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州通判

公元1056年,宋仁宗至和三年夏,淮河流域发生特大洪水。暴雨肆虐,淮水猛涨。舒州正值淮河流域下游,整个舒州,一片汪洋。舒州城被洪水围困已经好几个月了,洪水给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人们都企盼着洪水早日退去。

一个大雨漂泊的晚上,王安石带领着他的同僚和下属,依然奋战在抗洪指挥的最前线。

历时三月的大暴雨,使得淮南两路、两浙路到处是洪水。前阵子的雨刚停,后阵子又下开了,连绵不断的大雨不仅冲毁了道路,更重要的是快要成熟的庄稼将遭受暴雨的“洗礼”,百姓有可能颗粒不收。

眼看着积水不去,王安石忧心忡忡,该怎么办呢,如何才能保住老百姓救命的口粮啊!目前他们采用的方法是“堵堤”的方法:先将快要溃决的河流用装满沙石的麻袋堵住,然后用白茅封住各麻袋之间的缝隙,白茅堵口,筑成“铜墙铁壁”,防止洪水冲毁农田。但是采用这种“堵截式”的抗洪方法,有着很大的局限性,一旦雨天持续时间过长,水量猛增,洪水完全有可能冲垮整个“堵截带”,到时后果不堪设想,泥水伴着沙石冲进农田,对水稻是更严重的摧毁。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另外一种抗击洪水的方法,这个问题久久的困扰着年轻的王安石。

奋战了一个晚上,王安石的衣服早已湿透了,回到府邸里,换了衣服,本想再看看书,可是实在太疲惫了,倒头便睡。

不知不觉已是天明。王安石赶紧叫佣人拿来自己的长衣,踏门而出。雨变小了,不过依然下个不停。王安石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脉,他仔细观察山上因大雨奔泻而下的水流,流向、水量,边看边想,顿生灵感。山顶的水流分支最少、流速快,山腰分支渐渐增多,山底支流越来越多、且流速慢。雨水就像人的血管分布一样,由动脉到毛细血管,越往四周越细小,山顶、山腰支流少清晰可见,而越到山底支流越密集,且最终都汇入山间溪水。这不正是抗洪的好方法吗?王安石叫上他的侍卫李晟华,骑马立刻赶往洪灾最严重的地区,他考察了当地的地形,洪水流量,迅速地制定出了抗击洪水的新方案 ,他让晟华吩咐下去,在原先“截流”抗洪的基础上,采用“疏导”的方法,从主干河流的中部凿开,将主干河流的水分流,导入荒废的山区或野地,由缺口处流出来的水流渐渐形成较大的支流,每条主干河流必要时多“疏通”几条支流,以减轻主干河流的水量压力,再沿支流因地制宜“凿开”几条更小支流,慢慢地洪水水量将越来越小,便不会对百姓造成大的危害。

方案制定出来了,王安石下令各辖区依照他的指示,全部采用新的抗洪方法,以“疏导”为主,“堵截”为辅,抗击洪水。政令执行下去之后,不到一个月,各地纷纷传来好消息,洪水全部退去,大宋各路各地也纷纷效法。两淮、两浙、江南一带百姓拍手称好,非常感谢新到任的舒州通判王安石。

看到百姓们快乐的笑容,王安石内心也有了一丝平静。正准备喝口热茶,忽听外面飞驰的马蹄声:哒,哒,哒,只见李晟华闯入自己房中,噗通,跪倒在地下:

“大人,西夏入侵我陕甘边境,陕甘百姓告急,西夏骑兵所到之处,百姓房屋摧毁,粮畜抢光,妇女收为奴婢,罪行滔天,无法言表。西夏王元昊欲侵占陕甘后,直逼大宋京师汴梁。”

“朝廷难道没有派兵对付西夏吗?”

“派了,可是节节失利,朝廷现在也为这事发愁,西夏入侵我国事小,北方还有个强大的辽呢,听说契丹人个个骁勇善战,勇猛彪悍,战斗力极强。假如西夏由西北直逼京师的同时,辽国趁火打劫,由北边南侵我大宋边境,那么我大宋真是危在旦夕……”

“不用说了,你且下去。”王安石泯了口茶。

辽和西夏屡次侵犯我大宋,王安石不是有所不知,而是目前朝廷对少数名族入侵大宋一事一直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有的官员力主击退来犯之敌,维护大宋威严;有的却主张议和,年年给辽、西夏“岁币”,暂求自保。主战派和主和派斗来斗去,弄的朝廷一团雾气,一盘散沙,所以派出的大将领兵作战时难免有所顾虑,生怕得罪朝中某些主和派的权贵,军队战斗力涣散,士兵人心不齐,自然在对外作战时节节败退。朝廷的指示不明确加之军队战斗力弱,是大宋边患不断的首要原因,可是自己不过是一介地方官,保一方百姓平安幸福就够了,根本就没资格插手国家大事。以前自己也写过一些针砭时弊的奏折,提出了许多改革军队的措施,可是时至今日,朝廷一项也没采纳,我王安石虽焦急万分,但毕竟自己官职太小,人微言轻,唉!还是先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吧。

回想自己刚调任舒州通判时(皇祐三年1051年),到任不久即逢大旱,田地皴裂,百姓无法耕种,眼看颗粒无收,百姓焦急万分,千方百计求雨而不可得,境况之惨烈不忍目睹。为此,他还写了一首诗:

舒州七月一日雨

行看野气来方涌,卧听秋声落竟铿。

淅沥未生罗豆水,苍茫空失晥公山。

火耕又见无遗种,肉食何妨有厚颜。

巫祝万端曾不救,只疑天赐雨工闲。

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员只管自家幸福,哪管百姓之疾苦,都是些阿谀奉承的腐败官吏!为官不到五年,辖内又发生洪灾,幸好自己想出了好的办法消除了洪灾。旱涝等自然灾害再难对付,只要人尽所能,人尽所用,所有的自然灾害都能解除,不足为惧。可是人事实在很难左右,自己一心想使大宋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实现自己少年时的理想,建立一个强大的宋王朝。然而这一切必然要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必然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自己的这些新措施也必然触犯大宋开国时的众多体制,有可能激怒皇室和贵族,使自己的改革事业遭受很大阻力,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强硬的后台,作为自己的后盾,而且必须树立自己在朝中的威望,变法才能顺利进行。

王安石踱着小步,一想到百姓所受的苦难,自己所受的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他小时候就有“辅佐君王,富国强兵”的梦想,一看到孤苦的老百姓,他又坚定了自己的理想,只要是对百姓有利的事,即使有千万人反对,他也要坚持下去,这就是他的父亲常说的:

“至诚之理,虽千万人,吾往矣。”为了天下苍生,自己不能有丝毫动摇。

通判,是宋朝特设的一种官职,即州政府的副长官。有监察所在州府官员之权,凡是民政,财政,户口,赋役,司法等事务文书,都必须由知州或知府与通判连署,才能生效。王安石刚到舒州,同僚们就为他接风洗尘,大肆铺张,极尽奢华之能事,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席间王安石感慨系之,赋诗一首:

到郡与同官饮

荒野歌舞犹醉醒,水果山肴同酬酢。

自愧多病少欢颜,独负佳宾此时乐。

王安石置身官场,却不入流俗。

安石虽出身官僚世家,可是到了他这一辈,弟兄姐妹众多,加之父亲王益官职卑微,家庭经济状况并不富裕,甚至有时还要跟母亲吴氏到田地挖野菜充饥,看着这些同僚们这么铺张浪费,王安石很是痛心,“正风俗, 倡节俭”的愿望在他心头又一次强烈起来。

王安石在舒州通判任上时,官府与豪强大贾互相勾结,垄断市场,争着戕害百姓,平民百姓十分可怜,没人替他们说话,更没人为他们办事。在舒州这块昔日“土沃人粮耕”的地方,地主兼并和酷吏横行,竟呈现出“百室无一盈”的情景,因而感叹“三年佐荒州,市有弃饿婴”。目睹兼并恶演,民劳财匮,平民百姓困苦不堪的现实,王安石极力主张抑制兼并,奋笔写诗:“俗吏不知方,掊克乃为才。有司与之争,民更可怜哉”。

当时朝廷昏暗,所用非人,不知如何治国的愚昧官僚执掌大权,而聚敛贪财的酷吏却被当作人才重用,王安石严词抨击。值得说明的是,王安石抑制兼并,并非杀富济贫,而是主张通过减少豪强大贾不合理收入,使贫民不过于受害,从而达到“即增加政府收入,又提高百姓收入”的共赢局面,天下皆利。可见王安石此时执政就闪耀着民本思想的光辉。

这一时期,王安石注重深入民间调查,探究弊政根源。经过深入调查,他看清了豪强兼并是造成国弱民穷的主要原因,也更坚定了他变法的决心,逐步确定其治国理念。安石喜做诗,这时写有《感事》,《发廪》等诗:

贱子昔在野,心哀此黔首。丰年不饱食,水旱尚何有。

尔来佐荒郡,懔懔常惭疚。愿书七月篇,一寤上聪明。

奋笔疾呼,表达了他关切民生疾苦,主张改革弊政的进步理想。在工作作风上,安石主动接近布衣平民,穿着朴素,淡泊名利。王安石少好读书,过目不忘,且非常爱学习,爱提问,爱质疑,凡是他不懂得,他都问。王安石不仅精通诗词文赋,并且对世间百态亦非常了解,农夫如何种田,妇女如何织布等细小问题他也很感兴趣。渐渐地他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嗜书如命,且好做读书笔记,点评书中所记之事,所记之人。常能语出惊人,发人深省,时人谓之:“议论高奇,能以辨博济其说”。执著且精力旺盛,安石身上丝毫没有一点官贵民贱的影子。为了不扰民,王安石经常穿着简陋,深入民间巷陌,与老农彻夜长谈,与长者点评时事,与百姓家长里短,以便真实地了解百姓的生存状态。

身在舒州,心忧天下。王安石对一代诗圣现实主义诗人杜甫推崇备至,在任舒州通判期间,王安石在其住处潜楼辑录一部杜甫诗集,并写成《老杜诗后集序》,同时用诗的形式写成一篇铭文《杜甫画像》,不仅高度评价了杜诗的丰富性和创造性,而且继承杜甫同情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深刻表达了他对杜甫伟大人格的赞颂和仰慕之情,寄托了他远大的政治抱负和批判精神。

“青山老更斥,饿走半九州”“吟哦当此时,不废朝廷忧。常愿天子圣,大臣各尹周。”

“宁令吾庐独破受冻死,不忍四海赤子寒飕飕。”

一种博大凝重之感,映衬了杜甫的伟大,也透露出王安石追仰先贤的节操。

公元1051年,宋仁宗皇祐三年,王安石离鄞(浙江宁波奉化)之时,宰相文彦博力荐王安石任京官,“恬然自守,未易多得”,朝廷特征王安石召试馆职,王安石以祖母年高,先臣未葬,家贫口众,难住京师,辞不赴职。他不为所动,官职,这么好的清要之职他不要,却选择舒州通判这样的地方官职。可见,王安石绝非跑官要官之流,不然早可为京官。馆职,集贤院,馆阁学士、校理等职务,负责为皇帝起草文书,等于间接参与重大政事,常与皇帝接触,好多官吏都是通过这条路径最终当上首辅大臣,宰相、大学士等。当时大家称为“终南捷径”。王安石屡次拒绝在京为官,绝非沽名钓誉之辈,他是想踏踏实实做点实事。即使在舒州任职期间,欧阳修等人多次荐任谏官,安石还是婉拒。在他看来:

戴盆难与望天兼,自笑虚名亦自嫌。

稿攘太宰俱有味,可能蚯蚓独清廉。

不慕虚名,不尚浮华,这就是王安石。

王安石21岁的时候,宋仁宗看到王安石的殿试试卷,很是惊讶,从文章的立意、布局、创意等各个方面看,当属第一。欣喜之余,他将试卷让皇后过目,结果皇后说:“文章甚好,然文风过于冷峭,我看还是将杨寘位列科考第一吧,杨寘为人谦慎,笔风周正严谨”。就这样,王安石由第一名被调成第四名,正好和杨寘颠倒。其实,皇后是有意安排杨寘第一的,杨寘是皇后的侄儿,是大宋的皇亲国戚。事后,有人告诉王安石说:“安石,你被调包了,本来你是第一,可是有人从中作梗,才使你……” “罢了,只要能为百姓做事,第几名又何妨呢?”王安石淡泊名利,只要能真正为百姓做事,第一,第四又有何差别呢!

舒州,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山清水秀,闲暇之余王安石与友人常游历山川,喜欢实地考察山谷泉流。皇祐三年九月十六日,从太湖过怀宁县经山谷乾元寺,晚上,与道人文铣,其弟安国拥火游石牛洞,见李翱的书迹,听了很长时间的泉声,意犹未尽,明天复游。作《题舒州山谷寺石牛洞泉穴》诗于山谷流泉崖石上:

水涟涟而北出,山靡靡以旁围。欲穷源而不得,竟怅望以空归。

从诗的题目,意境可以看出,王安石所游的山正是褒禅山,寺正是慧褒禅院。随后,王安石还有感而发写了一篇文章:《游褒禅山记》,表达做事要坚持不懈,不能半途而废的道理,而且告诫后人要善于利用外物,治学要严谨,“深思而慎取也”。《游褒禅山记》采用叙议结合的写法,完全打破了游记类散文的常规写法,立意深刻,卓有识见。

王安石在舒州期间,写了很多文章,大部分文章都表达了他意欲变法,坚持变法的思想。《芝阁记》以珍贵的灵芝在不同时期或增身价或遭遗落做对比,感叹人才进退的机缘,常常出于偶然,见识高远。通过舒州这段时间的历练,王安石渐渐看清了社会病根,责任感和使命感促使他需要进一步在地方上谋求济世良方。他下决心在地方考察时弊,寻求改革之道,充实他的治国良策,他的多次外调是主动而非被动,积极而非无奈的。他要做出成绩,不是为了镀金或邀功请赏,而是基于他为百姓办事的初衷。回想自己初任淮南节度判官时,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为当地百姓解决了很多官司上的棘手问题,可是自从调任浙江宁波鄞县县令之时,王安石就渐渐觉察大宋国的问题不仅仅局限在律法上,有很多问题涉及老百姓的根本利益,任县令时,他发现很多农民没地种,大部分人租种地主的土地,成为大地主的雇农,任由其盘剥,这样老百姓就受到双重盘剥,既要按时按量交赋税给国家,又要按期足额交租金给大地主,大地主的压榨往往更甚于国家,一旦有个天灾人祸,老百姓苦不堪言,很多人因为种地还负债累累。终其原因,王安石认为在于兼并:“富者连田阡陌,穷者无立足之地”,这种土地兼并的现象是导致大宋农民生活困苦的根本原因,所以王安石主张抑制兼并,削弱大地主阶级的势力,将部分土地分给农民,扩大自耕农的数量,使农民都有自己的地可种,这样就能缓和地主和农民之间的矛盾,有利于整个社会的稳定。另外,通过这十几年的地方历练,王安石在其辖区制定了这样一项政策:每年4、5月份的时候,很多农民因为种地赔了本,都不愿积极春耕,导致很多良田闲置。说到底,是因为老百姓在受到层层压榨之后,已经无力支付来年作物的种子钱,为了百姓不受到高利贷的盘剥,政府每年以低息贷款的形式向农民贷款(利率10%—20% 即10000元,年底本金共11000—12000元),秋收时节农民再连本带利还给政府,这样即解决了百姓春种的难题,又增加了国家税收,更重要的是压制了高利贷者对农民的剥削(10000元 一年本金≥13000元 )。王安石的这项政策很符合地方实际,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极大肯定,农民们都积极耕作,鄞县,舒州一带的百姓都交口称赞王安石:真是他们的活菩萨。这项政策就是青苗法的雏形。

嘉祐元年(公元1056年),三月的一天下午,王安石正和夫人吴氏、儿子王雱在花园散步。突然有人来报说, “大人,您的一位好友正在大堂正厅等着您。”“是何人?”王安石急切追问。“此人只默默含笑说,只管叫你家大人出来便是。”仆人道。王安石一听此话,急匆匆向正厅跑去,没想到刚跨进正厅,只听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安石,多日不见,近来身体可好?”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安石的好友曾巩,只见旁边还站立两人,一人高大英俊,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客厅左侧立,靠近曾巩,与曾巩有几分相似;另一人文质彬彬,目光如炬,也非同一般读书之人。安石正要询问,只见曾巩哈哈大笑道:

“安石,曾某来介绍一下,左边这位是曾某三弟曾布,右边这位呢是曾某好友黄庭坚,小名鲁直。鲁直呢,不但画画的好,字写得特别漂亮,在书法方面造诣很深。他们二人仰慕你很久了,今天特地请我带他二人来拜访你。没有提前告知,多有冒昧,还请介甫包涵!”

“哪里,哪里,子固,客气了,快请坐。杨进,还愣着干嘛!还不给客人端茶沏水。”

“安石,不必客气。曾某的这位弟弟,字子宣。勤奋勇毅,很喜读书,还请安石往后多多关照,多加指点!”

“子固,文章、人品皆世间一流,哪里还用得着安石指点呢?”王安石开玩笑道。

“三弟他,年纪尚轻,曾某父亲早逝,一直长在曾某身边。从学于曾某,某虽然略懂笔墨,但时局艰险,亦清亦浊,年轻人好胜,难辨时势。恳请王兄从旁多多指教啊!”曾巩诚恳地说道。

“曾兄,放心吧。噢,对了,这位黄先生,喜欢喝什么茶?”王安石答道。

“不用了,大人。我等和曾前辈来您这儿,就是想跟您聊聊时局之事。目前,大宋国势衰微,边境屡屡告急,然而朝廷总是或坐视不理,或拿不出好办法对付外敌,这样下去,到头来,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嘛!我们这些年轻人,整天读那些《春秋》《五经》,又有什么用呢!眼看着朝廷朝廷积弊日多,无人匡正,我等心急如焚啊!”黄庭坚义愤填膺地说道。

“莫急,莫急,这位小兄弟,国家大事并非我等一日就能解决,请诸位内屋说话!杨进,收拾内屋!”

不一会儿,他们四人沿着走廊进入王安石的卧室,曾巩,曾布,黄庭坚刚一进屋,他们就大吃一惊,屋子中间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山川、河流,用简易符号标注。还有很多城市,关隘,这些城市专门用朱笔点出,最中间一点用朱笔重重圈出,那就是东京汴梁。显然,这是大宋地图。

“安石,真是有心之人啊,时刻不忘国家。”曾巩惊叹道。

“哈哈,诸位见笑了。这是王某自制的大宋地图,从这幅地图上,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我大宋目前所处的位置。北有辽,契丹人;西北有西夏,党项人;西南,吐蕃;正西是羌戎等异族。这些少数民族虽然人数稀少,但是他们有极强的作战能力。从这幅图看,我大宋处于各异族小国包围之中,边境问题不断也在所难免。从目前各国实力来看,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完全兼并其他国家,但是,一旦这几个国家联手共同对付大宋,大宋真的是危在旦夕。尤其是契丹人统治的辽,幅员辽阔,人强马壮,士兵勇猛,国力渐胜,对我大宋构成严重威胁,一直以来是我国劲敌。辽夏接壤,辽最有可能联合西夏南侵我国,所以断辽之右臂西夏是我大宋力保江山的可靠举措。西夏面积狭小,国主幼小,母后专政,局势不稳,正是拿下的好时机。对付西夏的同时,一定要重防辽,千万不能使我国两面受敌,我们要采用逐个击破的战略瓦解敌人的斗志,先打西夏后攻辽,这样才能永保大宋江山啊。”王安石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介甫兄,所言极是,可是朝廷现在虽养兵百万,但是一打仗,溃败千里。割地赔款,老百姓的钱,朝廷都给辽、西夏上交岁币了,哪有钱打仗啊!”曾布气愤地说道。

“钱,确实是个大问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每打一次仗,国家要耗费巨大的钱财,如何把这有限的钱财用于各个方面,尤其是在对外作战方面,这些天,王某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王安石很有感慨地说道。

“唉!其实,军事只是一方面,正是也很糟糕啊。看看整个大宋,养了那么多的冗兵不说,冗官也不少。官场腐败,蝇营狗苟,徇私舞弊,愚弄百姓。另外,科考黑暗,任人唯亲,真正有才学之人沉寂下层,价值何以发挥?!”黄庭坚愤愤地说道。

“这些问题,早前某和曾巩兄都谈过了,目前看来,国家得进行一场改革,彻底变法,大宋才有希望。”

曾巩瞥了王安石一眼:“安石,还是算了吧,又谈你的抱负了。咱们国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吏众多,百姓安逸,经得起你那么折腾吗!庆历年间,范仲淹也进行了改革,‘庆历新政’提出了不少改良措施,然而仅仅一年零四个月后,‘新政’全部被废,范仲淹也被贬到滁州,追随他的人相继被贬,处境凄惨啊。从此无人再提改革之事。你现在这样做,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曾兄,言重了。王某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国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公这句话我十分敬佩,能使天下人快乐,即使死,我介甫也觉得值。为了百姓,我等一定要齐心协力,完成变法,富国强兵。正如屈原所说‘岂吾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吾犹未悔’。”

“佩服,佩服,大人果然正气凛然,胸怀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曾布和黄庭坚,齐声说道。

“二位,有所不知,大宋的问题不止这些,还请改日再议。时候不早了,暂且用餐吧。诸位,远道而来,让王某今天一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大人。我们二人还有公事在身,不打扰大人了,我们先回一步。”曾布看天色已晚,和黄庭坚起身要走。

“二位,太客气了。还是吃完晚饭,再走吧。”王安石诚恳地说道。

“大人,曾前辈在此,您二人久别多日,好好聊聊。我们走了。”黄庭坚说。

“杨进,恭送二位大人。曾兄,饭菜已准备妥当,我们前去用餐吧。”

“好,安石。”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前厅。饭菜非常丰盛,吴氏已等候多时,见到曾巩,吴氏满脸笑容:“曾大人,好久不见,大人富态了不少。”

“夫人,客气了。曾某现在暂居集贤校理之职,也没多少事,落得个清闲。”

“曾兄,快快用餐,不知口味合适吗?”王安石问道。

“安石,不必拘礼。你我相知多年,我不是个挑剔之人,饭菜挺好的。”曾巩微笑道。

正吃饭着,只见杨进手揣一封信函,呈给王安石,安石接过之后,递到曾巩面前。“曾兄,安石有一事相求。”

“安石,尽管开口。”曾巩爽快答应。

“这封密信,是安石写给当今圣上的奏折,还请曾兄妥善保管,回京之后,务必呈交圣上,这是我这些年对国家的一点看法和建议。”

“放心吧,安石。你所做的,非一人之事,巩向往已久了。”

两人心领神会,开怀大笑。“哈哈,知我者莫若子固也。”

这封密信,不是别的,正是王安石早已写好的《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只是由于自己官职卑微,资历尚浅,很难接近皇帝,所以一直搁浅。现在曾巩帮了王安石这个大忙,安石感激不尽。

曾巩为人谦虚谨慎,平易近人。深得皇上赏识,在朝中威望很高,是王安石的挚友,王安石也很相信他。二人都很热爱文学,经常文词唱和,互相鼓励。曾巩还经常将王安石的文章带到欧阳修的面前,在欧公面前多次夸奖王安石。以前二人在文学方面交流颇多,政治方面几乎很少,安石这次把这么重要的信件交给曾巩,曾巩觉得自己既受人所托,就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曾巩走后,王安石一直在想:假如《万言书》已面呈圣上,皇帝会不会采纳?它到底能不能发挥它的效用?《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可是王安石花费了整整三年的功夫,苦心诣旨完成的。他总结了王安石这十多年的为官经验,是王安石结合时局对目前国家存在重大问题的深刻剖析,针砭时弊地提出了许多中肯之举。不知皇帝能否采纳,安石心中疑虑重重。先不管它了,皇帝迟早有一天会想明白的,自己的想法终究会实现的。

平日里,安石办公,不喜久坐一处。王安石精力充沛,经常带着他的侍卫李晟华,李少华(李晟华二弟,通判参谋)四处巡察,了解民情。这样能更真实地考察地方实际,了解百姓难言之隐,为百姓排忧解难。

嘉祐三年十月六日下午,王安石起马飞奔舒州潜山县,李晟华,杨进随同,快到潜山县城时,“哷,哷,哷”马儿惊叫了一声,停了下来。只见道路正中坐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翁,衣衫褴褛,满身是血,面容憔悴,似坐非坐,似睡非睡。旁边还有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女子,穿着朴素,眼睛直直地望着面前这三人。

“小女子冒昧,请问哪位是通判王大人?”

“你找死啊,大白天的,坐在马路上干什么!”杨进骂道。

“不得无礼,杨进,前方何人?”王安石示意杨进将老者扶起。

晟华和杨进赶紧下马,扶起老人。找到一块干净之地,让老者坐下。安石向前一步询问道:“老人家,为何要坐在道路中间?”

“大人,多有冒犯。这位老者是我父亲,民女姓刘,叫小梅。父亲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大夫说已神志不清,所以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就问我吧。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还我们刘家公道!”青年女子说道。

“不必着急,你且慢慢说来。”王安石宽慰道。

“草民父亲刘明章生性老实,勤奋朴素。母亲早逝,草民还有个哥哥刘聪,一家三口,相依为命。原来家里一贫如洗,经过几十年的辛勤努力,我们家终于在县城开了间药铺,这间药铺说大也不大,生意倒是挺红火,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店面和住房相连,父亲,哥哥和我都住在药铺里,一家人以药铺为生。农忙时节,哥哥回家种地,平时来药铺帮父亲打理一下药铺。一家人日子还过得清闲,可谁知……”刘小梅“哇”地失声痛哭。

“慢慢说,小梅,有本官在。”

“谁承想,没过几日,恶霸张贵带着一群人叫嚷着要收 ‘保护费’,数额高达五千两白银,交不上来,就要霸占我家药铺。三番五次,折腾得药店生意也没法做了。最后,他变本加厉,连我家的农田也要霸占。前几天,我正在抓药,只听父亲说,哥哥被张贵打死了。张贵其实不是为了那块地,它是看上我们家的药铺,他想通过这种卑鄙手段,逼我们就范。我和父亲前去理论,结果张贵不但不认账,而且还说哥哥是自己摔死的,就这样,父亲和张贵争吵起来。张贵家人多势众,父亲被打得跌倒在地,哭天喊地。‘这世道还有王法吗!’父亲大喊:‘老天爷,救救我们父女俩吧’。一气之下,父亲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发现父亲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会清醒,一会糊涂。事后,我带着父亲去县衙击鼓鸣冤,结果无人受理。这半年,我带着父亲到处申冤,结果四处碰壁。药铺早已被张贵改作他用。”

“冤枉哪,大人,可得为草民做主啊!”刘小梅嚎啕大哭。

“岂有此理!”王安石生气地说道。“切莫伤心,你先回去,给你父亲好生养病。事实我已基本清楚。”

“大人,我没家啊,老家和药铺都被张贵霸占,草民还能去哪啊!”

“杨进,带这位姑娘和老人去县城,找一块清净之地,好生照顾!晟华,迅速查清张贵所占农田数额,来源,详细地址。改道张贵家!”

“是,大人。”晟华和杨进同时答道,小梅给王安石指了张贵家的方向,就和杨进,自己的父亲往县城赶去。

王安石和晟华快马疾驰, 不一会就到了张贵家。

“谁是张贵,立刻出来!”晟华喊道。

“这位官爷,有何吩咐?”一个满脸麻子的人答道。

“快叫你家张贵出来!”“是,是”麻子唯唯诺诺地答道。

一刻钟之后,一个彪形大汉晃晃悠悠从里屋走出来。此人满脸横肉,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谁啊,谁在叫我?!”张贵叫嚷道。

“张贵,还不跪下。”

“我为何要下跪,这是我家!”张贵蛮横地说道。

“啊呀”一声,张贵“噗嗵”扒倒在地。只见晟华一个飞腿,正中张贵两只小腿。

“张贵,你可知面前这位是何人?”

“老子管他是谁?在我的地盘上,我管他天王老子!”张贵依旧一副凶恶的嘴脸。

“放肆,见了通判大人不但不下跪,还在这口出狂言。张贵,你可知你已犯下滔天大罪?”

“你,血口喷人,你无凭无据,造谣生事。”张贵气愤地说。

“张贵,休得无理。我就是本州通判,至于你是否犯罪,待我一一审问,便可知晓。张贵,我且问你,刘小梅你可认得?”王安石厉声说道。

“认得,那又怎样?”张贵哆嗦了一下,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大人行事这么果断,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被他知道了,他还佯装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家里以何为生?”王安石继续追问。

这位大人好生奇怪,刚提到刘小梅,怎么又问起我家呢,张贵纳闷道,随口便说:“我家,世代以种田为生,全家人勤勤恳恳,不曾与任何人发生瓜葛啊,大人!”

“既以种田为生,报出你家田地数目。”

张贵见事不妙,吞吞吐吐道:“我…我…我家有良田三百亩”

“胡说!我已派人调查清楚,你家田地远不止这些,还不如实招来。”王安石正说着,只见晟华 手拿一本册子,打开呈现在王安石面前。

“三百亩……五百亩……八百亩。大胆,张贵,竟敢欺弄本官,自己家种多少地,你都不知道!”王安石厉声斥问。

原来,晟华早已叫管家拿出张家的账册核对,同时还收缴了很多地契。张贵,这家伙,非常狡猾。他家本有三百亩地,在册子的前半部分明确可以看到,册子的中间是很多空白页,但是在后半部分

平日里,安石办公,不喜久坐一处。王安石精力充沛,经常带着他的侍卫李晟华,李少华(李晟华二弟,通判参谋)四处巡察,了解民情。这样能更真实地考察地方实际,了解百姓难言之隐,为百姓排忧解难。

嘉祐三年十月六日下午,王安石起马飞奔舒州潜山县,李晟华,杨进随同,快到潜山县城时,“哷,哷,哷”马儿惊叫了一声,停了下来。只见道路正中坐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翁,衣衫褴褛,满身是血,面容憔悴,似坐非坐,似睡非睡。旁边还有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女子,穿着朴素,眼睛直直地望着面前这三人。

“小女子冒昧,请问哪位是通判王大人?”

“你找死啊,大白天的,坐在马路上干什么!”杨进骂道。

“不得无礼,杨进,前方何人?”王安石示意杨进将老者扶起。

晟华和杨进赶紧下马,扶起老人。找到一块干净之地,让老者坐下。安石向前一步询问道:“老人家,为何要坐在道路中间?”

“大人,多有冒犯。这位老者是我父亲,民女姓刘,叫小梅。父亲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大夫说已神志不清,所以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就问我吧。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还我们刘家公道!”青年女子说道。

“不必着急,你且慢慢说来。”王安石宽慰道。

“草民父亲刘明章生性老实,勤奋朴素。母亲早逝,草民还有个哥哥刘聪,一家三口,相依为命。原来家里一贫如洗,经过几十年的辛勤努力,我们家终于在县城开了间药铺,这间药铺说大也不大,生意倒是挺红火,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店面和住房相连,父亲,哥哥和我都住在药铺里,一家人以药铺为生。农忙时节,哥哥回家种地,平时来药铺帮父亲打理一下药铺。一家人日子还过得清闲,可谁知……”刘小梅“哇”地失声痛哭。

“慢慢说,小梅,有本官在。”

“谁承想,没过几日,恶霸张贵带着一群人叫嚷着要收 ‘保护费’,数额高达五千两白银,交不上来,就要霸占我家药铺。三番五次,折腾得药店生意也没法做了。最后,他变本加厉,连我家的农田也要霸占。前几天,我正在抓药,只听父亲说,哥哥被张贵打死了。张贵其实不是为了那块地,它是看上我们家的药铺,他想通过这种卑鄙手段,逼我们就范。我和父亲前去理论,结果张贵不但不认账,而且还说哥哥是自己摔死的,就这样,父亲和张贵争吵起来。张贵家人多势众,父亲被打得跌倒在地,哭天喊地。‘这世道还有王法吗!’父亲大喊:‘老天爷,救救我们父女俩吧’。一气之下,父亲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发现父亲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会清醒,一会糊涂。事后,我带着父亲去县衙击鼓鸣冤,结果无人受理。这半年,我带着父亲到处申冤,结果四处碰壁。药铺早已被张贵改作他用。”

“冤枉哪,大人,可得为草民做主啊!”刘小梅嚎啕大哭。

“岂有此理!”王安石生气地说道。“切莫伤心,你先回去,给你父亲好生养病。事实我已基本清楚。”

“大人,我没家啊,老家和药铺都被张贵霸占,草民还能去哪啊!”

“杨进,带这位姑娘和老人去县城,找一块清净之地,好生照顾!晟华,迅速查清张贵所占农田数额,来源,详细地址。改道张贵家!”

“是,大人。”晟华和杨进同时答道,小梅给王安石指了张贵家的方向,就和杨进,自己的父亲往县城赶去。

王安石和晟华快马疾驰, 不一会就到了张贵家。

“谁是张贵,立刻出来!”晟华喊道。

“这位官爷,有何吩咐?”一个满脸麻子的人答道。

“快叫你家张贵出来!”“是,是”麻子唯唯诺诺地答道。

一刻钟之后,一个彪形大汉晃晃悠悠从里屋走出来。此人满脸横肉,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谁啊,谁在叫我?!”张贵叫嚷道。

“张贵,还不跪下。”

“我为何要下跪,这是我家!”张贵蛮横地说道。

“啊呀”一声,张贵“噗嗵”扒倒在地。只见晟华一个飞腿,正中张贵两只小腿。

“张贵,你可知面前这位是何人?”

“老子管他是谁?在我的地盘上,我管他天王老子!”张贵依旧一副凶恶的嘴脸。

“放肆,见了通判大人不但不下跪,还在这口出狂言。张贵,你可知你已犯下滔天大罪?”

“你,血口喷人,你无凭无据,造谣生事。”张贵气愤地说。

“张贵,休得无理。我就是本州通判,至于你是否犯罪,待我一一审问,便可知晓。张贵,我且问你,刘小梅你可认得?”王安石厉声说道。

“认得,那又怎样?”张贵哆嗦了一下,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大人行事这么果断,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被他知道了,他还佯装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家里以何为生?”王安石继续追问。

这位大人好生奇怪,刚提到刘小梅,怎么又问起我家呢,张贵纳闷道,随口便说:“我家,世代以种田为生,全家人勤勤恳恳,不曾与任何人发生瓜葛啊,大人!”

“既以种田为生,报出你家田地数目。”

张贵见事不妙,吞吞吐吐道:“我…我…我家有良田三百亩”

“胡说!我已派人调查清楚,你家田地远不止这些,还不如实招来。”王安石正说着,只见晟华 手拿一本册子,打开呈现在王安石面前。

“三百亩……五百亩……八百亩。大胆,张贵,竟敢欺弄本官,自己家种多少地,你都不知道!”王安石厉声斥问。

原来,晟华早已叫管家拿出张家的账册核对,同时还收缴了很多地契。张贵,这家伙,非常狡猾。他家本有三百亩地,在册子的前半部分明确可以看到,册子的中间是很多空白页,但是在后半,晟华用手掌使劲一按后面每页,又有五百亩地的字迹渐渐清晰。原来这五百亩地是用红色特制染料所写,这种染料遇微热,一定压力就显现出来了。册子后面详细记录了这五百亩地的来源,日期。仔细查看

这五百亩地,都是张贵侵吞别人家的。张贵为了隐人耳目,专门请人造出这种账册,自以为聪明十足,没想到还是被人识破。

“庆历元年:刘英家地一百亩;庆历三年:朱湘家地二百亩;皇祐五年:蔡岳家地一百亩;嘉祐元年:得李孝淳地一百亩,县城正西五十里,南北朝向,水田。张贵,这些你作何解释?”王安石仔细查看着。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先父遗留下来的。”张贵情急之下,编造借口。

“即是你父亲遗留下来的,就可名正言顺归入你名下,实报田地数目。为何做此手脚!大胆张贵,刘小梅家五十亩地是否也是你霸占?!”王安石正声质问。

“我……我……大人”张贵不知如何回答。

“晟华,立刻拿下张贵,暂且扣押,改日再审!”

晟华听命,将张贵押往县城。

第二天清早,王安石见过潜山县县令,命令该县县尉立即升堂断案。一个时辰之后,只见杨进带着刘小梅,刘明章跪在堂前。随后,晟华押着张贵走向堂前,张贵一看今天这么多官府之人,赶紧乖乖跪拜。外面挤满了围观的群众,吵吵闹闹的。人们都拭目以待,想看看通判是如何断这场官司的。

“威武……武……”“升堂!带原告,被告。”县尉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肃静了下来。县尉坐在厅堂正中间,县令左侧坐,正好面对王安石,王安石靠右坐,从旁听审,晟华,杨进旁边侍立。

“堂下所跪何人?一一报上姓名,身份。”县尉开始审问。

“小女子姓刘,名小梅。旁边是我父亲刘明章,我们家世代以种田为生,还有一间药铺。草民今天状告张贵故意杀人,害死我哥哥刘聪!”刘小梅先回答道。

“你胡说,你哥哥是自己摔死的,与我无关。”张贵抢辩道。

“我没有胡说!我哥哥就是你杀死的,你不但害死我哥,还霸占我家田地,私抢我家药铺。张贵,你,丧尽天良。”刘小梅愤愤地说道。

“张贵,刘小梅所说霸占农田,私抢药铺,可否属实?”县尉厉声斥问道。

“这……这……”张贵结结巴巴,说不上来。

“来人,立刻查清张贵所占药铺之地段,现今之用途。”县尉大声喊道。

“张县尉,我这有一份账册,请你过目。”王安石示意晟华递给县尉。

“三百亩……空白页……刘英,朱湘,李孝淳 得地五百亩。共计八百亩。大胆刁民,私抢良田,隐藏不报,该当何罪!”

“大人,小人一时糊涂,心生贪念,还请大人原谅!”张贵眼珠一转,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

“土地乃百姓生存之本,你私占良田五百亩,叫那些被你所占之百姓,如何生活,如何谋生?!”张县尉质问道:“刘聪,是否是你害死的?”

“冤枉啊,大人,不关我的事。我和刘聪早就认识,几个月前的一天,我去他家要帐,催他还钱。没想到,刚一进门,他正和媳妇吵架。我就上前劝架,谁承想,刘聪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人劝,还要用椅子砸他老婆,直往前扑。我一看情势危急,我就用力甩开刘聪,不料,用力过大,将刘聪甩出三米开外。不巧,那里有块大石头,狠狠地撞到刘聪头部。刘聪当时满地是血,不过,依然能说话。我因为害怕,就走了。之后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张贵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

“你这个畜牲!明明是你带人将我儿子殴打致死,现在却在这假惺惺装好人,你这,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东西!大人,还我儿公道啊!”刘明章哭喊着说道。

“大人,我父亲所说句句属实。三个月前的一天,张贵来过我家,不是来要账,他是来逼迫我哥,让我们将药铺低价卖给他,名义是买,实为抢夺。药铺是我家的命根子,哪能轻易给人?我哥坚决不同意,他就伙同家眷拳脚相向,痛打我哥。十几个人围住我哥,我哥想跑出来拿挂在院墙上的镰刀自卫,他们死死的逮住我哥不放,我哥一用力,挣脱了他们的围困。迅速跑向院墙,谁料,脚下一个踉跄,撞向一块大石头,当时就失血过多,昏了过去。醒后,已不能说话,只有微弱气息。晚上就不省人事了。”刘小梅哭泣道。

“报!大人,小的已调查清楚:县城万民街确有一间铺子,正如刘小梅所说,三个月前,是一间药铺,如今已改为肉店。店面紧托住宅,面积不小,地理位置优越,是做生意的好地段。”衙役说道:“肉店系张贵所开。”

“众位乡亲父老,张贵霸占农田,私抢民宅,事实清楚,影响恶劣,扰乱了正常的社会秩序,本县尉将严惩不贷!张贵是否杀人,事关重大。本县尉再做进一步调查,改日再审!诸位,请回吧!”张县尉看了王安石一眼,宣布退堂。

“大家先回去吧,有本官在,一定还百姓公道,严惩恶人!”王安石向前来的群众保证。

“陈县令,张县尉,张贵这起案件影响很坏,要迅速断案!张县尉,即刻派人前往刘小梅老家取证核实,刘聪撞石而死,必定有血迹残存,立刻找回使刘聪致死的那块石头,作为物证。向刘小梅兄嫂询问当天情况,是否如刘小梅所说,判定张贵是否在说谎。晟华,协助张县尉调查本案!立刻前往张贵家进一步调查此事,缉拿所有当天参与殴打刘聪之人员,单独审讯,必有互相抵触之处。严加审问,必能查个水落石出!”王安石进一步说道。

“遵命,大人。”晟华听命,前去调查。杨进,少华随同。

“王大人,累了一天,稍事休息,本官已为大人准备好饭菜。”陈县令发话了。

“走吧。”王安石在县令,县尉的陪同下走出了县衙行署。

三天后,张贵一案再次升堂。这次堂下多了两个证人,一个是刘小梅兄嫂 刘聪妻——张氏;另外一个是张贵管家刘二,满脸麻子,很不情愿地紧随其后。

“张氏,本官且问你,你丈夫是如何死去的?你一一道来!”张县尉直奔案件主题。

“大人,我丈夫之死并非张贵所说,张贵要账是假,霸占我家药铺是真。况且我夫妻二人根本就不欠他钱,何来要账之说!为了霸占药铺,张贵三番五次,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张贵以霸占农田逼迫我二人交出药铺。我丈夫坚决不从,他就活活打死我丈夫。”

“大人,我没想过打死刘聪啊,意外啊!”张贵高声喊道,抢在了县尉前头。“且慢,你丈夫是怎么死的?你且细细说来,张贵,安静!”

“当时,我看见一群人在殴打我丈夫,我上前劝架,他们将我掀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只见我丈夫从人群中跑出,突然,只听“啊呀”一声,他倒在了地上,满头是血,浑身是伤。我高喊‘救命’,无人理会。张贵他们趁机逃之夭夭。”张氏哭喊着说道。

“张氏,你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使你丈夫头部严重受伤了吗?”张县尉继续追问。

“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对,巨石。”张氏回答道。

“大人,就是这块石头,噢,上面还有我丈夫的血迹呢。”正说着,衙役们将刘聪家的大石头抬了上来。

“刘二,那天你是否也参与?”

“大人,小的一时糊涂,做了傻事。正如张氏所说,我们并非要账,而是想抢夺张家药铺。大人,小的也是没有办法啊!”麻子刘二如实答道。

“你,刘二,敢背叛我!”张贵凶狠地说道。

“主人,你就老实交代了吧。”刘儿怯懦地说。

“刘二,不用怕。那本账册是你所记吧,你还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张县尉正声道。

“霸占百姓田地的账册是我所为,不过那都是听从主人安排的。”

“大胆张贵,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要说!”张县尉厉声斥问。

“大人,我没有故意杀人啊,我只想霸占张家药铺,教训教训他们夫妻俩。根本没想着要打死刘聪啊!”张贵连哭带叫。

人证,物证都在,下来就是如何定罪的问题了。张县尉走下厅台,来到王安石跟前,征求王安石的意见。王安石正色道:“依法判处!”

张县尉走上堂前,大声说道:“张贵,目无法纪,作恶多端,滋事扰民,为害乡里,百姓深恶痛绝。因本案中,张贵既无利器使用,也没杀人动机,所以并非故意杀人。但张贵,殴打他人,使人致死,罪刑深重。现在本尉宣判:按照大宋律令,现判处张贵以下罪名。”

“故意打人使人致死罪,霸占农田罪,私抢民宅罪。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张贵:发配边疆,充作军隶,永世服役。即刻执行!”

围观的群众见状都高喊:“太好了,张贵这个恶霸终于被铲除了,多亏了王大人和张大人啊!”

“父老乡亲们,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向我开口。我就是本州通判,我替你们作主。”王安石走向人群。

“这位就是通判大人啊,太好了。”老百姓都围了上来。

“大人,卑职在调查张贵一案之时,发现这一带侵占农田现象非常严重,很多百姓无地可种,迫不得已,迁往他州。”晟华向前说道。

“竟有此事!”王安石很是惊讶。

“是啊,大人,我们这一带有很多像张贵这样的恶霸,他们霸占农田,欺压百姓;隐匿耕地数目,逃避国税;私放高利贷,盘剥百姓,好多人真的是活不下去了。”百姓都争着向王安石说道。

“难道就没人管一管?”王安石气愤地说道。

“这些人,财大气粗,在地方上很有势力。他们横行乡里,已非一日。我们只是有口难言啊!”

“少华,立刻知会李英大人,前往舒州!”王安石告别了众乡亲,立刻赶往舒州府,晟华,杨进等陪同。李少华先去。

一时辰之后,到达舒州府衙,李英大人早已在府衙前等候。

“安石此来,有失远迎。”

“李大人,安石有要事相商,不必寒暄。”王安石未及下马,先快言快语。

“大人,安石近日在辖内视察,发现舒州境内,侵占农田现象非常严重,如不及时制止,必将扰乱百姓正常的耕作。”王安石进一步说道。

“卑职也在为此事发愁,只是一时半会没有好的对策。”李英知州无奈地说道。

“为今之计,必须重新丈量全州土地,彻查他人隐匿不报之田地,还归百姓。另外,这些富豪有地不报,国家必定损失惨重。向富豪征税,弥补国家损失!”王安石当机立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那就照安石所说做吧!不过,派谁去执行合适呢?”李英询问道。

“少华,你前去执行,丈量土地,向富豪征税。如有违逆者,严肃处理!若有像张贵等十恶不赦之人,交由你哥哥晟华办理。”王安石回应道。

“是,大人。”少华听命,立即前去舒州全境,执行命令。

十日之后,李少华拜见了王安石和李英。

“李大人,王大人。卑职遵照指示,将舒州境内土地,全部重新丈量。彻查出侵占农田例五十多处,查出恶霸:王虎,张强,李一霸,赵宝志等60多人,涉嫌侵占他人耕地,殴打他人,栽赃陷害等罪名。使人致死或故意杀人者,卑职已收监等候审判;罪行严重者,属下一定严惩不贷!”少华向二位大人禀报道。

“很好,少华。执行中所得脏款,全部上缴州府,充作国库饷银,用于地方军备。”李英笑着说:“安石,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说明的吗?”

“被侵占之田地,全部归还原有居民。使百姓不再为无田可种发愁。少华,向士绅豪强征税情况如何?”王安石严肃说道。

“大部分士绅听从政府安排,只有极个别人反对新政策,像王虎,李一霸他们。”

“加大执法力度!凡违令不从者,阳奉阴违者,办事不力者,一概从严处置!无论官吏还是平民,有阻挠新政策者,一律看押候审!”王安石加重了语气。

“不向富豪征税,何以还百姓公道?!这些豪强,就是社会的蠹虫,不劳而获,使农民‘耕者无其田,流离失所,伏尸遍野。’李大人,新政策必须一贯执行。”安石向李英说道。

“是啊,安石。你我联手定要将舒州为之一新。革除旧弊,发展生产,还百姓一个富裕祥和的新舒州。”李英激动地说。

“王某一定助大人一臂之力,竭尽所能,万死不辞。”遇到这么开明的上司,王安石感到很欣慰。

“安石,听说开封府尹包大人近日已回老家庐州探亲。舒州和庐州相距较近,你可前去拜访。包大人一向很欣赏你的才干啊!”李英微笑着说道。

“是啊,包大人年过半百,依旧忠孝廉洁,执法严明。王某很是敬佩,早已心向往之。还请大人宽限几日,容我速去拜访。”

“去吧,安石。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朝气风发,干劲十足,为民请命,在所不惜。到了之后,代我向包大人问好。”李英笑哈哈地说。

“李大人,王某速去速回。”说完,王安石便带领属下奔赴庐州。

包拯,自孝肃,时任开封府尹,龙图阁直学士兼枢密副使。包拯执法如山,公正廉明。从小就孝敬双亲,年轻时,朝廷派其知建昌县,因离家较远,无法侍奉双亲,辞不赴任,所以包拯孝顺父母的事迹早就传开了。大家也更加敬畏这位黑脸大人。

一日午时,包拯正在为年迈的父亲喂药,忽听外面有人禀报:“大人,王大人到!”

“哪个王大人?”

“舒州通判—王安石大人。”

“噢,快快有请!”

“快坐,安石。好久不见,父母身体可好?”包拯关切地问道。

“还好,多亏几个弟弟照顾,不劳我费心。几日不见,大人怎么气色渐差,看起来很是疲惫?”王安石关心地回应道。

“公事缠身,官场累人。边境动荡,牵扰吾心。国家看似承平,积弊重重啊!”包拯忧心地说道。

“包大人刚正廉洁,断案神明,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您的?”王安石宽慰道。

“有断案那么简单就好了。安石有所不知,老夫此次回家探亲,还另有打算。”包拯哈哈大笑。

“大人,还有何事?”王安石很是好奇。

“此次回京之后,皇上派我出使辽国,辽人多彪悍狡诈,言而无信。我看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大人,不必担心。以您的威望,契丹人还敬您三分。”

“老夫性命无关重要。关键是此次出使,即要不辱使命,还要不伤宋辽两国和气。老夫素来秉性耿直,主张对辽强硬,这下可难倒我了。”

“大人,不必为难。大人,此次出使,只要圆满完成皇上交给的任务就行,不必与辽人发生正面冲突。两国交战靠得还是军事实力,大人一边稳住辽人不使其南侵,我大宋一边加紧边防,务实军备。以待他日,吞灭辽国!”

“无论如何,老夫都要不失大宋威严,让辽人知道我大宋的厉害。”

“大人,因势而变,顺势而为。不可过于执拗,此次出使,还望大人多多保重!”王安石语重心长地说。

“安石,费心了。听说你在地方上干得不错,深受百姓爱戴。公孙大人每次与我议事,总是夸你。”

“大人,过奖了。安石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罢了。”王安石谦虚地说。

“安石,不如这样,我给皇上建议调你到汴京,与我同僚共事,咱门一起挽救大宋危弱的局势。”

“承蒙大人器重,安石自知年轻,还应在地方上多加历练。”王安石委婉地说道。

“也好。安石之才,他日必成大器。老夫年事已高,深感以一人之力难救时局,孤苦困惑之时,常想得一人相助。今日一见,茅塞顿开,安石实乃最佳之人选。”

“哪里,哪里,多谢包大人抬举,王某何德何能。”王安石客气地说。

“不必谦虚。安石,你身上有我年轻时的影子。想当初,为了维护世间公正,我得罪了不少皇亲国戚,还经常惹怒当今圣上。不过,就是这种倔劲,这股浩然正气,才使老夫毅然卓立于朝廷之中。然而非议也不少,大家都说我:‘生性倔强,不近人情’。”

“哪里,哪里,俗人之语岂可全听?包大人上为皇上尽忠,下为万民尽心,理当严肃法纪,刚正不阿。断案以事理为主,不可参杂半点主观人情,以事实为依据,务必客观公正。王某鼎力支持包大人所做之事。”

“是啊!老夫虽位极人臣,知我者安石一人也。安石,你认为大宋该如何面对今日之局势?”

“为今之计,只有彻底变法,才能挽救危亡之势。”

“你且细细说来。”包拯仔细询问。

就这样,包拯和王安石从中午谈到深夜。王安石仔细地给包拯讲解了他的治国主张,内容涉及财政,军政,民政,科考等方方面面。尤其是王安石提出的“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的理财主张,包拯极为赞同,即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紧接着王安石说,目前,顾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四方有志之士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久不安。此其故何也?患在不知法度也。

包拯听完这些大为惊叹,甚是羡慕王益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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