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竹娘看着自己的玉儿日渐活泼起来,脸上总是挂着笑,又因为小三儿确实能将玉儿拴住,所以,爱屋及乌的,小三儿也越来越受竹娘的待见。
阿嬷的绣工实在了得,尤其是富贵满门绣的真是磅礴大气,栩栩如生。
“阿嬷,这是什么花儿,真好看?”
阿嬷原本在专心的绣着,这时候也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小三,“你阿嬷我的手艺好,自然绣的跟真的一样。这叫富贵满门。”
末了,阿嬷又补充一句:“许多人的这一辈子,不就是想要荣华富贵么?”
“荣华富贵?阿嬷,我可以跟你学吗?”
“你?不是你阿嬷我打击你,你就不是这块料子——不过,现在不行,现在是荒年,我也没有多余的东西让你练手,等年景好了,你阿嬷我教你。”
“可,阿嬷不是说我,学不了吗?”
“你看着呆笨,那是先天的,可是可以后天学习,勤能补拙。”阿嬷因为跟小三说话,差点下错了针脚,于是对着小三道:“你去跟你阿妈玩儿,我这正忙着,我上年龄了再分神,难免下错针。”
小三点点头,然后朝着自己的阿妈走去。
正因为阿嬷的绣工了得,所以总有些人会找上门来,让阿嬷帮着绣,自然,有着一样过硬的手艺,而且那手艺还是富贵人家所求的,哪怕在那样的年景,报酬也不会少。
至少够她们祖孙三人紧巴的过活,反正饿不死。
虽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但是小三知道,自己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再也不用每日出去乞讨。她所能做的,就是听从阿嬷的吩咐,看着阿妈让她不要到处乱跑。
自从她来了之后,玉儿阿妈再也没有闯祸。阿嬷可以放心的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甚至有那么几次两三天才回家一次。竹娘是她们这个家唯一的劳力。
她跟阿妈就指望着,阿嬷辛苦所获得来的碎银解决温饱,那时候粮食贵的要命,常常阿嬷拿一布兜碎银出去,只能换来一小兜粮食。
“怎么不睡觉,坐起来干什么?”竹娘回来的时候,小三正从噩梦中醒来,恰巧竹娘深夜回家。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小三好几次做梦的时候,都梦见她和自己的阿妈挨饿,填不饱肚子。
“阿嬷,我刚做了噩梦,梦见我和阿妈,置身于那群灾民之中,没得吃没得穿,也没有睡觉的地儿。”
阿嬷摸了摸小三的头:“好孩子,不用怕,有阿嬷在,你和你阿妈饿不着。”
“阿嬷,原本,我没有在怕,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做了这样的梦。”竹娘说完,已经往外走了,可是闻言,停下了步子,看着小三,然后又走近她。
“可怜的三儿,那是因为你从前饿怕了,怕了饥饿,所带来的恐慌,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你还担心,阿嬷存下的那些银钱不够我们过活?”竹娘笑看着小三,安慰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在梦里面,找阿嬷都找不到,只有阿妈陪着三儿,阿嬷,那你去哪儿了?”
这一次,小三说完,竹娘深深的看了小三一眼,再没接话。
小三看着夜里沉默的竹娘,叫道:“嬷嬷?嬷嬷?你不睡觉吗?”
竹娘这才回过神来,因着月光下,小三发现竹娘已经很疲惫了。
“走,我带你去看看。”
“看看?”小三不解的看着竹娘起身,也跟了上去。“看什么?”小三边走边问。
可是竹娘一直不说话,一直将小三带到了自己的房里面,然后点燃了油灯,交给小三:“来,拿着!”
不一会儿,竹娘便从房间的一块砖头底下取出了一个小坛子,一打开,里面全是碎银和粮食。
小三看着那些粮食还有些被惊到:“阿嬷,你什么时候存的这些粮食?”
“手有余粮,心中不慌嘛。”竹娘看着小三笑的慈爱。
小三知道,阿嬷是将多余的钱粮都存放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以免再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她们饿肚子。
“这是我们家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能乱说啊,就是你阿妈,你也不能告诉。”小三点点头。
“你且回去跟你阿妈睡吧,看以后还会不会做这样的梦?”
竹娘一边笑意盈盈的对着小三说话,一边将那个小坛子用一块正好能盖上的石块压上去。再将粮食放进去,有条不紊地盖上砖块,让那坛子粮食归于安全的黑暗之地。
小三赶紧笑着道:“我肯定不会再做噩梦了,阿嬷。那,阿嬷,我们这些粮食能吃多久啊?”
“能吃,好久。若是省着,天天喝稀粥的话,半年是有了。若是吃了大白饭,那这些,连半月都撑不下来。”
小三闻言,心中还是有些失望,才半年啊!那半年之后呢?
“去睡吧!”竹娘收拾好,看着小三还看着刚才自己封坛的地方,扶着自己的腰身,对着小三再次开口。
“好,阿嬷,小三这就去睡,阿嬷也早些睡。”
小三躺在床上,听见竹娘关门的声音,渐渐也累了,有了睡意。
等到第二日小三一睁开眼睛,便发现朱奶奶还坐在灶头跟前烧着火,而往日这个时间点,朱奶奶早都去了主家了。
灶内,火正旺的像是要烧着了随时能烧着人一样。小三心中还有些紧张,生怕那灶火一下子扑出来,而自己的阿嬷又手脚不是那么的方便,万一烧着了怎么办?虽说小三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的想法,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她上前两步,不自觉的就走到了灶房门口。
看见小三,朱奶奶便笑的看不见眼睛,很是和蔼温柔,那模样,是起先小三自己最最羡慕玉姑娘阿妈的地方。
原本小三还困顿,因为她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睡醒,只是被尿意憋醒才起床的。可是再看见竹娘脸上的花开,小三便忍着尿意,看着竹娘道:“阿嬷,小心点灶火,不要被烧着了。”
朱奶奶瞬间笑的眼睛连缝隙都找不到了。
“把你的小心放回肚子,要烧着你阿嬷我的火,还没生出来呢!”朱秀竹正笑着,就听见小三又问自己:“阿嬷,您今日怎么还在家?”
“你这小崽子,怎么,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在家了?”朱秀竹这话一说,脸上笑意减少了许多,小三只看见朱秀竹甚至有些半瞪圆的眼睛,心里面一阵紧张,连忙摆摆手的解释:“阿嬷,三儿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为什么还在家?”
说完才发现自己说的好像还是原来得意思,所以眉头皱的深,正尝试着重新开口:“你昨天,早都走了,今日还没走。”
见小三有些被自己吓着,所以朱秀竹再次眯起眼睛,笑道:“小崽子还不惊吓,你是说我老太太平常早都走了,怎么今日在家是吧?”
小三连连点头,她原本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却奈何一直说不清楚。
见小三头点的啄米的小鸡一样,朱秀竹又笑起来,这次虽然没有笑的找不到眼睛,但是眼角眉梢的喜气还是掩藏不住的。
“我呀,被咱们飞城的一个大户人家请了去,所以呢,咱们家以后不仅可以获得丰厚的酬劳,而且呀,你阿嬷我还会每日带一些粮食回来,甚至还有好吃的糕点。”
说完这话,朱秀竹又看着小三,问道:“高不高兴?”
小三听得都有些愣住,昨夜她还在担心,那些藏起来的粮食只足够她们吃半年,如今听到朱秀竹说这话,小三心里面满足又高兴。
也不一定是因为饥荒年间的缘故,作为一个乞丐,小三素来知道粮食来之不易,更何况,还能吃到糕点,光是想想,小三都觉得自己幸福的无以复加,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嘴里面都已经有了糕点。
想的入神,小三开始陷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里面。
“嘿,你这小崽子问你话,还问不出声了!”朱秀竹往灶火里面添了一把柴,又看着小三。
小三这才找到自己,忙高兴的道:“高兴,高兴,阿嬷,我好高兴,我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说着说着,小三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几分,看着朱秀竹一脸认真道:“阿嬷,那,那他们会不会欺负你,你都上了年纪了,让你做那些做不动的活儿?”
朱秀竹有些没明白,就听见小三又继续:“我之前在外面做乞丐的时候,听袁华哥哥冷凝姐姐他们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专门为难人,不给仆人吃喝,还专门欺负他们,甚至让他们跟狗儿抢食,把他们当成大马骑。”
朱秀竹这才明白一开始小三问话的意思,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但还是耐心的解释道:“不会,你阿嬷我是凭手艺吃饭的,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又不是她们家的家仆,她们不会,也不敢欺负我。他们不仅不敢欺负我,还要付我工钱,好好地跟我说话,要是敢在我的头上动土,哼,我很凶的!”
听见这话,小三的脸上顿时间又满了笑意。而且这时候,她也彻底的清醒过来,觉得尿也不憋了,也不困了,立马就要转身,又想起朱秀竹还看着自己,便道:“阿嬷,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妈。”说完,也不见朱秀竹应声便已经钻进了屋内。
身后的朱秀竹只是有些笑意模糊的看着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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