嘉庆面前双膝一跪,叩首道,

“奴才给主子请安!”

嘉庆虚抬了手,说道,

“起来吧,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禄喜起身,却是凑到嘉庆的身边,左右环视,嘉庆心领神会,对着身后的鄂罗李说道,

“你带着他们先下去吧,朕去御花园散散心!”

“嗻!”

鄂罗李应了一声,带着四五个丫鬟仆人徐徐退下,嘉庆扭头看着禄喜,说道,

“是不是查到什么了!走,去御花园,边走边说!”

嘉庆缓缓迈开步子,只听禄喜在其身后轻声说道,

“回主子,玉德遇袭一事,奴才已经查到些眉目了!”

“哦?”

听到禄喜的话,嘉庆丝毫没有惊讶之色,连头也没回,径直向前走着,在嘉庆看来,世间所有的事情,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必定会留下痕迹,而且他几乎已经认定,这件事就是和珅所为,除了他,没有别人!

嘉庆边慢走,便问道,

“谁干的?”

禄喜挺着白净的脸,在嘉庆左后,轻声说道,

“这下药的跟放火的恐怕不是一个人,奴才目前查到了下药的了!”

嘉庆继续问道,

“是谁?”

不料禄喜却是支支吾吾,再不肯言语,嘉庆扭头看了一眼禄喜,道,

“是不是跟和珅有关联!”

禄喜低着头,似乎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走了三四步,才说道,

“下药的不是和珅的手下,但是跟和珅有没有关联,奴才暂时还没查到!”

嘉庆和禄喜主仆二人已经走到景仁宫了,过了景仁宫便入了坤宁宫,再北跨过坤宁门,便是御花园,嘉庆也并不是突然之间,心血来潮才想起来去御花园,而是最近的事儿太多,太杂,嘉庆心里烦闷,想去御花园看看景,舒缓一下心情,嘉庆看禄喜始终不肯直言这药翻玉德的凶手,嘉庆稍有不满,扭头又是瞥看了禄喜一眼,说道,

“下药的究竟是谁!别吞吞吐吐的,朕今儿心情不好!”

“回主子!”

禄喜突然大叫一声,疾步走到嘉庆的面前,不由分说,直接跪了下来,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把额头都磕出了一道淡淡的红印,只见禄喜似有满脸的委屈,略带着哭腔,说道,

“奴才该死,奴才想了一路,却也不知道如何跟主子说……”

嘉庆浓眉一皱,见禄喜惊慌如此,心中暗道此人必定是非常之人,嘉庆也没有让禄喜起身,而是板着脸,略带着威严的目光看着禄喜,问道,

“究竟是谁!照直了说!”

“是……是……是……国舅爷!”

嘉庆心中大惊不已,满脸错愕的表情盯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禄喜,口中失言,道,

“盛住!”

禄喜头贴着嘉庆脚下的青石板,不敢抬头,嘉庆只能看见禄喜脑后颈那条粗青的大辫子,嘉庆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左右晃了晃,然后弓着腰,看着禄喜的脑后颈,问道,

“你查清楚了吗!真的是盛住!”

在嘉庆眼里,盛住虽然顽劣,但还不至于干出杀人越货的事儿出来,更别提他杀得人还是大清国的封疆大吏!

禄喜头也不敢抬,用颤颤巍巍的语调,说道,

“玉德的驿馆周围只有一个叫一品堂的楼子,奴才想着,若是下药,要么就是下菜里,要么就是下酒里,于是奴才找来一个同乡向一品堂的厨子打听了,在玉德大人遇袭的前三个时辰,一个姓王的屠户自在一品堂定了七八个小菜,让小二送到了驿馆!但是令奴才疑惑的是,这个王屠只要了菜没要酒……”

嘉庆板着脸,胸口一起一伏,心里缓缓升起一团烈火,他盯看着禄喜,说道,

“你继续说!”

“奴才又找了六个在肃清门和安贞门当差的兄弟,拿了家伙把王屠吓唬了一番,王屠都招了,说这酒就是国舅爷给他的,请王屠以及在驿站里当差的兄弟们喝,并且国舅爷还给了王屠二十两银子,让他在一品堂定了一桌席面送过去,王屠应下了,便端着酒去了驿站,几个人喝完了之后,王屠便回家了,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晌午,醒来才得知驿站失火了,把他的几位兄弟都烧死在里面,王屠自觉这酒有些不对头,但是又不敢说出来,打算收拾东西回山西老家,过了几天发现没人管这个事,他才安定下来……”

嘉庆冷着脸,问道,

“你可问国舅爷怎么会跟这个王屠认识?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个王屠跟驿馆里的人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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