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林药洲

三兄弟和巴相随着晴云精心准备的护卫队前行,强大的肃杀气息弥漫。百年的恩怨似乎要在他们这代人有个终结,丁真还是有几个疑问没有明白,他率先打破紧绷的局面。

“晴云大哥,昨日我听完你所说的罗摩城的由来,你说你们一族是被阿克松部赶出来到此处对吗?”丁真闲坐马上,四处看着这片土地,丰富的植被花朵蔬果,这样的人间仙境是在古格和拉达克都从未见过的美景。

“是啊,怎么了?”

“可我听到的是,你们一族在吐蕃末朝背叛了原本古格先祖一脉,为了消灭曾经依靠的主人,你们的先祖甚至锻造了宝器来对付。幸而得到朗登将军相助,才保留下古格一脉建立了王朝。你们安苏一族是被古格驱逐到了阿克松部,收留了你们。也就是说,安苏一族被接连驱逐了两次,最后在迁徙路中发现了罗摩。”说到这,丁真攥紧了马绳,不知道晴云会有如何反应。“成者王,败者寇。那格聂之眼从锻造初衷就是为了灭我古格一脉,战胜之后作为我朝护国神器被深藏,有何不对之处?若非你族背叛之心,又怎会落得二次驱逐?”

“那是你们的族人为了给你们抢夺我们神器编造的谎言,不过是为了心安而已。”晴云虽然不信,但却停住了马。

“好,既然你说我所认知的是谎言,又如何判定你阿爸跟你说的就是真实呢?真真假假都站在不同角度去诉说 去美化或者丑陋事实。所以,你好好想一下,你要的是事实,还是几具你自认为大仇得报的无用的尸体。”丁真话落,昆平已经做好拔刀准备,尼达调转马匹和晴云部队对峙。

“我答应了雨朵,不杀你。你不用多虑,前方就是米林药洲,进去后便有一座药王纭城,你要找的女藏医就在里面采药听学医治众生。不过进去的路,你需要代价来交换。”

“什么?”

“等你们的王醒来,交出安苏次仁”

“他是?”

“他是我阿爸兄弟,曾前往古格,后消失至今。我的二伯,被囚禁在碉室,虽解救多次都因碉室牢实在众多放弃。”

“听闻过,只说他被放逐,未曾听闻被关押。一切都是后话,我以未来古格赞布的身份允诺,将来必定解救你二伯,只要他还能活着。”

“男人的誓言如神山伫立,不得改不得移。”

“好!Gihihi~”丁真策马往前,后面部队紧跟,敌对的两方暂时汇成一股队伍前往莫测的米林药洲。

“你Gihihi个der 你认识路吗?”晴云策马追赶丁真气喘吁吁,“搞得你像认识似的。起开。”晴云让所有人下马,进山的关键到了。

昆平观望四周,与来时路不同,这里仿佛有一道结界,都是齐腰的超大蒲公英类植物,风一吹便有花粉和种子随风飘摇。最神奇就是那鼓鼓的一朵朵蘑菇,突然,那蒲公英的种子轻轻落在蘑菇面上,大量孢子化作粉尘扬在空中,这就是远处看上去的一阵阵浓雾。

“不想被紫烟折磨得痛哭流涕就赶紧找布蒙住口鼻。这才第一关,别倒下了。”这罗摩城恶魔的本性开始显露出一角。这丛生的蒲公英类的植物任谁通过都会让种子四处飞扬,而种子总有落在这蘑菇面的,如此循环,种子飞扬蘑菇炸裂,两种植物互相作用,生生不息。是谁想出来的这天然的屏障?

众人纷纷掏出围巾进行蒙面,唯独丁真一行人什么准备都没有。晴云此时开口“我答应过我妹妹不杀你,没说过不让你受皮肉之苦。不算违背约定。”

“雨朵说的是让你好好照顾我,你不要擅自改变话语。咳咳咳咳……”孢子粉尘浓雾由风吹来,他们四人都以手掩鼻,马儿因为刺痛方寸大乱,晃得人都要摔下马。

“旦增,昆平,尼达,巴相,我在这儿,接住。”一席男儿装扮的骋雨从后赶来,仁姆脸上写满了恐惧。

晴云大声责备“仁姆,你这是作什么,你怎么把雨朵带来了。”

“是阿祖玛,阿祖玛她……”颤栗的声音和无措的眼神示意她身后的一把藏刀,骋雨在房室中搜寻到了曾经安苏雨朵藏匿的藏短刀。

“我知道你必然不会带我前来,也绝对不会善待丁真,这不是让我猜中了吗?我给你的手绳是让你黑白分明,你终究是没有听进去。”骋雨收起藏刀,下马。“是我逼她带我来这里,你不能怪责她,一切都是我的命令,她不得不服从。仁姆,你自己回去吧,尽管回去禀告别人我所做的一切。”

“你一点都没变,让你不做什么你偏偏要做什么。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你冲动的性格,因为不是所有的幸运都会降临在你身上。”晴云看着自己的妹妹给丁真带来了围巾,还将泉水洒在上面浸润给他戴上。

大家纷纷下马,给自己的马儿也全副武装,小心翼翼蹑手蹑脚从蘑菇孢子雾中过,生怕自己踩爆一个。全员寂静,四周鸟儿啼叫,丁真牵着马走在前方,不时往后看着,叮嘱骋雨行走路线。

尼达看着飞舞的蒲公英,用手接住一穗,接触的刹那,尼达惨叫,只见他撒开马绳,四处乱跳乱叫,双脚缠绕一声扑通倒在蘑菇阵里,他的围巾也落下,声声吸了几大口孢子浓雾。

“跑,快跑”晴云也顾不得多少孢子花开,跨上马就跑。“那蒲公英似的碰上就奇痒无比,孢子雾吸入如火烧,赶紧跑。”大家四处乱窜,马蹄慌乱,昆平最是眼疾手快,将尼达捞起。骋雨赶紧拿出多预备的手织围巾给他围上,巴相往戴好的围巾里塞入一些草药,一骨碌将尼达扛上马跑出。丁真将骋雨也接上马,另一只手控制住尼达的马匹,以超高难度跑出了浓雾阵。

惊险的时刻过去,前方是一片森林,侧边有清澈冰冷的河流潺潺流动。所有人都跑到河边打湿手臂和脸颊去粉尘,尼达的情况最为严重,整张脸都是红肿块,又变得越来越肿胀,最后成了连成圆的肿脸。昆平立刻去河边取水希望能让尼达舒服些却被晴云拦截。

冰冷的河水浇在脸上手上,尼达艰难地开口说话,“痒……”喉咙发出的声音就像是被碾过的老蛤蟆,手也因为肿胀无法挠痒痒,呀,这种简直是酷刑,痒而无法动比痛来的难熬。正当大家想给他宽松些衣物挠痒,却看到皮下都是浓稠的液体,破皮后流出。

这是什么神奇的植物啊,能让人在这么短时间肿胀结块流脓,地狱之物吧,用来惩罚人间的吗?骋雨只能将自己的围巾在河水中洗了又洗去除粉尘,再来轻轻擦拭尼达的皮肤降温缓解痒感,巴相作为初级藏医学习者是更加郁闷,自己见所未见的症状让自己手足无措,一股无力感和愧疚感让他不听地帮骋雨打下手换围巾擦拭。

“晴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想致我们于死地吗?说是救人的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可怖的屏障存在。”丁真因为见到和自己亲弟弟平措面容一样的尼达弟弟受伤如此,往日的沉稳在这刻爆发,他捏紧了晴云的衣领,丁真的底线从来都是他的家人,此刻,尼达就是他在这世界的家人之一。

“你最好把我放下,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我要把你弄死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还陪你一起来送死。这米林药洲的入口考验的便是耐心与诚心,这才是刚开始,后面的路,你们最好听我的。”晴云拍拍丁真的手,望着骋雨,眼神仿佛在说,他不配。

巴相此时开口“旦增赞布,你冷静些。我听闻过这米林药洲是神圣之地,一般人不可擅自闯入。只有那些病重到威胁生命,孤注一掷求生的人才会在穿越浓雾时视死如归,静心穿过,只要沉得下心,刚才的浓雾并不会害人。这一份耐心与诚心,是我们上师选择是否搭救的考验。”一番语落,恍然大悟,这是道心理考验屏障。

尼达起身,他的眼睛已经肿胀得看不见,喉咙也被灼烧难以开口,猪蹄般的手去戳脸也是疼痛与奇痒感并存。他被指引着来到河边,将脸浸到河水里图一时畅快。最后找来两条马匹上的装饰布条将尼达捆在昆平的背上,同乘一匹马前进,巴相牵引两匹马跟上。晴云霸道地将骋雨扛上自己的马背上,禁止丁真等人靠近,怕变得不幸。

马队在森林里怀着虔诚之心行进,阳光透过林木缝隙中钻出,一道道光束让人在移动中忽明忽暗,转头看向丁真,他在马背上下起伏,光晕在脸上,耳环的金光和宝石的反光直戳人心底。

一片寂静中,队伍后方的一名朗生[奴隶兵]摘了树上类似野李子的果子,林间簌簌声起。晴云赶紧从马旁袋中抽出皮鞭打落,“这果子不能吃,你坏事了,回去再收拾你。”那树上缠绕的藤蔓开始移动,在地下连接,在前方成网,马匹因为藤蔓的拦截大家摔下马,前后方的藤蔓网是结的结实。

“这是克朗果,捕食经过的所有的牲畜人类血肉为食物。藤蔓里有能血肉融化的液体,千万不要用刀砍。”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更像是恶魔谷,不像是治病救人的药洲。现在的队伍陷入克朗树丛中,如同它们的盘中餐。

都说风是温柔与温暖的传递使者,可现在的邪风起,克朗树的树叶落下,那树叶边都是锋利的锯齿状,尼达又是一声声的惨叫,那树叶落在他的脸上,由于先前的肿胀让他皮薄被树叶所割,树叶的酸性液体划开皮肤,脓液流出,酸液浸入,简直是酷刑。

“火!”丁真吼道,“用火!”他赶紧再次下马,“雨朵,用火!”他掏出自己的火镰,将藏袍盖住自己的手,拢起一堆树叶,火苗渐燃,发出阵阵黑烟,方法有效。再次蒙面,小心砍下树枝,里面的液体流出与空气接触滋滋冒响。布条缠绕在顶端,做成火把引燃前方结网的藤蔓,大家纷纷效仿,这神奇的克朗树丛仿佛有了远古的智慧,知道及时止损。藤蔓慢慢往后抽去,打开的出口让马队能通过。

就在即将出口的时候,藤蔓却从树上自由落下,抽在刚才偷吃果子的朗生身上,只攻击他一人,被打得厚实的藏袍都裂开,背后都是藤蔓的印记和腐蚀皮肤的液体,打到活活见了骨头才叫人救了出来。

“这里是克朗树丛,也叫白骨森林。你们能不能学会不动手?不是所有自然生物都愿意被人类索取的,不过是么有反抗的力量罢了。克朗树攻击的都是那些自以为然可以免费索取的生物,人类其中之一罢了。”晴云双手合十,向树丛鞠躬,带着大家上山,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快到了。

两次的袭击让部队脸肿眼斜,饥肠辘辘,最惨的莫过于尼达,连痛苦的喊叫都成了吐字不清的呜咽声。昆平抱着最小的三弟,小心擦着他的脸颊,尼达的头皮中都有渗出的血水在流,他一狠心,掏出长刀将尼达引以为傲的长发割下,用藏刀将短发修成寸头,也不敢再往下怕刺破头皮。英俊霸气爱美的古格三王子现在成了流脓的板寸哥,脸上注定是要落下疤痕。

那位朗生多半是不能活了,褪去他的外衣,衣服上黏连血肉,巴相只能用一些最初级的止血药草给他包扎好,一切都要到前方才能判断是否有救。本来的出行目的是为了寻得良药去救古格民众,现在倒好,搭进去两人受苦。

上山的道路如同肖扎湖的峭壁,坡度陡峭最终选择牵马往上,骋雨看着尼达的脸消肿下去些总算安定。她走向丁真,看他眉头紧锁,不苟言笑,如临大敌。她不说话,只是走在他的身边,心烦的人儿需要的是陪伴,当他想说了自然会说。由于出行匆忙,骋雨的藏衣兜里只有2个牛肉包子,她拿出用手帕包住的包子,拧下一块带着牛肉,小声说“不要告诉我哥,赶快吃。”丁真看着突然出现的牛肉包子,终于展开一丝微笑。“喂我。”他又像当初趴在骋雨窗台上那样撒娇,日光流转,他依旧是那个傲娇又爱撒娇的他。投喂完毕,丁真和骋雨两个人像两个土拨鼠嘴巴嚼啊嚼。“要是有可乐就好了”“还有泡面”“对对对,要老坛酸菜味的”两人说着只有他俩懂的语言,怀念着现代的美味。

“这次那位药师又是考验我们什么呢?”这次轮到骋雨发问。“敬畏之心,敬畏生命的循环,一切不是人类的想象的理所当然。”

诚心和耐心,以及敬畏之心。这是在进入药洲前,就已经医治了心病了,那接下来测试的便是恒心了,这望不到头的上山路连个倚靠的地方也没有,随地坐下都害怕打滚翻下去。尼达被绑在昆平背后摇摇晃晃,丁真几次上前去交换都被昆平制止。

接受到死亡讯息的鸟儿在上空盘旋,犹如割人魂魄的摄魂怪,用空洞的双眼噬夺地上人儿的空灵。那位朗生终究是支持不住了,那秃鹰俯冲,径直袭来,和活着的人儿们纠缠。骋雨这时候也掏出了藏刀,准备对抗,她跑到昆平面前“昆平,我平时虽然不受你待见,但是等会这些鸟如果把那朗生吃了,接下来就是你可爱的三弟,我有个主意,需要你配合。”

那受伤的朗生是一股拼死的信仰,一旦被打破,全队意志涣散接下来的路就难行。轻轻放下尼达安顿好,昆平悄悄来到朗生后方,盘旋在头顶的秃鹰观察着这个人,不敢贸然下冲,他将朗生的血涂在自己身上,将骋雨给的半个牛肉包子捏碎了洒在身上。牛肉包子的香气直冲灵敏的秃鹰鼻腔,像是吸入了秃鹰薄荷兴奋无比,冲向昆平。屏息凝神,说时迟那时候快,丁真一跃而起,用昆平的大刀向它扑去,真正的猛禽是不惧来敌的侵袭,秃鹰虽然受伤,气势依旧不减。它唤来附近的同伙,那气势汹汹飞旋的阴影都能将队伍上方的太阳遮蔽。

来时路上克朗树的树枝被骋雨削开了树皮,内里腐蚀的汁液冒出,躺在地上诱敌的昆平翻身跃起接过丁真抛来的大刀,它即使再敏捷也留下了刀伤,丁真目光如炬专门将树枝往伤口上劈去。克朗树枝大战饥饿猛禽,完胜。这秃鹰已是伤痕累累,上空的同伴依旧不放弃。

此时的丁真已然是森林头狼之姿,他缓缓上前,举起克朗树枝,秃鹰吃痛,匍匐在地不敢动弹,他伸出三指附在秃鹰身上,以鹰之血涂抹于双眼周,这是战胜者的图腾。随之昆平,晴云,其他人都纷纷上前,最后还是放过了这垂死的秃鹰,一切随天,它的同伴们在离开后向着它围了上去,不知道是在救助还是分食。

在血腥气味的作用下,每个人都上了头,像是补充了赛亚人的能量,恨不能一步十迈,一鼓作气,大家翻越了山头,与其说是药洲,不如说是一个倒扣的藏碗。

终于看到了尽在咫尺的药洲,大家在山头尽情呼喊,“哦吼吼~~~~~”这群粗狂的男人们吐露着一路的心酸恶气。“你看我,把手靠近嘴巴,朝着前面大声喊。”丁真一遍遍演示给骋雨,让她喊出来,“哦吼吼~~~~”“我想回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骋雨喊了出来。“好的~~~~”晴云接上,他单纯的以为自己的妹妹想要回到安苏一家。丁真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跨越平底高原,又隔着平行世界陪他在此,如果不是自己,她便不会去那格聂山下找寻他,一切便不会发生,她也就可以随着队伍回到她的世界寻找她的幸福,如今他只有她,而她只有他。

下山的时光是愉快的,是连吆喝带下滑地下山。这里是个神奇的造型,外部的药洲是一个正常下凹的藏木碗,而中间则是个倒扣的实心木碗,木碗顶端是块平原形成的碗底,而目的地就在那块平原。骋雨从在刚才的山顶就觉得这块的地势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这是哪块的地理知识,只能怪自己当年睡着错过了考点。

这里的植被绿意盎然比刚才外部的那些什么蘑菇啊克朗树啊可爱多了,除了寻常的土拨鼠,雪兔甚至看到了只有荒野才看得到的藏狐,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那么多萌物在这里。巴相看着一路的植被,对照着手里的典籍兴奋无比,大家都选择在明日登顶拜访,今晚在这安营扎寨休憩。

巴相扛着一个马袋就钻进了植被丛,对于一个学医的学徒这里是他的人间天堂。昆平扛着尼达和其他朗生去了河边清洗伤口和沐浴,刚才过来的途中看到了许多坑洞冒着白烟,应该是能好好休憩疗养的温泉地带。晴云依旧是半步不离骋雨,“雨朵,这里最大的危险就在你身边,我劝你早点醒悟,不然以后你以后眼睛哭出的阿煜河水连绵,怕是那古格的水源问题都解决了。”骋雨有些闷闷的,刚才还剩的半个包子也没了,浑身还有被丁真涂抹的鹰血的气味异常腥臭。

终于拗不过,他们三人也来到温泉眼,却看见刚才抵达的人晕在白烟中,这真的是一时半刻都不让人省心。“气味不对,太浓了,硫磺的味道不应该那么浓。”他们由于太开心了,没有注意到白烟里的硫磺味过重,久之呼吸过多入脑缺氧晕厥过去了。拿出祖传的围巾蒙面,吃力地将众人拖出,骋雨在拖动尼达的时候,不小心将他拖过一个温泉,他烫的哇一声就醒了。虽然他的脸还肿着,嘴巴却能动了“你要烫死我,好跟我哥长长久久吗?”嘶哑的声音吼出了最带劲的话还不如哑了算了。“醒了?自己走!我要去拖别人了。”骋雨听着尼达的话,小心地把手靠近温泉水面用指尖触碰,立马缩了回来,这温泉水都能涮火锅了,都沸腾了。

澡是洗不成了,大家陆续醒来躺在地面,干脆不起来了,盯着天空发呆。丁真关切着尼达的伤,摸到他的脑袋“你又秃了”,“秃了就秃了,你怎么说又。”尼达不明白。

没有了恼人刺痛痒的浓雾阵,没了脾气暴躁的克朗树,饥饿的秃鹰也不见了踪影,突然的安静使得困意立马袭来。骋雨侧了侧身子,蜷缩在丁真身旁寻找熟悉的气息。晴云趁她睡着硬是把她翻身靠近自己,还对丁真做出了他要是靠近就把他喂秃鹰的动作。

昨日的火堆余烟袅袅,朗生们把包袱里的土豆埋在下面等着吃。骋雨去到河边打湿了围巾给自己洗漱,这一路,这条围巾堪称冒险最佳道具。贴着水面照着,看着自己毫无气色,她四处搜寻看到一种红色的浆果向晴云确认无毒,自己凭着感觉涂抹嘴唇。等她回到队伍,一阵爆笑,刚刚恢复些的尼达指着她说“你是不是刚吃完一个小孩回来啊。”气急败坏的骋雨上去就戳他脸,疼得他哇哇叫,叫你嘴欠不会说话就哑巴得了,连那个说自己最疼妹妹的晴云都笑的前仰后合。

丁真不见了踪影,反而是昆平把她拉出了队伍,来到河边。他用袖子沾水抹掉了原来的浆果红。“你不要理他们,他们看不见自己的嘴巴如果像你那么涂,不一定涂得比你好。对于自己也做不到的事就没有理由去嘲笑别人。”昆平低着头将浆果碾碎,这是他第一次温柔地对着她说话。他用食指蘸取一点红,轻轻涂抹在她的唇,骋雨近距离看清了昆平的五官模样,如果说丁真是俊朗野性,尼达是可爱萌动,那昆平就是坚毅成熟,不过就是大了一些,怎么这么让人觉得疏离,仿佛他已经是参透生死的曾祖父辈。“我看得见,所以才能帮你涂好。当你自己看不清的时候,有一个人能看见就足够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长辈在传授自己的人生心得。

队伍经过一夜休憩,准备赶紧上山顶找到药师最好还能吃饱睡好洗个澡。骋雨看到从远处归来的丁真,问他去了哪里,他却沉默不作答有了自己的秘密。上山的路,此刻并不是很难,大家看到这山上还有些人家建造土房或者帐篷洞穴等生活过的痕迹,想来为了得到一线生机,还是有很多前辈来到过此地。

钻进这些洞穴,中央是厚厚的燃烧殆尽后的灰堆,四周都是被烟熏过的漆黑,零散的落下一些毛织物,在洞穴中仿佛听见了曾经痛苦的叫喊声,哦不,是尼达又在叫喊了。他的脸上脓水渐缩,却开始蔓延溃烂,痛痒让他的叫喊开始变得凄厉,连玩笑都不开了。不再浪费时间去研究路过的风景事物,蒙头往上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骋雨都已经想把现代社会的健身房卡给停办了,这个世界的运动量是天然的卡路里杀手。她嘴巴里叨叨着这些,晴云听不懂,丁真也听不懂,两个二愣子还在进行意念斗争,幼稚如孩童。

金色山顶上,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几人争抢着第一个抵达山顶。这里伫立着一座极其罕见的木质园,看上去的建筑风格是更加类似江南的亭台楼阁,这就很是奇怪。骋雨抚摸着这一根根梁柱,还有木雕工艺,她曾经在明代的宅院里参观过。这药师何许人?

牵马走近,这座宅邸内设立了众多房间,标记的文字是汉子和古藏语,院内有人静静等着就医,有人铺了卡垫打坐,还有人背朝天空进行阳光浴,中间是用来煨桑的熏炉。巴相认识拉姆仙姑,他急切地入内堂寻找,却迎头碰到正在碾磨药粉的曲珍阿佳。要说这曲珍阿佳是眉如柳叶,睛若碧波,眼睛呈现罕见的青色,低头认真研磨时候贴着脸颊的发丝梢滴下汗珠,这异域天地孕育的美色是能让骋雨埋进黄土的程度,连女人都很难对她不动心,只想盯着她细细地看。

一直等到她停下动作抬头,看见大家,队伍才晃过神。“你们是?”“曲珍阿佳,是我啊,我是巴相,你还记得吗?先前掉落摔伤是你和拉姆仙姑救了我啊。”巴相也是看呆了,这才做自我介绍,“是你啊,记得你。你不是好了吗?怎么这次还上药师这儿来了。”

“曲珍阿佳是吗?我是安苏晴云,很高兴……”啪,晴云的搭讪大计还没开始,就被丁真无情打断“得了吧,先去看我弟弟要紧。”他拉着曲珍的手就来到尼达身边。尼达和朗生此刻一个是面部溃烂,一个是背部伤入骨,“这两位是不是对天不敬,才如此?”曲珍看出了这两位曾经肯定做错了什么事遭受了这个罪。

她转头拿出一根藏香点上,这藏香看上去不是仅仅香薰作用的,遇火即燃还有油脂物冒出,她轻轻挪动尼达的手,在他的手部和脸部旁,附着油脂物。她的手挥过他的脸,尼达迅速昏睡过去,她将随身的布袋中掏出一套器具,摆放地板,开始为他刮去脓液和剔去溃烂结痂处,她叮嘱巴相以相同方式先处理那位朗生。

犹记得当初骋雨被打,下颚被划开口子,那位老藏医也是用同样的草药研磨出粘稠状涂抹于伤口,相必这个药草是用来治疗创面和消炎的。尼达的脸部和手部被包裹,需要静躺恢复。朗生这边处理完基本的伤口,只看到曲珍从一个小竹筒中取出几条蠕动的虫子,骋雨吓得缩在丁真一旁被他捂住了眼睛,偷偷又扒开手指缝围观。

“接下来就是静等,需要点时间,你们还没说上山的目的,药师和拉姆仙姑在方室替人看病。”

“曲珍阿佳,是这样的,我们来自古格,现在王都扎不让遭受赤足蚰蜒袭击入脑,多昏迷不醒。”听到古格二字,曲珍阿佳的竹筒从手中掉落,慌乱中又捡起。

“怎么了吗?那里有你认识的人吗?”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让骋雨猜测曲珍阿佳与古格必定有联系或者有熟人在。

“有,巴相啊,巴相不就来自古格吗?而且那里也有我一位救命恩人,不过现在天人相隔了”曲珍叹了口气,盖上竹筒,又恢复了平静,“那就烦请阿佳将情况告诉药师和拉姆仙姑,麻烦了。”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设置那么多障碍来求医也很多波折,结果是旧相识,还有救命的恩情。

陆续有病人进入方室进行诊治,众人也是默默耐心等待,都经历那么多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曲珍阿佳招呼各位进入宅院两侧的房间入住,说药师他们比较忙碌也抽不开身,她又用袖子拂过尼达的脸庞,他醒了也不再喊疼,看来止痛效果明显。朗生背后的一些酸液侵蚀的烂肉也被蠕虫啃食清理,被倒上了干药粉,等待。

疲倦了几天的人们进入房间,都傻了眼,这是全木质的房间,此等用料在木材稀缺的古格是需要进行跨国黄金交易以牦牛运输才能实现的,这里却实现了木材自由,床第也是讲究的高床,不用说了,这名药师的财力和人力及资源不下于其他三部和罗摩城,而且是一位来自内陆的汉族医师。

曲珍阿佳叮嘱药王纭城里的朗生将一切打点妥当,并告知各位宅院后还有天然的药浴池,可以放松身心。曲珍如同仙女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完美无缺,让晴云彻底沦陷,甚至疏忽了对妹妹雨朵的实时监控。

纭城的朗生指引各位去了药浴池连队伍中的朗生们也被特地允许进行共同的沐浴得到了丁真和骋雨的接受,这群常年被压抑得不到自由的朗生兴奋地宽衣解带跳入池中,完全不顾及现场还有一位女性。

骋雨撒丫子跑出了药浴池,身着男儿服总不能真的一块泡澡吧,不过刚才那些朗生的身材真的是没的说,在现代的话,都是妥妥一米八大高个模特身材,做做运动博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只能等这些皮猴洗完,进去重新刷刷再泡了。她飞也似的去看了看尼达,傻小子睁开了眼睛,却不说话,只是笔直地躺在床上,逗他气他也没有反应,当他是不想理自己罢了,就无趣走开了。

骋雨总觉得这里有些怪怪的,又说不上来,这位药师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人呢,怎么就在这里设置重重机关拔山而起一座明代木质宅院了。他在这里造这座纭城很明显是在躲避些什么,是什么呢。

此时骋雨的思绪早就纷飞,后面的药浴池是如何的荷尔蒙迸发地啊,别人不能看,看看丁真沐浴的强烈好奇心让骋雨蹑手蹑脚又走回。她探进后院,云烟缭绕,只见得池边是众人的衣服,捡起丁真的衣服所有武器都被卸下的状态下,丁真、昆平、晴云等人都不见了,而自己也被一阵眩晕击倒,只听到一句“第二回了,还不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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