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陈小双凑近床边，踢了踢他的鞋子，将他们摆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但是目光就是不看燕钊。
燕钊看着面前这小姑娘，他想想还是说了，“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声音沉沉。
听到了？燕钊听到什么了？陈小双有些疑惑，她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
她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没有吧……
等等……
！
他听到的该不会是她跟陈沉胡编乱扯的那些话吧，那完全是她为了打消陈沉和陈霖那两个傻弟弟对燕钊的戒备心，为他将来的大道铺路的话呀。
她盯着燕钊，燕钊似乎在想着什么，她按兵不动，果然还是燕钊先开了口。
“你说……你喜欢燕钊，要嫁给他。”
好家伙，关键词听的挺准确呀。陈小双看着燕钊那张被人皮面具掩盖的面庞，虽然普通，但是目光却仍然锐利，那种威压似乎又是扑面而来。
她踢踢地上的灰尘，似乎不甚在意，“那又如何？嫁他又如何？不行吗。”
“你不能嫁他。”男人似乎一瞬间就否定了陈小双的这句话。
不能嫁给燕钊他自己？他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陈小双一时有些摸不清楚头脑，难道陈姜与燕钊之间又有什么她都不知晓的血海深仇恩怨纠葛？
陈小双盯着燕钊出现的每一个表情，她一字一句吐词，清清楚楚，掷地有声，“为何？”
她要一个理由，一个他选择拒绝的理由，若不是嫁娶，以幕僚或者其他的身份也不是不可，甚至于从一开始，若非因为王玉他们搞出的换婚事件，她一开始也是这个想法。
燕钊本来就是抱着打消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想法才劝的，他的身世复杂，周围本就危机四伏，若是……
但是这小姑娘固执倔强的很，非要刨根问底。
燕钊突然觉得他是流血流傻了，这是他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出现的滥好心和怜悯心，他从前嗤笑庞邵假好心的场景还似乎历历在目。
他盯着小姑娘那誓要问出来的眼神，“燕钊，是……”他语气坚决，半路却不知为何顿了。
陈小双听着他的解释。她倒要看看，他在想什么？
他豁出去了，“是……我堂弟，你不知道，他简直就是个恶棍……”
开了头这下面就好说的多，他当啷当啷闭眼说着燕钊一系列的话，他说了很多，却没听到，来自对面地一点回应，他睁开眼。
却见对方眼神有些奇异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打量他，目光……很奇怪。
他可是什么良心都不顾的痞子，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好心，连自己身份都隐瞒了。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到这居然被打破了？说出去，不被庞邵笑得肚子疼才奇怪。他冷冷想到，想到庞邵，突然就更加后悔他这点滥好心。
陈小双看着目光严肃认真的燕钊，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围着他在床铺间打量着，抱胸凑近他。
“你说……你是他堂兄？”
“是。”
“有何证据？”陈小双搬了小凳坐在床榻边。
“有关他，问我我都可答，以此为证。”废话，燕钊本人就在这里，还有什么是答不上来的。
“那……他很坏？是一个坏人？”陈小双托腮看着燕钊，若是他以后知晓了此刻她便知晓他就是燕钊是不是要灭她口呢？
“是。”义正言辞，语气坚定。
“你不愿我嫁他？为何？”
“……”
燕钊看着她眼中带有笑意的眸子，他该如何说？说他就是燕钊，因为他周边太危险了，今天自己都不知道的突如其来的好心让他劝解不要嫁。
燕钊想着，若是其他人……他换了另外一个女子，他皱眉，他是断不会管分毫的，难道就是因为是……她？
他不知该说什么，燕钊觉得自己力气好一些，抿唇就要起身，言尽于此。
陈小双突然就觉得，比起资料里那个冷冰冰的人物形象燕钊，勇猛强势心怀苍生却难以靠近，现在这个燕钊让她觉得更加熟悉。
她眨眨眼，不自觉地就想逗他，“你……就这样走了？”
“……”燕钊勉强撑起身体，苍白的嘴唇都起了一层皮，不然呢？他有些不知为何觉得她亮晶晶带笑意的眼睛，突然间觉得脸上有些烧。
要命。
他恶狠狠，他撑起身子站起来，脸上是他惯常的那种流里流气的恶棍痞子表情，脸上又凶又恶，与山匪几乎无什么两样。正经人家的姑娘看到一早就躲得老远，他确信。
燕钊一步一步逼近陈小双，若是唇色没有这么苍白，步伐没有这么踉跄，或许……她就害怕了呢。陈小双挑眉，不过……她顺着他，向墙边退去。
他抿唇厉色，燕钊捏住陈小双的小脸，指尖都有些泛白，恶狠狠，“看到了吗？那个燕钊只会比我更残忍，他的名声，你没有听过吗？所有的坏事都做尽了，”
燕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可知道，那曲家三十多口可是谁杀的，就是他，那你又知，江南金银失窃案，幕后有他一笔……还有许多，你都不知，你为何敢、敢说你爱他？”
他眸光冷淡，似乎还含着未消散的狠厉，陈小双忽然就觉得，他像一只孤狼，一只独自在野外未曾受过照顾不近人间烟火的孤狼。
陈小双在心里想，他做这一些都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结果，完成什么目的，只是……因为，他或许觉得不应该将她陈小双这个局外人扯进来。
从此刻，她认定了她最后的目标是正确的，对她一个小女子尚且如此。
这样的燕钊即便是九五至尊，也一定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帝王。
她说的曲家和江南金银失窃案，她都知晓背后的隐情，不必他旧事重提。
她看着燕钊，静静微笑，像是释然，“那些，我相信燕钊，那些事情……必定背后有他的原因，我相信他。”
相信？她说相信，燕钊看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分毫的假意，可是……他看不出。
他突觉烦躁，那种作为燕钊从未被如此信任过的感觉和作为燕钊“表哥”劝解她不要靠近的矛盾感交织。
对面的那个女子静静地听他诉说，她看着他，那一瞬间，燕钊甚至觉得，她在透过他所谓的表面看到了内里的燕钊。
陈小双继续补充，耸了耸肩，似乎是无奈，“况且，我被退婚，名声又不好，若是不嫁给他，”，她笑盈盈，“嫁给你，可以吗？”
燕钊知道她在胡说，这样的女子……即便不嫁给他，也有更好的未来，又何必与他刀尖舔血，生死未知。
“别开玩笑。”
“谁开玩笑？”
她俯身向前，凑近他，“他不娶我，你娶我呀。”，陈小双似乎发现了逗弄燕钊的快乐。
陈小双无奈道，“我之后要去丰都城，燕离叔已经交代了要他保护我，”，她绕着燕钊说话，“我看那个……蒋，”她似乎是在回想，“蒋文书，他总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燕钊的眼神一下冷下来，皱眉，“你说的是蒋文正。”那人……确实是个狠角色，若不是他抽了他不在府尹府，或许他现在更是生死难料。
“对，就是他。”陈小双补充，她看着燕钊，似乎在引导着什么，“他的眼神就像毒蛇，我总觉得害怕，之后我还少不了要跟他打交道，毕竟参加京都选拔要在丰都城好长一段时间……”
燕钊似乎是脱口而出又像是深思熟虑，“你要参加那个选拔？……”他竟是知晓，陈小双看着他听到蒋文正就紧蹙在一起的眉头。燕钊想起了他们暗中的暗号，上面清晰的几个字，“务必注意选拔异动。”
二人无声对峙，似乎都不肯让步半分。
半晌后，还是燕钊先开了口，她附在他手臂上的柔软触感，心下一阵烦躁。
他闭了眼，难道是天意如此？
“既是如此，那……我，”他抿了抿唇，“便替了燕钊的名义在丰都城护送你，作为交换，你不得再与燕钊谈及婚嫁之事，如此已是我最大让步。”
“若是你还是一意孤行，我也不再管你，你自己去找燕钊，看他是如何待你。”他说完扶住一侧的床板，燕钊的伤口本就未愈合，现在更是裂开。
陈小双要的本就是要跟燕钊的接触机会，既然他现在已是让步，她自然也是见好就收，“那就多谢……燕钊，”她故意停顿，看着他脸上的不动声色，暗笑，“表哥的护送啦，日后的时日还希望多多照顾。”
她假装一作揖，甜甜一笑。“那敢问，表哥如何称呼，尊姓大名。”
燕钊思考了只一瞬，“燕褚。”，他在她停顿的那一瞬间心都捏紧了，莫名提了一口气，明知道她不知道，却还是……
或许正是因为与她交流的像一个真正“人”的是代表他真正情绪的“燕褚”，而非那个凶狠霸道身不由己的“燕钊”，他看着她的笑容，闷闷的应了。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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