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明睿

蓝星历2106年11月5日16:00 东都城市群西区

周明睿取下了VR设备,起身离开沙发,走到了食储箱前,取出一袋营养液,打开内置吸管吮吸了起来。营养液是这个是时代绝大部分人的口粮,这能提供他们每日必需的能量和水分,每人每天三袋,需要自己去各自居住区域的社区服务中心领取。

“享用”完晚餐,周明睿穿好鞋,准备出门去参加晚上的专修课。从家里出发到上课的地点需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需要步行,其余时间全部都要在地铁上度过,好在每节专修课的知识部分只要半个小时就能修完,他一般都是在地铁里修完,这能够消减他晚上的旅程中大半的无聊。

出了门,周明睿走向了地铁站,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双眼目平视前方,并不会将他的目光浪费在周围的无趣上。

地铁站口,三个年轻人正站在前面聊着天。

“听说秦望已经提前被东都大学录取了,我估计啊,东大已经给秦望准备好了殖骨,不知道是哪种野兽的,也不知道我哪天才能有第一块殖骨!”

“行了,就你那样,怕是要到三十岁才走运能捡到一块。”

“你快闭上你那乌鸦嘴吧!我估计你的殖骨怕就是乌鸦嘴。”

“别闹了,人到齐了,走吧。”

这几人是周明睿的发小兼同学,他们一同选了外科医生的专修课,头一个说话的叫李想,外号“估计哥”,三句话离不开估计俩字儿,人如其名,天天做着百日大梦,自己号称“大理想家”,他的体型也比较大,一米八七大高个,体重250斤上下;跟估计哥打趣的朱赣,长得不太高,身材精瘦,是家中的老三;最后说话那个叫绕斌,这三人加周明睿是铁打的小团体,他们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都是一个班,自号四小金刚,饶斌是老大,老二周明睿,老三李想,老幺朱赣。

“诶,老二今天怎么不对劲?”在站台等地铁时,朱赣拉着李想往后退了几步,小声说道。“我估计是春心萌动,怕是喜欢上了哪个小姑娘,我估计不是孙蔓就是费青青。”估计哥开始了估计。“我瞅着不像,我再好好观察观察。”朱赣上下打量着周明睿,又转过半个头去跟李想说。

不远处的饶斌瞟了身后的两人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铁轨,又仰了仰头,张开嘴说:“明睿,你不用想太多,其实我还是觉得你应该选战斗型的专修课,城外的原野和山林才是装得下你的地方,那样的意外跟你是完全没有关系的,我也相信老师们不会区别对待他们的学生,而且叔叔阿姨肯定也想见到你进入东都大学。”

“斌哥,别说了,我已经想好了。”周明睿打断了饶斌的话,平静地说道,他的眼睛同样直视着台下的铁轨。

“滴!滴!”

列车声沿着铁轨从远处穿来,黑暗的洞中已经能见到隐隐白光。

“你俩别在后面闲聊了,地铁到了。”饶斌转头跟两人大声说道。

······

2084年7月3日,这一天是蓝星人类发展史上的转折点,几年前,各国的天文机构都前后发现了一颗直径约200KM的小行星从柯伊伯带外向九星系内缓缓驶来,根据严密计算,该小行星撞击地蓝星的概率约为93%,在经过协商讨论后,各国决定发射一艘飞船,搭载巨当量核弹,在离地球120万-140万公里的区域进行小行星爆破。

爆破成功了,就在全世界欢欣鼓舞、庆贺之时,有一块约200m直径大小的小行星碎片改变了原有轨道,却依旧瞄向蓝星,再次发射飞船在太空实施爆破措施已经来不及了,但根据首次爆破数据及观测结果来看,这颗碎片会在到达地表前被大气层摩擦消融殆尽,但各国还是做好了准备措施,准备在平流层对这颗不大的小行星碎片进行爆破。

庆幸的是,小行星碎片在抵达平流层之前已经燃烧光了,并没有漏网之鱼再一次逃脱它该有的命运。

然而不幸的是,小行星碎片在燃烧时挥发了大量的微量元素,并附着在蓝星的大气层外。这个当时并未被人看重的消息引发了巨变,在挥发在大气层中的微量元素中,有一种被命名为“嶍”的元素存在,来自太阳的辐射在经过嶍的作用下产生了异变,从小行星接触大气的位置开始,地表上的人们突然发现天空已不再是蓝色,而是白色。而且没过一个小时,这个区域内经过阳光照射的人开始了变异,这些变异的人身上被阳光直射过的地方,肌肉密度快速增加,骨密度没变却开始增大,由于局部器官的变异索取了大量能量,这些人身上的其他部位开始快速萎缩,直至死亡,这一天,史称黑暗之日。而这个被所有人及历史永世铭记的地方,在华国的最西北——天山,也被称为黑暗之地。“嶍”这个名称,也是华国科学家命名的,出于石山,天外飞至,白光照地,意为熄灭,嶍这个字的异体,则为“㠄”。(读做xí)

......

“谁能告诉我,在切除上肢后该怎么操作?”在一个像是手术室的房间内,一位穿着白大褂,手拿激光刀的人问道,在这人面前,隔着手术台的距离外,有十几个年龄在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站着,其中站在右手边的就有四小金刚。

听到老师提问,瘦竹竿朱赣立马发声:“老师,我知道我知道!切除上肢以后先要将切除的肢体放到注满Z-24溶液的常温箱内,然后先为手术台上的人止血,之后在常温箱内开始处理上肢,首先从肘关节离断处切除,切开皮肤及肌肉组织,使用碎骨器将骨头震碎,而后将兽骨植入、连接神经、缝合,前臂和手掌操作也是一样的,之后将腕关节离断处与肘关节离断处分别缝合,将完成手术后的上肢放入义体修复机内测试神经反应并修复缝合处,再在肩关节离断处植入监测仪,最后将上肢缝合,完毕!”

“不错!”

老师听完回答,对着朱赣点了下头,又看向前方,“义体植入手术非常简单,跟着机器就能完成,但是监测仪植入肢体后可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测试,要是义体出现问题,而监测仪没有发现并及时组织血液供给,那责任就属于站在手术台上的你。细则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医出事故,亲人两行泪,我想你们的亲属也不愿看到你们有进入矿区挖矿的一天,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可就是下辈子了。好了,下课。”说完话后,老师径直走出了教室。

“这张老师,每次上课结束都要唠叨这么一句,我估计呀,他肯定还是单身。”教室内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李想转过身跟朱赣嘟囔了一句。

“张老师也是为我们好,他的教导你要放在心上。”老大饶斌听到了李想的调侃,跟他叮嘱道。

“我懂我懂,这不开玩笑嘛!走啦走啦,今晚有最新的李哥探索日记,我估计他没几天就能翻过赢岭了!”

李想回应着老大的“教诲”,又推着兄弟仨往外面走,也亏得其他几人都比较瘦,不然他肯定推不动。

“今天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儿。”出了教室,周明睿跟三人说道。

“诶,别介呀,每次上完专修课你都鸽,今天轮到去我家,我买了新的飞行棋,三缺一!”朱赣听到周明睿要回家,赶忙说道。

“行啦,你没看出来老二今天有心事吗?改天再玩,再说今晚不是有探索日记吗?”李想也出来帮周明睿解围。

周明睿歉意地点了点头,跟三人道别:“我去医院外勤厅看看,有没有我妈的消息,你们先走。”“行,那我们就先走了啊!”跟周明睿道完别,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周明睿走到了外勤厅,跟值班的阿姨打听:“刘阿姨,我妈有没有信息传过来?”周明睿的母亲叫顾玉,是在黑暗之日后出生的第一批新人类。

“你稍等,我查一下记录。”

值班的刘阿姨打开信息屏,开始查询三天内的通讯记录。“这几天没有消息传过来,他们应该还没到当涂吧,你下次过来上课就有新消息了。”

“谢谢刘阿姨!”跟刘阿姨道完别后,周明睿走出了医院。

由黑暗之日始,随着嶍元素慢慢笼罩大气层,蓝星上的无线传播已经名存实亡,无线电波无法穿透大气被大气层外的卫星接收并返回地表,尽管各国政府非常重视地下有线线路的铺设,但由于嶍元素导致生物异变,导致线路铺设所需的材料成本、人工成本大大增加,而且工作的危险性极大,多种原因导致线路铺设计划进展无比缓慢,大多国家只能保证城市内的通讯线路通畅。而华国由于技术水平高、政府统筹力度大,再加上人口基数大,经受异变考验后变强的人数众多,在华国几个大城市群周围,都铺设了一些野外的地下线路,但外出探险的人与城市之间的联系依然极为不便。

穿过嶍元素的日光照射在生物上,使蓝星上的所有生物都产生了变异,力量变强、身体结构发生改变,人类的大部分武器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一般的枪支弹药不能穿透这些变异过的“怪物”的表皮,使用炮弹的话,很多生物都能躲过去炮弹爆炸的中心点,而爆炸后的余波并不能对它们造成致命的伤害,而使用威力更为强大的核弹等武器,人类却还没做好与怪物同归于尽的准备,毕竟怪物们都只生活在它们的栖息地,并没有对人类的城市群发起冲击,但当核弹覆盖了这些怪物的生存空间后,不知道整个地表还能剩多少完好的土地,造成的污染也是人类不能承受的后果。

怪物们不攻击城市群并不代表它们没有攻击过人类,当生物异变开始时,最靠近黑暗之地的各国和华国的西北部的人类居住地就被当地和周边变异的生物袭击,存活下来的人十中无一。当其他区域城市内的动物、植物也开始变异后,各国果断决定——人类迁徙。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能清除一个区域内所有的动植物,除非把这些地方翻过来捣腾个遍,不然埋在泥土里的植物种子说不准第二天就沿着建筑爬上人们的卧室,并把人类的血肉当成生长的养料给完全处理干净。

从上古开始,生物的迁徙史中从没有哪一次是能不承受剧痛而完成的,纵使人类的科技水平达到这么一个高度,但这次的迁徙还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以华国为例,黑暗之日前,华国总人口为21亿,而等到华国六大城市群完全建立后,所余人口不足10亿。在迁徙之前和迁徙之中被怪物杀死的人口足有七亿多,其中西北部、西南部、南部、东北部这些生物丰富的地区尤为惨烈,共有近六亿人死于非命。当然,华国人口的损失率在全世界中已经是第二低的,北丽洲的丽国和加国死亡率达到了60%,优盟的死亡率达到了65%,死伤最惨重的黑洲、南丽洲在迁徙中的人口死亡率超过了80%。反观蓝星最北部的北地国,由于国内人口基本集中在首都附近,死亡率竟然只有不到20%,但是乌拉山以东的人口几无生还,远离首都的其他地区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到达他们唯一的希望之地,令人没想到的是,由于北地国首都附近的各国实力不够,有很多的人竟然弃国逃到了北地,使得北地的人口总数比黑暗之日前还增加了许多。

回到华国,当所有人都迁徙至城市群后,另外一个问题又出现了——食物短缺。

城市群内的食物并不能够解决这么多人的需求,粮食的产地已经被毁坏殆尽,城市群内没有这么多的土地能够满足耕种需求,肉食更是不用想,要解决变异后的生物并用其当作口粮需要足够的武力支持,而最先变异并存活下来的新人类在迁徙过程中损失惨重,而以他们个体的力量增长也暂时不能抗衡这些第一批变异的怪物。

而且第一批新人类中,能够为弱小的还未变异的人类提供保护的人已经在迁徙过程中伤的伤、残的残,国家力量又要保证城市的建设和抵抗未知的危险,至于剩下的安全无损的人中,他们的力量绝对是要保证自身的利益。这些人在黑暗之日前就已经控制了大量的生产资料,有足够的武器,在提前获取了内幕消息的情况下又囤积了大量的食物,把所有力量和精力都放在人民迁徙中,政府没时间第一时间去严打这些事情的走向。等到了迁徙结束,这些特殊的阶层通过拉拢一部分迁徙人群中有潜力或者变异过的新人类,有了更为强大的武力,同时,他们又将手中的武力和生产资料作为筹码,与一些人达成了合作。

当然,他们在黑暗之日以前就有了很深互动,或拉拢、或要挟、或画饼,使得这一阶层迅速壮大,随着时间他们也开始完全插手到了部分新城市群的城市管理、商业等方方面面,其中又以东都城市群和南都城市群为最,深处华国西南的西南城市群反而由于迁徙初期政府的额外重视,成为了政府手中掌控力度仅次于首都的第二据点。

......

周明睿回到了家中已经快到九点,他洗浴完之后走到了客厅,打开桌上的电子屏幕,里面正播放着探索日记——赢岭篇。

“我们大约明天下午就能到达主峰,翻越过去再走大概半天就能到达安岩市,再往南走两百公里就到巴山了。”

电视里传来节目主持人安阳的声音,他不仅是这一期探索日记的主持人,更是西都城市群内实力处于顶层的军部人员,据说他能在野外单人击杀完全变异的非掠食性动物。这次由西都军部出人出力的探索赢岭不仅是为了制作电视节目,也是为了维护这一条能与华国西南最大的人类聚居地交互的信息传递路线。

画面一转,再次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破损不堪的水泥公路,路面上空空荡荡,顺着前方看去,并没有现在城市群外围的高大围墙,稀疏的几座高楼耸立,这些是安源市著名的地标建筑,但已经没了在公共资源库里视频资料中该有的活力,楼上本该悬挂的巨型显示屏散落在距楼顶10多米处的露台上,你能在高精度的视频上感受到这座城市的荒凉。

“我们下一个目标是巴山,我现在已经能隐约看到山脉的轮廓,现在我们要顺着环城的公路向东走,大家记住,如果你有机会能够在探险途中经过旧都市,千万不要有进去的念头,城里面百分百栖息着这一个区域内的最强大的怪物,我相信你们的课程中肯定已经讲过相关知识,但是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们一边,我们下期再见。”话音刚落,屏幕里已经在播放晚间新闻的预告了。

周明睿关掉了屏幕,其实他并没有觉得看探索日记很必要,因为剪辑后的节目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战斗的场面,但他总是期望着下一期可能会出现这些镜头,可能看节目的观众都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跟看这个节目的想法一样,周明睿选择医学作为专修课并不是他讨厌进入东都大学或者讨厌东都军事学院,他其实很渴望能在下一阶段的学习结束后作为专职的战斗人员进入野外,做跟他父亲以前做的事情一样。

周明睿的父亲叫做周义,是东都市战斗人员中的强者,在东都城市群的向外探索行动中,有很多重大的事件都跟有他父亲参与,比如东都市第一次探索洪湖、建立武易前哨站等等。他的父亲总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榜样,直到半年前他的父亲被认定为“叛徒”,为抢夺战利品中完整的胫骨的周明睿父亲击杀了一个同伴、击伤两人,最后被其他探索小队成员当场击杀。

他不敢相信他生命中伟岸的山最后会坍塌,但是通知到他的信息绝不会骗人,他的母亲也因为家庭中没有战斗人员后,由主治医师调离到了医院外勤部的岗位上。父亲背叛的通知是由饶斌的父亲传达的,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而被他父亲击杀的人叫秦驰,他的同学秦望的父亲。

尽管饶斌的父亲说不会因这件事影响到周明睿升学的录取,但他还是决定学习医学专修,放弃他一直想就读的东都大学,原因很简单:医学专科学校只需就读两年半,等毕业之后他就可以转到某所医院的外勤,替换母亲成为家庭中唯一的战斗人员,而且医院外勤工作并不算危险,只需要击杀一些低危区域内存活的野兽就可以,并不需要面对变异程度高的怪物。

收拾了一下,周明睿进入到卧室里躺下了,但最近的他并不像以往能轻松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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