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的百姓见有人被射中,更不敢站起来,场面登时被控制。
贵人似乎十分满意这个效果,桃花眼里俱是笑意,可看到对面的颜如玉正盯着人群中的一个男子时,面色不自觉沉了沉。
他记起刚刚被铃铛弹中的那一箭,倏而冷声道,“十七箭术未精,回京自去春风阁领罚。”
春风阁可不像它的名字那般美好,这是专门用来训练杀手的地方,能活着出来的人那都是踩着万千尸骨挣来的命。出来了再进去,要再想出来,万中无一。
侍卫中一人急急吸口凉气,跪地应诺。
颜如玉落在迎客楼三层时,侍从、县令和舞女已经不见,只有紫衣贵客还在,似乎专门就是为了等她。
尽管行动已经证明了她不是刺客同伙,但她观贵客行径,总觉得此人冷心冷情且随心所欲,想着再解释一声,彻底清除误会才好。
秋后算账,谁都受不了。何况今夜是她扮观音,家庭住址,人员构成登记在册,她避无可避。
“贵人,您看麻烦已经解决了,我此身是否清白了?至于到底是哪帮人行刺您,这就不是我能处理的问题了。”
男子笑道,“你叫颜如玉?”
这是要问罪了?
颜如玉道,“贵人,我刚刚下意识的推开身边人,并非有意替刺客出手。还请大人宽宏大量,不要计较无知行为。”
贵人笑意横生,嘴角轻勾,平添几分魅惑神色。
“老子当年,饱经惯、花期酒约。行乐处,轻裘缓带,绣鞍金络。明月楼台箫鼓夜,梨花院落秋千索。共何人、对饮五三钟,颜如玉。”
“你叫颜如玉,也是颜如玉,与我对饮三五钟,何如?”
她道,“贵人莫不当我是歌女还是伶妓?”
“瞧不起她们?”
“自然不是,脂粉队里多英豪,哪管深陷囹圄中。我佩服所有自强自立的女子。”
“那便是瞧不起我了。”
得,颜如玉看明白了,这酒啊,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走到桌边,自斟自饮,三杯下肚,她倒举着杯子,没有一滴酒流出来。
“我可以走了吗?”
贵人笑笑,“琼浆玉液喂了粗人,真是糟蹋。”
如果可以,她真想送一个大大的白眼给“紫衣”。生而为人,不见苦痛,却说美酒被人糟蹋,真是本末倒置,不可理喻。
“我可以走了吗?”
再问一声,她实在不耐烦了,若不是顾忌对方身份,真就我行我素,抬脚走人。
贵人道,“看来如玉姑娘当真不耐本人,可巧了,我从来最爱挑战,尤其美人蹙眉最能引发兴致,就像你现在这个模样。”
“神经病!”颜如玉观其行径,知晓贵人不在意她推开龙女之事,骂一声飞快逃走。
主街上差役灭火清扫,检查周边店铺是否火|药埋伏。同时,另一拨人有效疏散人群,顺便查探是否有漏网之鱼,以防万一就有贼人反应迅速呢。
颜如玉跟着人流走在街上,用力扯掉头上白幔,龇牙咧嘴,心道这发髻固定的太好了,难怪刚刚那么折腾,一点没有折损形象。
她今夜大出风头,想来明日一定满县风雨,而她就是被讨论的中心人物。
祸福难料啊!
毕竟哪个时代都有营销号,形式不同,黑你没跑。
早晨拜观音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求她保佑自己今年顺利呢?
果然种下爱情种子的女人哪!
颜如玉吐槽自己起来也是一点不留情面。她满心后悔,觉得娘说的经历也不是什么好事,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它不香吗?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走得很快很顺利,抬头只见百姓让出一条道来,专供她前行。
“活菩萨,请先走,”见她停下,人群中一位长者道。
她笑得尴尬,不习惯被人这么特殊对待,努力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表情和动作。
“活菩萨,请先走。”众人附和。
她余光瞟见徐聘,见他要上前,轻轻摇头,有她在聚光灯下就行了,两个人一起的话,以后谈恋爱恐不顺利,这么想着,端正笑容,调整仪态,用尽可能快的方式消失。
跑了一路,远离人群,上气不接下气,慌乱之中,没用移形法,气息不顺。
她猛喘粗气,形象全无。身后的脚步声近了,她仍喘着粗气。
徐聘一路追来,见她和人前形象全不相同,眼神莫名又柔和几分。
“我送你回家。”
颜如玉气喘匀了,笑着点头。
她曾经幻想过和心爱之人共沐月光,在静谧深沉的夜里,说知心不可对人言的话语,温柔缱绻,这就是她满心希望的岁月静好。
可现实除了骨感,还会给人当头一棒。
徐聘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那模样好似后面跟着夜叉鬼差要锁他命般。
“诶!你是逃命啊还是送我回家,能不能有点诚意?”颜如玉落下一大截,喊出声。
少年转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一直,都是这么走路的。”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走路的”三个字几不可闻。
“你就不能和我并肩而行,走慢些吗?”
徐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再一路红到脖颈根。
颜如玉笑出皓齿,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人纯情的可爱,有心再想逗一逗他,谁知他直接转身前行,只速度慢下来了。
她赶上去,终于和他步调一致。
“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夏虎来的宅院附近?”
他道,“回家煎好药,便去感谢恩人,见你上了轿,就跟着了。”
“哦,诶,徐晋呢?”
“我担心母亲,让他先回去了。”
“哦,我听你兄弟二人言辞谈吐颇具章法,怎么会贫穷如斯?”
“家父早亡,受过启蒙,后全凭母亲教导,再母亲病重,钱财延医买药。”
“哦······”
“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怎敢随意称呼恩人姓名?”
“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何物,不喜何物?”
“恩人喜欢什么?”
颜如玉气恼,恼这个榆木脑袋,也恼自己。她不明白为何偏偏见此人面,便放不下,自己明明不是个单凭皮相看人的肤浅玩意。
“你是傻子吗?”
徐聘愣住,一脸无辜,“啊?”
她无奈,仰头问苍天,苍天啊大地啊,能不能敲开这个人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长满了草。
气急反笑,她施展移行法,甩下他独自离开。
徐聘站在原地,一扫木讷,眼神暗了暗,自言自语道,“你似云中月,我是地上泥。道本不同,何必强容?”
他重重叹了口气,看着佳人消失的方向,良久伫立,不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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