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曼勋爵千恩万谢,随后就如获大赦一般凭空的消失了。阿当看得目瞪口呆,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咽喉处还在淌血,阿当寻来一块粗布,撕成了布条。小女孩比扬卡这个时候也苏醒了,她的眼中满是关切和狐疑,小心的帮着阿当包扎他脖子上的伤口。
阿当向比扬卡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说:“不怕,我们接着休息。倘若我就是大君,一觉醒来以后,死亡国度的死灵们一定已经将一座金山送到了我们的面前。”
阿当闭目养神,居然真的睡熟了。可是还不及他一觉醒来,他就被合不拢嘴的贝蒂连踢带踹的弄醒了。
“阿当,阿当,你快看!前面那是什么?”
阿当睁开朦胧的睡眼,探出头向船舱外张望,只见一座巍峨的金山千峰迭起,高及万仞,金碧辉煌,耀眼生花,在瑞光与祥云中傲然挺立。
阿当目瞪口呆,因为那座金山正斥开千里风沙,呼啸而来,倒海翻江一般压向贝蒂她们的这支灼月义勇军。
“阿当,我们快跑,还是快去抢钱?”贝蒂兴奋的问。
阿当回答:“那是送来的,不用抢。”
一切都被阿当言中了,那座金山果然是送来的。随着金山越来越近,依稀可以看见十万尸巫法师排列成恢宏的法阵,以超巨大的“反重力结界”托着那座金山,毕恭毕敬的献了上来。
“低调!低调呀!你们这是生怕闹出来的动静小,圣灵看不到吗?”
阿当一拍脑门,钻进船舱里不肯露头了。于是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贝蒂来处置,偏偏贝蒂又是个不谙事理的少女,她没做思量就接下了整整一座金山和十万尸巫法师的集体投诚。
灼月义勇军在弹指间暴富暴强,若是能把这十万尸巫法师和千峰万仞的整座金山带回到原魔界的内世界,估计横扫原妖,克复故土,踏平白顶原,血洗琼宫全都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贝蒂握着白皙的小拳头,又在畅想着她的骑士梦。
恰在此时,一位名叫纳姆尔的小骑士骑着骸骨马跑过来,一边比划着一边向贝蒂禀报。在附近,他和他的白骨勇士侦察小队发现了一名血肉模糊的跛子已经快要冻死了,纳姆尔向贝蒂询问,要吃他还是要救他。
贝蒂竖起眉毛,把眼一瞪,纳姆尔一溜小跑的指挥着白骨勇士们救人去了。在此时,灼月义勇军有三千骷髅,十万尸巫,但活人包括贝蒂和阿当在内不过区区四十六人,新加入一个还活着的成员,贝蒂更是乐得喜上眉梢了。
片刻以后,贝蒂拉着阿当一同去探望那位将死的跛足人。跛足人见到了恩人贝蒂立刻热泪盈眶,然而他却只能“呃呃”的发出一些怪声,但无法说话。因为他不但跛了一只脚,容貌尽毁,还是个哑巴。
贝蒂有些失望,不过她仍然把那个跛足哑巴留在了灼月义勇军里,让他乘上装载货物的骨舟,跟在队伍的最后。跛足哑巴垂手合十,带着感激和畏惧被妥善的安置了下来。于是灼月义勇军再度出发,抬着一座金山,赶往坐落在原魔界外域北极处的煮河口。
昭示着时间过去了一天的沙漏翻转了三次,暴强暴富的灼月义勇军终于在北上的途中遇见了第一座城镇。
阿当穿越到异世界十四年,他还是头一次踏在金山上,遥望着一座陌生的外域城镇。那是一座方圆不过十里的小镇,建设在一块难得的硬地之上。
镇外稀稀落落的墓碑和风车围成了不规则的城廓,许多盘旋着的幽魂在小镇的上方以念力和魔法构建了一个既能照明又能阻挡风沙的结界,守护着城廓之内贫瘠的土地。
这个城镇有土地!更有数千名骷髅挥着锄头,在田间地头除草耕种,不知疲倦的劳作着。
在城镇中央处,有一座阴森森的古堡。古堡作为要塞,连同被填平了一半的壕沟和低矮的城墙一起保护着这座小镇的内城。
内城里有许多坚固的石屋,甚至还能看得见教堂的尖顶和钟楼。此时有几缕炊烟从内城里缓缓升起,那淡淡的炊烟意味着这座小镇里不仅居住着亡灵,同样还居住着生者。
除了阿当以外,灼月义勇军里所有的活人,此时也全都站在金山的一处峰顶上,怀着兴奋和好奇遥望着那座亡灵和生者共存的小镇。
那些来自于原始氏族的人类孩子们全都欢呼雀跃,贝蒂混在她们中间,她是跳得最欢的一个。与那些欢乐的人格格不入,小女孩比扬卡依旧裹着她的那张兽皮,孤零零的离群独处,抱着膝盖茫然的望着远方默不作声。
不管是在哪个群体里,总会有一些人处于被排斥被孤立的境况,看起来比扬卡就是那个不受欢迎的人。
除了比扬卡以外,还有一个人也与众不同,那就是跛足哑巴。跛足哑巴远远的躲开了那些快乐的孩子们,他根本没有留意远处的小镇,却只是以余光一刻不停的瞄着人群中的贝蒂。贝蒂若是偶尔望向他,跛足哑巴就触电一般移开了视线。
跛足哑巴当然就是贝尔曼勋爵,他是她们这些人当中唯一的成年人。或者阿当也可以被认为是成年人,但他那成年人的心智被装在了一个少年的身体里。
阿当悄悄的来到了跛足哑巴的身旁,低声问:“勋爵先生,那小镇能进去吗?有没有危险?”
跛足哑巴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们,以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主人,那是铃音镇,外城的亡灵归属于寒月大祭司,内城被冰族控制着。冰族好斗,但坦诚守信,进入他们的领地只要不挑衅就没有危险。”
冰族其实就是冰魔,冰魔是十三支魔族中较弱的一支,但即使是在重视契约的魔族当中,冰族也以严格守信而著称。守信即有秩序,有秩序自然安全。
阿当在此时对冰族还不了解,但跛足哑巴值得信赖,至少他不会再一次坑害贝蒂。
阿当微微一笑说:“我和贝蒂患难与共,你是贝蒂的父亲,你叫我主人我可承受不起。你还是直接叫我阿当好了。”
跛足哑巴望向阿当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和矛盾的神色。在贝尔曼勋爵看来,贝蒂与阿当之间应该是女奴与主君的关系,再贴切一些应该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更贴切一些那就是祭品与被祭祀的邪神之间的关系。
邪神说,他与祭品患难与共。但贝尔曼勋爵向贝蒂瞟了一眼,他实在不觉得仅仅是窈窕健美,活泼开朗,却娇蛮自恋的贝蒂有什么资格能让一位邪神对她倾心并与她平等相视。
跛足哑巴连连摇头,仍然坚持以“主人”来称呼阿当。阿当不屑与他争辩,干脆泰然处之了。
在这个时候,由于一座瑞光万道的金山和十万亡灵大举压境,铃音镇里鸡飞狗跳早已乱作一团。过了许久才有一队高举着寒月旗的死亡骑士从铃音镇的城堡里冲出来,汇合了一群装束不整的冰族剑士,在镇外摆开了阵势。
死亡骑士们在前,冰族剑士们在后,他们看起来都战意十足。然而若是当真打起来,抬着一座金山的十万尸巫法师一瞬间就能让他们尽归尘土。
灼月义勇军只是路过,与另一位亡者大祭司的麾下发生冲突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必要。与前来迎敌的死亡骑士和冰族剑士解释清楚他们的来意是当务之急,然而身为灼月女祭司的贝蒂一见到死亡骑士就怕得发抖,指望她去交涉肯定不成了。其它的那些人类孩子们连通用的魔族语言都没有掌握明白,自然无法胜任。这个时候,只有灼月第一骑士才靠得住。
阿当安抚了有些害怕的贝蒂,跨上一匹骸骨战马,跛足哑巴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牵住了缰绳,另有两名白骨勇士一位持灼月长旆,一位高举灼月旌旗。他们一行前呼后拥的冲下金山,来到了两军阵前。
“我怎么有一种带了三个步兵去征讨大辽的感觉?”阿当挠了挠头,自嘲的想:“算了,大概大君就该有这种气势。”
阿当带着大君那舍我其谁的气势一往无前,对面的死亡骑士们见状全都默不作声的垂下旗帜,无声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阿当一行径直来到了那些冰族剑士的面前,该怎么与那些不信奉大君的生者沟通,阿当一时还拿捏不准。不过幸好给他牵马的跛足哑巴精通此道。
跛足哑巴开口了,与那些冰族一顿交涉,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妥协。
灼月义勇军中的生者可以不受阻碍的前往铃音镇的内城休息,购买物资,朝拜圣灵,但他们带来的三千白骨勇士和十万尸巫法师只能在城外的驿场里停歇,因为这个城镇不欢迎另一个派系的亡灵。
灼月第一骑士阿当把交涉的结果转达给贝蒂,贝蒂立刻带着她的一彪小骑士们,用麻袋装起金砖,欢呼着冲进了铃音镇。
这几天,贝蒂与那些人类的小孩子们玩得火热,倒把阿当给冷落了。贝蒂活泼贪玩,阿当则是穿越而来的闷骚学霸,他们在一起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语言,彼此分开行动反而都乐得自在。
跛足哑巴把贝蒂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责怪他的女儿有眼无珠,心情亦更加忐忑和矛盾。他亦步亦趋的跟着阿当,好像生怕他会发怒,怕他会严厉的制裁贝蒂,不过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贝蒂和阿当带着灼月义勇军的活人分成两批,一先一后进入了铃音镇。贝蒂的麾下是四十二名小勇士,阿当的麾下是跛足哑巴和孤僻的小女孩比扬卡。
阿当本来没想带着比扬卡一起进城,但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只有比扬卡还裹着她的黑色兽皮,靠在金山上抱膝凝望。
如果所有人都抛下她不管,那也太可怜了。阿当只好抱起比扬卡,不容分说的让她侧身坐在骸骨战马的马鞍上,阿当牵着马,跛足哑巴在前面领路。
一个念头在阿当的脑海里划过:他们这个情形有点像什么?一个走路没正形的家伙前方开路,自己牵着白马,虽然是白骨马,好像还缺一个挑担子的。阿当一回头,只见一名白骨勇士挑着两箱子金砖跟了过来。好了,这下连挑担的也有了!
阿当一阵哭笑不得,只好带着这支奇怪的队伍在许多冰族剑士们好奇的注视下,进入了铃音镇。
这一天恰好是铃音镇的冰族们做礼拜的日子,铃音镇里到处都回响着空灵的钟鼓声,恢宏的圣乐声和虔诚的颂歌声。
外域是死亡国度,越是在死的领地,人们对生的信仰就越热烈越虔诚。铃音镇里万人空巷,几乎所有的冰族和其他魔族都聚集在了镇中心破旧的教堂里。
然而镇中并非所有的生者都前去教堂了,还有零星几个金色瞳孔,背后生着两对膜翼的旅人在镇中徘徊。他们不是魔族,而是原妖。
阿当很想走上前向他们打听些消息,然而跟他同路的跛足哑巴一看见原妖就眼里冒火。显然虽然外域的冰族不排斥原妖,但来自于内世界的星族与原妖之间早已势成水火。
阿当眼睛转了转,拉住跛足哑巴,轻声说:“你不去教堂祈祷吗?我就不去了,那于情理不通。”
跛足哑巴吃了一惊,大君去向圣灵祈祷,那自然于情理不通。可是大君能够让自己的奴仆去向圣灵去祈祷吗?
阿当看出了跛足哑巴的疑虑,笑道:“生死有道,各安天命。你但去无妨。”
跛足哑巴千恩万谢的离开了,阿当扭头望向比扬卡,她虽然一直坐在骸骨战马的马鞍上,此刻却显得伤感又虚弱。
阿当关心的问道:“你去不去朝拜?”
比扬卡的回答细弱蚊蝇,阿当根本就没听清。然而在这个时候跛足哑巴已经走远了,让病体未复的比扬卡单独行动又太让人放心不下。
阿当想了想,就背起比扬卡,向着一名原妖走了过去。原妖有自己的语言,但他们同样听得懂魔族的通用语。不过,阿当仅仅是走到了一名原妖的面前,那名原妖就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厉喝一声,劈面一掌打向阿当还挂着笑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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