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矛盾,说到底,是因为遗产分配问题。
那天床前,杨金水还有半口子粗气时,把老杨家从当年生产队分到的,和他多年积攒下来的钱财,他名下的遗产分作四份,分别留个了四个儿子。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在彼时或者以后的农家家庭里,父母老去家产均分,无可厚非。
但关键的是,在这这份遗产分配李里面,分摊不均,导致了本来矛盾的恶化。
在这四份遗产中,平时付出最多,贡献最大,一直殷勤耕耘,任劳任怨,比自家的牛还要努力的老大杨元竹分到的,却是四个兄弟中最少的那一份,老三杨元山,老四杨元玉差不多,令人奇怪的是,二流子作风,性子嗜赌成性,整天不务正业的老二杨元林,却分到的是四人最多,最丰腴的。
这个结果,不止令人大跌眼镜,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就连田蕾都愣住了,以杨元林此刻的状况,能分到这么多的家产,确实匪夷所思。
而这一结果,也必然引起其他三兄弟的不满,都猜想着是那天他逼着老爸杨金水立下的遗嘱!
以他现在这痞子的性格,和缠身的恶习,极有可能。
第二天夜里,地上下着小雨,杨元竹召集了杨氏辈分最高的叔伯们开家族会议,希望在叔伯辈能主持公道,要求杨元林拿出遗嘱,重新分配老杨家家的财产。
但人刚到院子门口,撑着的伞一把扔在了院子里,四个兄弟当头一棒,就被几个辈分高的叔伯们给敲打了十几烟杆子,骂得狗血淋头,耳朵都差点被揪了下来。
也是,老爹尸骨未寒,头七还没过,就开会讨论起家产开来,实属大逆不道的行径,杨家三兄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掌了自己几掴子,除了杨元林到之外,都到杨氏祠堂里跪了一个晚上。
“那是杨金水欠我的!”
叔伯们被杨元林的这句话给愣住了,不明所以然,但这大逆不道的话,传在长辈们的耳朵里,得是抽筋拔骨的惩罚,瞬间几条巴拉在嘴上的腰杆子,就呼呼地挥在他的身上。
杨元林倒是也没有躲闪,手上烙了几个烟斗块,阴沉着脸说,“这是他老杨家欠我的。”
一众兄弟对他又是拳打脚踢。
最后,他手里的那份家产,被削去了一大半。
当然,自从杨元林染上了赌瘾,成了村里众人皆知的瘾君子,此时的杨家,早已今非昔比,能流动的家产,几乎被败尽,所谓的家产,无非是田地农林,生产工具罢了。
被削去了一大半家产,最后,杨元林手里所剩的,只不过是南头山那一片荒林了。
当晚,杨元林一家被赶出了杨家老屋,叔伯听了他这一番忤逆不孝的话,也没有吭声,田蕾无话可说,什么也没有拿,也不好意思拿,转身带着杨子木去了南头山。
十年前,在南头山上,杨金水曾经盖过一间茅草屋,年数久了,但经常过来修缮,虽然简陋点,但遮风挡雨是没有问题的,就当作给公公婆婆守墓。
只是这样一来,苦了的就是杨子木,每天得走上好几里地,才能到存上的学长读书。
爷爷离开,杨子木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几天以后的某日上午,周末放假,姐姐杨紫玲牵着老牛来了,还有小叔子杨元玉,抱着老杨家的那块黑黝黝地大木头。
看着这两样东西,杨子木跑到爷爷坟头前蹦迪,又哇啦哇啦的哭了一场,泪雨滂沱,哭声在整个南头山上回荡。
小叔子拍着杨子木的尖头,“子木,别哭了,这是你爷爷特地留给你的,今天送来给你。”
十岁的杨子木,不是年龄小,这个头,也显得显瘦,“嫂子,哥呢,他去哪里了,没在家。”
“他,不知道,也许,死了吧。”十年了,田蕾累了,要不是有了杨子木,他早就离开了这个家。
“要不,让子木跟我回去吧,他才十岁,这么小,每天走那么远的路去学校,不方便,也不安全。”
田蕾看了一眼杨子木,没说话,她知道,小叔子说的有道理,南头山离学校那么远,这个季节还好,到了冬天,天气寒冷,高山路滑,他这么小小的孩子,来回困难。
“不,我要在这陪着妈。”杨子木摸着眼泪,倔强的说。
杨元玉拗不过,只好带着杨紫玲回去了。
那一天,杨子木刚念完二年级,马上读三小了,可是,学费没有半毛,囊中羞涩,开学的时候,田蕾去学校说情,希望学校能赊账,让杨子木先上课,学费后补凑到钱了再补交。
那时,偏远的山区农村还没有实现九年义务教育,所有人读书必须交齐学费,才能到学校读书。
田蕾被校长赶出来了,沮丧着回到了南头山,抱着杨子木哭了一个晚上,“妈,这书,我不读了,在家帮您砍柴。”
杨子木被揍了几巴掌,田蕾虽然是个农村妇女,但他知道,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无论如何,得让学校收了儿子读书。
她都想好了,不行就去求,为了儿子,跪下来求都可以。
结果,第二天,村里的书记,还有校长一大清早,就在南头村田蕾的茅草房敲门,田蕾开门被他们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鼻青脸肿,青一块紫一块地。
“田蕾,昨天不好意思,是兰校长的不是,金水在十里八村,是最有名望的人,又是村子里的长辈,他不在了,我们也感到心痛惋惜,他的子孙后辈,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放心,我们这就带子木回学校念书。”村里的邱书记点头哈腰,指责村里小学的兰校长。
田蕾愕然,这三百六十度的转变,令她懵逼了。
“是啊,金水叔是村里家喻户晓的老好人,曾经还帮过我,当年支助我读书,要说真的,没有金水叔,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我,田蕾,昨天真的对不起,猪油蒙了心,今天,特地过来道歉的。”兰校长举着手里用稻草绳捆着的猪肉。
一大块,估计足足有五六斤重。
田蕾一头雾水,昨天可不是这样子的。
但她也没有多想,让邱书记和兰校长进了茅草屋。
此时,杨子木在擦着桌子,见是兰校长,马上弯腰问好,“校长,您好。”
兰校长拉过杨子木,表情关切,从公文包里掏出几本新书,递给杨子木,笑嘻嘻地说,“子木,记得明天早点来学校上课,不足迟到。”
杨子木望了田蕾一眼。
“兰校长,可是我们还没有凑到钱,子木这书和学费?”田蕾问。
“没事,学费该由学校先垫着,等子木长大了,有出息了,在还回去。”
“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学校就是担当责任,教书育人的地方,昨天是我的失职,还希望田蕾不要介意。”兰校长貌似语重心长地说,但牵动了他脸上的伤,表情痛苦了一下,又笑了笑。
能让儿子回到学校念书,田蕾对兰校长当然是感恩戴德,还能介意什么,高兴说道,“那麻烦校长了,子木……,赶紧谢谢校长。”
杨子木兴高采烈地接过书,重重地点头,“谢谢校长,子木一定准时上学。”
邱书记和兰校长来的匆忙,去的也快。
当天,田蕾出了南头山,在路上听村里在溪边洗衣服的妇人说,昨天傍晚,村里的邱书记和兰校长被人打了,是个醉鬼,穿的破烂烂地,看见了的说是老杨家的老二杨元林。
田蕾终究叹了一口。
那日以后,杨子木每天都很早起床,走上好几里的山里,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还得走的快一点,不然赶不上第一节早课,也是那天以后,堂姐杨紫玲每天都会在半路等着他,放学后,在送他走一半的路回去。
姐弟间的感情,从那天起,无比的情深。
……!
十年后,杨子木二十岁了,还和小时候一样,长得清瘦黝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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