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那彦成击毙匪首 胡齐仑目中无人

那彦成一听毕沅引着贼兵往北而入,脸色大变,纵身上马,大呼道,

“这个毕沅怎么这么糊涂!枝江北二百里便是襄阳,毕沅肯定是逃到了襄阳,这下可把贼兵引过去了!襄阳乃是军粮重地,万一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广兴一脸疑问地问道,

“军粮不是屯在武昌吗,怎么会在襄阳!”

那彦成立在马上,抽出闪着寒光的马刀,一边对广兴说道,

“就因为毕沅不管事,军粮若是放在武昌,三天就没了……兄弟们,襄阳有失,咱们快马杀奔襄阳!”

广兴跟着那彦成并五百兵士,在枝江来不及休息,又重新披挂上阵,马不停蹄奔赴襄阳,一军还未到襄阳城下,但听见杀声震天,炮声,枪声,刀剑马嘶之声不绝于耳,显然前方是激战在憨,那彦成一军悄悄伏在襄阳城外的一处密林高岗,但见襄阳城外清军和贼兵正杀得难解难分!

这些个暴民贼寇,一个个衣衫褴褛,身材消瘦,面带菜色,脸上却是带着一股子不怕死的劲头,挥舞着手里的大刀长矛,嚎叫着冲向襄阳城下,襄阳自古是军事重镇,城高水深,贼众便在树林中砍伐树木做成云梯和攻城木槌,向襄阳城发动猛烈的攻势!

襄阳城上自有两门红夷火炮,但是射程较远,打不到城下,城上的清兵稀稀疏疏,三五成群,尽皆重铠,手里端着火绳枪,向城下打去,只是火绳枪延发时间太长,打死一批,后面的不怕死的贼兵挥舞着大刀,又嗷嗷地冲了上来!

已有少数贼兵冒着箭矢枪炮沿着云梯爬到了城上,跟清兵贴身肉搏,眼见襄阳不保,城墙中但见一名身着布衫的中年文人,举着长剑,大呼道,

“誓与襄阳共存亡!”

广兴远远端看着这人,心中不禁感叹道,

“想不到这毕沅治下,还有如此骁勇之人!”

“不能再等了!”

广兴看见那彦成的眼睛里,闪出精光,流出豹子嗜血的神情,那彦成振臂一呼,大喝道,

“火器兵先发头阵!骑兵随后!兄弟们!跟我杀奔出去!”

说罢,但听密林之中左右各两声枪响,五百骑兵如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最前面的是一百火器兵,手中火绳枪早已经准备好了,但见一声声枪响,贼兵便已经倒下几十人,那彦成身先士卒,手中马刀闪着慑人的寒光,冲入贼兵阵中,左突右冲,手中戳着的马刀上下翻飞,砍瓜切菜一般,人头纷纷落地!

广兴原是毓庆宫的侍卫头领,武艺自然是不差,手中绰着一柄长枪,左右开路,接连挑死十几人,一圈贼兵杀尽了,刹那间又围上一圈!广兴和那彦成在乱军之中,犹如天神下凡,无人能挡,不想贼兵却是丝毫不惧,数十人围攻二人,广兴杀得是满脸血污,额头上,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贼兵的血,沿着左右眼角汩汩而下,但听一声枪响,广兴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闪过一阵清凉,定睛一看,那彦成手里端着一柄短把神遂枪对准了广兴,而广兴身后却倒下一名手持大刀,即将要砍向广兴的贼兵!

原是那彦成救了自己,此时此景,广兴也来不见言谢,只是向那彦成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又绰枪纵马,奔杀阵中。

其实这些贼兵本就是周围穷苦农民出身,既无武艺,身上也无重铠,能跟清兵相持只是靠着一股拼命的劲头,对付对付毕沅尚且可以,但是想要对峙那彦成这五百披坚执锐,训练有素的骑兵,登得是无可奈何,五百骑兵连冲三阵,便把贼兵冲散,贼兵心胆俱寒,逐渐退去!

广兴冷眼一撇,但见不远处由贼人搭建的草棚子中,窜出来三匹快马,三人持马向南一路狂奔,中间那人衣着虽说不是华丽,但是干净整洁,跟战场上的这些衣衫破烂的贼兵天壤之别,广兴断定他就是此处贼兵的头目,想要拍马擒拿只是距离太远,怕是赶不上了,广兴急的长枪一指,大叫道,

“休要跑了贼首!”

话音刚落,只听战场之中一声枪响,那名贼首惨叫一声,坠于马下,广兴定睛一看,那彦成手里持着神遂枪,一击命中,枪管还在冒着徐徐灰烟。

那彦成一军杀败残军,解了襄阳之围,襄阳城城门打开,众兵士列阵出营,大门之中,只见方才站在城墙之上,高呼“与襄阳共存亡”的那名文人昂首阔步了走了出来,但见此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却是穿着一席文人的衫袍,刚才那人一派激昂之词,广兴是历历在目,对此人不禁有些佩服,心中暗道,

“这样一个魁梧汉子,不去驰骋沙场,怎么做了个耍笔杆子的文人?”

那彦成于马上,对那人说道,

“你是何人?襄阳知府王奉曾何在?”

不料那人却是冷眼瞥了那彦成一眼,神情异常孤傲,瞅了瞅那彦成的肩章,不屑地说道,

“小小千总,竟然如此耀武扬威!”

立在那彦成身后的施缙大怒,拔刀欲上前,却被那彦成制止,这汉子的一席话,完全颠覆了广兴对他的好感,方才若不是那彦成,襄阳说不定就就此沦陷了!这人怎如此不知道感恩!广兴忍住怒火,呵斥道,

“方才见你在城上高呼与襄阳共存亡,这说明你也是个慷慨之士,怎么现在却如此不知礼数!若不是这位将军及时来救,你襄阳能存否!”

不料那人却也不买广兴的账,撇着冷眼瞅着广兴,说道,

“你又是何人?”

广兴高昂着头颅,蔑视地说道,

“我乃是皇帝亲赐的钦差大臣,怎么我这个官你也看不上眼?”

那人一听,慌忙跪拜在广兴脚下,连忙叩头道,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钦差大人亲赴前线,小人死罪!死罪!”

广兴心中暗道,

“这汉子如此慷慨之士,想不到也是个谄媚之徒!”

顿时广兴对他好感全无,广兴用手指着那彦成,呵斥道,

“这位是那彦成将军,虽然只是一名千总,但却是首席军机阿中堂的孙子,怎么也不如你的身份显贵?”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两位大人见谅!”

那彦成问道,

“你又是何人!”

那汉子跪在地上,却是说道,

“下官是安襄郧荆道道台胡齐仑。”

那彦成却是皱着眉头,瞥看这跪在马下,不住叩头的胡齐仑,轻声问道,

“你就是胡齐仑?久闻你的大名,不过今儿还是第一次见你!起来吧,怎么说也是四品朝廷命官,跪在地上像是什么话,官没个官样!”

一席话,说的广兴摸不着头脑,不过此事也来不及细问了,广兴看着胡齐仑于马上问道,

“我来问你,襄阳知府王奉曾何在?”

胡齐仑低着头,这回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耷拉着脑袋,一脸丧气地说道,

“前几日贼兵围困襄阳,王大人被吓出心疾,死了。”

广兴和那彦成面面相觑,这个王奉曾好歹也是襄阳知府,朝廷四品大员,竟然被贼寇吓死了!那彦成问道,

“湖广总督毕大人可在襄阳?”

胡齐仑点了点头,答道,

“在!在!就安排在王奉曾的府里下榻!”

广兴听着这话有些不对,追问道,

“为何不见毕沅上城督战!”

胡齐仑却是只磕头,不说话,广兴和那彦成二人听得此时定有蹊跷,那彦成爆喝一声,

“说!”

胡齐仑这才勉强说道,

“毕大人……毕大人……瘫了……”

广兴和那彦成又是一愣,面面相觑,急忙问道,

“瘫了?怎么瘫了!”

胡齐仑答道,

“小人也是不知,是被手下兵士送来的,送来的时候就瘫了,据说是在枝江被贼寇夜袭大寨,吓瘫的……”

广兴那彦成二人四目相对,脸上的表情皆有些错愕,广兴只想着毕沅不堪,没有想到竟然不堪到如此地步!

那彦成却是振臂一呼,大吼道,

“进城!”

广兴和那彦成二人并马走在军队的最后面,一边走,广兴一边对那彦成说道,

“绎堂,你知道这个胡齐仑?怎么如此耀武扬威!目中无人!”

那彦成却是一边缓缓勒马入城,一边说道,

“这个胡齐仑我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督管湖广各军军饷,只是之前来取军饷的不是我,因此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听说这个胡齐仑虽然只是个四品小官,但是为人甚是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无论是哪路兵马,什么来头,来取军饷必须要给胡齐仑孝敬,否则是一粒粮食都带不走,今儿吓着胡齐仑这狗杀才的,恐怕不是我这个阿中堂的孙子,而是庚虞的这个钦差大臣!”

听得那彦成的话,广兴心中暗自激动,湖广军饷一事,果然藏着猫腻,胡齐仑如此嚣张,背后一定有人!而这个人,大半就是和珅!那彦成所说的这些龌龊事儿,恐怕还只是冰山一隅,还有更多见不得光的事等着广兴去发掘!今儿这趟襄阳算是来对地方了!广兴眼见自己即将要揭开湖广军饷侵冒的真相,心中便是一阵窃喜。

广兴和那彦成二人来到原襄阳知府王奉曾的府邸之中,下马走进内堂,但见毕沅挺着身子,一身瘫软地躺在榻上,双眼紧瞪,口微微张着,嘴角流出涎水,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那彦成和广兴都唤毕沅,毕沅却只是不动,若不是胸口还一起一伏的,整个人就如同一具死尸一般!

那彦成又问了问房中的下人了解了一些情况,随后对跟在后面的胡齐仑说道,

“你且先去准备些吃食马料,我的兵士连日奔袭,此番要好生修整一番!”

“下官记下了!”

胡齐仑此时的脸上却满是恭敬,不敢有丝毫的忤逆之色。

“去办吧!”

胡齐仑出了门后,那彦成却是扭身对站在旁边的施缙说道,

“你辛苦一下,去军中把洪先生请过来,切记,不要跟他说是给毕沅治病,只是是我寻他有要事商量!”

“末将领命!”

广兴听到那彦成的吩咐,却是不解,问道,

“绎堂,你这是为何?小小一名医官,还值得如此恭敬?”

那彦成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乐事,嘴中哈哈大笑,道,

“庚虞你是不知,这位洪先生跟毕沅和胡齐仑都有些过节,若是让他知道了是给毕沅看病,以洪先生的性子,必定是宁死不从!你是不知道,这位洪先生属驴的,脾气倔的很!”

听到毕沅,洪先生这两个字眼,广兴脑海突然闪过灵光,心中焦急,口中却是不仅不满地问道,

“哦,这个洪先生这么有脾气,不知道姓甚名谁?”

“洪亮吉!”

广兴听到这三个字,心中自是大惊不已,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想尽办法日夜寻找的洪亮吉,竟然就藏在那彦成的军中!广兴不动声色,问道,

“那这个洪先生是跟毕沅还有胡齐仑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作为郎中岂能见死不救?”

那彦成笑道,

“这洪先生本来是毕沅的幕僚,后来胡齐仑去总督府寻办事,不巧与洪先生碰见了,二人产生口角,胡齐仑仗着身强体壮,便把洪先生打了一顿,还把他扔进了花园池里!”

“哦?”

“洪先生向毕沅诉苦,不想这个毕沅却是偏袒胡齐仑,不由分说,把洪先生赶出了幕府,半路衣食无着的洪先生在回乡的路上,碰上了我,因为懂得些医术,就被我招募入军做了医官。”

广兴轻撇着眼角,看着那彦成,试探性地问道,

“胡齐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四品道台,若是背后无人撑腰,恐怕是不敢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吧!”

广兴问的这句话,是想知道那彦成究竟还知道多少事,不料那彦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在所有而言其他,最后干脆闭紧牙关,不肯再说了,而在广兴的心里,却已然有了些数,能让德楞泰,福宁这样的大将军以及那彦成这样的官宦子弟心生忌惮的,满大清国,除了和珅,还能有谁?

广兴在焦急之中,等待了十来天的时间,期间广兴严密监视胡齐仑的动向,只要皇上密旨一到,马上就可以把胡齐仑当场拿下,这个胡齐仑倒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往常如平日,丝毫没有感觉到末日正在一步步降临,广兴是越等越急,终于捱到了第八日,一队约莫百人的正黄旗人马却是驻在襄阳知府的府前,广兴大喜不已,密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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