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叶澈被关在江宅一小茅草屋内已有数日,今日他不知为何会想起这几句诗句。他亲眼瞧见整个江宅是怎样由盛转衰的,如今除了挂满灰尘的门匾外已瞧不出半分这里就是昔日赫赫有名的江宅。一个人生前无论有多辉煌,死后却是什么也带不走,就像江万洲,他死了江宅却还在。
他斜躺在草堆上正奇怪,这里的人为何既没有审问他,也没有饿着他。这时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陈一鸣,手里拎着饭盒。他扶起叶澈,打开饭盒。
叶澈瞧着摆在地上的饭菜,道:“若是有酒就更好了!”他并没有问今日饭菜为何会比前几日丰盛,也没有问为什么今天陈一鸣会亲自来送饭,因为他知道陈一鸣为何而来。
陈一鸣夹起一块牛肉送到叶澈嘴里,道:“叶探花若想喝酒的话那也简单。”
叶澈道:“哦?”
陈一鸣又道:“只要叶探花告知在下太祖遗物的下落,在下保证不但会立刻放了你还会让叶兄有喝不完的酒。”
叶澈笑道:“难道阁下不知道?”
陈一鸣道:“不知道什么?”
叶澈道:“也是在这江宅,在下已亲手毁了太祖遗物,当时在场的不止在下一人。”
陈一鸣笑道:“太祖遗物除了叶探花恐怕再也没人见过?”
叶澈道:“因此阁下是不信在下毁掉的是真的太祖遗物。”
陈一鸣道:“这么要紧的东西,叶探花舍得毁掉?”
叶澈笑道:“确实是挺要紧的东西,不过在下更加在乎美人与佳酿。”
陈一鸣道:“美人再美也难免色衰,佳酿再醇也总难免辛辣,这些总还是敌不过拜相封侯高官显赫。”
叶澈笑道:“美人回眸百媚生,欢伯入口夜半酣。功名富贵谈笑间,不胜蛾眉枕边醉。”
陈一鸣笑道:“叶探花既志不在功名,又何必拽着在下的功名不放。”
叶澈忽道:“阁下怕是该走了。”
陈一鸣楞了一下,道:“为何?”
叶澈淡淡笑道:“想打太祖遗物主意的恐怕不止阁下一人!”
陈一鸣仔细一听,道了声多谢,夺门而去。
叶澈瞧了瞧地上的饭菜自语道:“谁见了都会知道有人来过。”
这茅草屋本是关牲口的地方,寻常时候这些大侠定不会来此,如今却是接踵而至。茅草屋的竹门又被打开了,不过这次来的却不是一个人。
叶澈瞧了瞧,笑道:“在下睡的这牲口屋果真是风水宝地,诸位大侠屈尊降贵来此作甚?莫不是也是来给在下送饭送菜的?”
那仲康瞧了一眼底下的饭菜,冷冷道:“来的是谁?”
叶澈笑道:“来的自然是人,难道还是牲口不成?仲大侠何来有此一问?”
仲康沉着脸,道:“叶探花休要逞口舌之利,小心祸从口出。”
叶澈道:“在下是属毛驴的。”
仲康不解道:“什么意思?”
叶澈道:“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阁下越不想听什么,在下还就偏偏想说什么。”
岳安仁忙打圆道:“仲兄勿要生气,叶探花本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辞官归隐了。”
“在下李继勋,久闻叶探花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那仲康身旁之人冲着叶澈抱拳道。
叶澈瞧了一眼那人,道:“阁下就是李唐后裔,吴王李恪后人?”
那李继勋道:“不错,祖上正是吴王李恪。”
叶澈忽然很想笑,他不明白为何世人都要认个有名望的祖宗。他微微一笑,道:“人非狗,也非马,非得名种才行。”
李继勋忽然沉着脸,道:“叶探花这是何意?”
叶澈道:“狗身上若是有了名犬的血统,那这条狗说不定比人还金贵。马的祖上若是大宛名驹的话,那这匹马也定然价值千金。”
李继勋脸色更沉,道:“要是人呢?”
叶澈道:“一个人身上要是有了皇帝祖宗的光环,那自然是跟名犬名马一样身价倍增。”
李继勋刀已出鞘,他冷冷道:“阁下的嘴巴太臭,若再敢胡言,小心割了你舌头,让你再也说不了话。”
岳安仁忙喝道:“李兄,别忘了我们来此所为何事。”其实他也恨极了叶澈,若不是东西还未到手,他还真想割了叶澈那条巧舌如簧的舌头。片刻他又强笑道:“地下有菜有饭,叶探花何以不食。是不合叶探花胃口还是······?”
叶澈也明白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淡淡笑道:“各位若见我这么多好菜都还不吃,那定然是无酒。”
岳安仁瞧他般这样子,索性开门见山,道:“刚才来人是谁在下不再追问,我们今天来此只有两件事?”
叶澈笑道:“你们来干什么早晚都得说,又何必兜那么多圈子呢?在下虽被点了穴道,性子却还是属毛驴的,一点没变。各位若想用强,在下接着便是。”
岳安仁道:“好,第一件事自然是太祖遗物的下落。”
叶澈并不言语,只是哈哈一笑。
那岳安仁道:“叶探花笑什么?”
叶澈道:“我说的话阁下信不信?”
岳安仁不语。
叶澈又道:“既然在下的话阁下不信,那在下即便告诉阁下太祖遗物的下落,阁下也还是不信,既然不信又何须再问。”
茅草屋内的十几人竟被叶澈问的哑口无言,却又无法反驳。
岳安仁身后钻出一汉子,手持四棱钢锏一巴掌扇在叶澈脸上,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钢锏硬。”
岳安仁大吃一惊,连忙制止。道:“秦兄不可,叶探花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切不可伤了叶探花,也不可堕了你祖上威名。”
叶澈笑了笑,道:“岳大侠这般仁义,看来新任武林盟主非阁下莫属了。”
岳安仁道:“叶探花勿怪,这位秦兄秦关也是一时失手。”
对于那一巴掌叶澈毫不在意,他笑道:“不怪不怪,这位秦关兄祖上也是唐初名将秦琼?”
那秦关黑着脸道:“是又如何。”
叶澈道:“这世上姓刘的都是汉高祖后人,姓李的也全是李唐子嗣。全都是名种,在下早已见怪不怪了。”
眼见着秦关又要发作,岳安仁急忙说道:“第一件事暂且不淡,叶探花能否猜到在下要谈的第二件事?”
叶澈道:“在下又不是阁下肚里的蛔虫,又岂能猜的到。”
岳安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叶澈,道:“叶探花不妨先看看这封拜帖。”他见叶澈并未接过去,随即笑道:“这倒是在下的不是了,在下忘了叶探花已动弹不得。”
叶澈笑了笑。
岳安仁继续道:“也罢!那在下读给叶探花听听也无妨。”他咽了口口水继续道:“蓬莱百里驷拜岳兄阁下,日前崖顶一别在下甚是挂念。阁下乘人之危辱我兄长,在下师兄因在下之故虎落平阳,此仇在下定不敢忘,不日前来拜会。百里驷拜!”
叶澈听完大惊,百里驷如此正大光明前来拜庄定然讨不了好。他若出现,那南宫沁也定会出现。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故作淡定道:“阁下为何要给在下看这些?”
岳安仁道:“叶探花认为令师弟来此能否全身而退?”
叶澈道:“在下不知,也许能,也许不能。”
岳安仁又道:“那叶探花可想知道在下会用什么法子对付令师弟。”
叶澈道:“纵然在下师弟无法全身而退,但阁下也不会讨不到什么好处。”
岳安仁阴笑道:“或许有一个法子能让令师弟占不到任何便宜。”
叶澈道:“哦?”
岳安仁道:“在下能想到这个法子还得多谢司徒妖女,在下只需将这茅草屋布满火药,即便令师弟有通天之能,也休想逃出生天。”
叶澈淡淡说道:“在下猜测阁下也许不会这么做。”
岳安仁饶有兴致道:“哦?叶探花倒是说说看,在下如何不会这么做?”
叶澈也笑道:“太祖遗物,阁下将在下囚禁在此,无非是想得到它,又岂会轻易杀了在下。”
岳安仁笑道:“功名富贵自然是好,但跟性命想比也就只能忍痛了。不过在下还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叶探花要不要听听?”
叶澈道:“哦?阁下请讲。”
岳安仁道:“叶探花只需交出太祖遗物,在下即可释放叶兄。如此一来令师弟也就无需再来解救叶兄,在下也能荣华富贵,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叶澈笑了笑,道:“阁下若这么轻易就放了在下,岂不自食其言,又如何跟江湖武林同道交代?”
岳安仁瞧了瞧李继勋,又看了看秦关,大笑道:“交代?要什么交代?交代这玩意儿就像是给死人烧的纸,全是糊弄鬼的。况且这里的人不也是叶探花嘴里所说的武林同道么?”
叶澈也笑道:“听阁下一席话,倒胜过在下十年寒窗。不过在下还是想知道阁下会给出什么样的交代?”
岳安仁跟那几人相视一笑,道:“他们想要什么样的交代,就会出现什么样的交代。”
叶澈微微一笑,道:“若他们定要在下以死谢罪呢?”
岳安仁道:“天下这般大,总会有几个相似之人,若要找个跟叶探花相似之人,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澈笑道:“阁下这瞒天过海的计策是好,不过在下怎知到时死的是在下,还是那相似之人?”
那岳安仁见叶澈有所松动,喜道:“叶探花这是信不过在下么?”
叶澈微笑道:“现在阁下有求于我,在下还能讨价还价。若太祖遗物当真到了阁下手里,那在下岂不是任人宰割?”
如此絮叨,那秦关早就极不耐烦,他拨弄着四棱钢锏道:“岳兄跟他废什么话,一个阶下囚跟他这般客气干啥?他不说就打,打到他说为止。”
岳安仁气道:“秦兄打住,倘若真有你说的这般容易,叶探花也就不是叶探花了。”随即他又冲着叶澈抱拳道:“秦兄是个莽汉,叶探花勿怪。”
叶澈笑道:“在下即便想怪也是无何奈何。”
岳安仁道:“那叶探花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在下?”
叶澈道:“等阁下什么时候能相信在下,那在下自然也就相信阁下了,不过现在,在下只想喝酒。”
岳安仁笑道:“叶探花说笑了,即便叶探花只有一只手能动,也能抬手间要了在下的性命,所以叶兄的穴道在下实在不敢解开。”
叶澈道:“在下说过,阁下什么时候能相信在下,那在下也就什么时候相信阁下。”
岳安仁道:“叶探花教训的是,不过在下实在不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赌。”
叶澈笑道:“既然阁下不敢,那在下同样也不敢。”
李继勋忽阴笑道:“岳兄,在下倒有个法子,既能让大家都放心又能解了叶探花的穴道,只是不知叶探花同不同意?”
叶澈面色深沉,道:“哦?”
岳安仁道:“哦,李兄想出来的法子必是好法子。”
李继勋继续道:“其实很简单,只要废了叶探花的武功,一切难题就都迎刃而解。”
岳安仁道:“这倒是个法子,只是不免要委屈了叶探花。”
叶澈笑道:“若废了在下武功,那在下岂不形同废人,待诸位取得太祖遗物之后若要杀了在下,那在下岂不毫无还手之力?不过诸位若是坚持废了在下武功,那不妨一试。”
那秦关惊道:“当真?”
李继勋不解道:“叶探花当真愿意让在下废了你武功?”
叶澈笑道:“在下动弹不得,阁下还怕一试?”
秦关收起四棱钢锏,插在腰间,正欲上前。岳安仁忽伸手拦住他,道:“秦兄且慢!”
秦关满脸疑惑,道:“他全身三处大穴被封,浑身动弹不得,试一试又有何妨?”
岳安仁郑重道:“通知下去,即可起,任何人不得触碰叶探花身体。”
秦关不解道:“为何?”
李继勋虽未说话,却也是满脸疑惑瞧着岳安仁。
岳安仁道:“两位兄弟不妨想想叶探花是如何被擒的?”
秦关不解道:“他是挨了岳兄一棍,仲兄一锤之后被陈兄点的穴。”
岳安仁心道:莽汉究竟是莽汉。他瞧着仲康道:“凭良心讲,正常情况下仲兄跟在下能伤的了叶探花?”
仲康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垂下脑袋。道:“凭良心讲,十个仲某也伤不得他。”一个人要承认自己不如另一个人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算不上是伪君子,至少他是个真小人。
叶澈忽然瞧了下仲康,不过却并未说话。
李继勋忽道:“不错,他是被百里驷拉着一只手,因此仲兄,岳兄,陈兄这才有了机会擒住他。”
那秦关还是不解,道:“那也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这跟能不能废他武功有什么关系?”
岳安仁等人像看着怪物一般看着秦关,又瞧了瞧叶澈,一个蠢笨如牛,一个聪明绝顶。他沉声道:“秦兄仔细想想,叶探花的一只手是如何被百里驷拉住的?”
秦关饶头道:“还能怎么拉,自然是用手拉呀?”
仲康气极而喜,他朝着叶澈笑道:“在下真想把阁下的脑仁换给他。”
叶澈笑道:“那倒不用,世上若都是阁下这样的聪明人,那岂不是很无趣。”
岳安仁道:“秦兄别忘了,百里驷之前已被叶探花点了穴道。”
经岳安仁一提,那秦关急忙退至茅草屋外,恍然大悟道:“那百里驷是自己解开的穴道。”
岳安仁瞧着他笑道:“百里驷是自己解开的穴道不假,可那也不至于吓的秦兄这般模样。”
秦关道:“他们是师兄弟,万一他也自己解开穴道了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他。”
叶澈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他,只能笑了笑道:“这位秦兄倒是可爱的很。”
岳安仁瞧着茅草屋外的秦关,又瞧着瞧叶澈。道:“叶探花若能冲破穴道,又怎会在此屈尊降贵呢。”
那秦关又重新走进茅草屋冲着叶澈道:“你不会自己解开穴道?”
叶澈笑道:“在下不会。”
秦关又冲着岳安仁道:“那岳兄什么不让碰到他?”
岳安仁道:“叶探花虽不会自己解开穴道,但他也许会另一门功夫。”
叶澈道:“哦,那在下倒想听听。”
岳安仁道:“传说这是一门极高深的内家功夫,一个人若将内力修炼到极致便能轻易将自己身上的穴道转换位置。”
李继勋瞧着叶澈,道:“世上当真有人能将内力练到极致?”
岳安仁也瞧着道:“叶探花也许是在故作镇定?但谁也不敢冒这个险。”他仔细瞧着叶澈的脸,想看清他脸上表情有何变化,可他还是失望了。
叶澈仍旧是一副笑脸,道:“在下贪酒好色,又岂肯将时间浪费在修炼上。”
他越是这般轻描淡写,岳安仁越是慎重,越是不敢冒险,他慎重道:“对女人上心的人,未必对功夫不上心。你赢了,在下确实不敢冒这个险。”
叶澈笑了笑,道:“富贵险中求,阁下还是冒一冒险的好。”
岳安仁正待说什么,门外突然跑进一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他又瞧着叶澈笑道:“叶探花果然是风流探花,如今这般田地居然还会有女人前来搭救。”
叶澈暗道不好,来的人莫不是南宫沁?除了她也不会再有旁人了。
岳安仁又笑了笑,显然没将来人放在眼里。他瞧着叶澈又笑道:“叶探花可能猜出想要救你的人到底是谁?”
叶澈也笑着胡扯道:“阁下既知道在下是风流浪子,那红颜知己定是不少,是嫣红?紫衣?还是柳烟?又或是秦淮八艳?在下倒还真猜不出。”
岳安仁道:“叶探花既猜不出,那待会就请看场好戏。”他又瞧着门外报信的人道:“都安排好了没有?”
那人道:“一切安排妥当!”顺手将门合上。
岳安仁站在门后,透着门缝隙向门外瞧去。只见门外院落里走进一女子,那女子着了一身深蓝色棉织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腰间一条白色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芊芊楚腰束住。待瞧见了那女子容貌后,茅草屋里的人不禁眼前斗然一亮。那女子脸色晶莹,肤光胜雪,标准的瓜子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微显腼腆,只是那双美若桃花的眼睛却写满沧桑。若非那女子手持短剑架在报信之人的颈上,任谁也不会相信如此纤弱的女子竟会武功。
门外那女子冲着那报信之人道:“叶澈就被关在这茅草屋里面?”
那报信之人故作颤抖之状,道:“是的,叶探花就被关在里面。”
“你没骗我?”那女子又冷冷问道。
“小人不敢撒谎,叶探花确实是被关在这茅草屋里面的。”那报信之人颤抖道。
那女子忽然用剑柄砸在报信之人的后颈上,那报信之人应声而倒。她仔细瞧了瞧四周,确定没人之后这才缓缓靠近茅草屋。正当她准备打开门时,门却自己开了。这女子反应也是极快,她瞧着情况不对,立刻转身准备离开却为时已晚,那被她砸晕之人早已拦住她去路,四周也被人尽数围住。
岳安仁走出茅草屋,笑道:“周掌门别来无恙。”
原来这女子正是莲花宗掌门周幽,那日她同叶澈分手之后并未率纵参加紫晶宫一役,而是直接回了门派,是以莲花宗并未损失一人。
她见多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也早就知晓所谓的武林正派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她冷冷瞧着岳安仁道:“叶大哥可被关在此处?”
岳安仁淫笑道:“在下不知周掌门指的是哪个叶大哥?我这姓叶的是不少,只是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叶澈自然是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回来救自己。他高声道:“周掌门请回,无需为了在下身陷囫囵。”
周幽听见叶澈的说话声音,立刻精神起来,此时她竟喜极而泣,并未因为身陷重围而害怕。她大声道:“叶大哥,果然是你。”
叶澈不想连累她,只能冷冷道:“周掌门请回,在下虽身陷囫囵,却还轮不到一个女人来救。”
周幽闻言,眼角竟溢出泪水。暗思之人被囚,她虽担心但更多的却是欢喜,因为她终于有了接近叶澈的理由,哪怕最后为他而死也是开心的,世上所有暗恋之人恐怕也都会有她这种想法。
她本是满心欢喜前来营救叶澈却不曾想到被一盆冷水迎面泼来,但随即想通他这样做是不想连累自己。可她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不想连累自己也就意味着自己跟他的距离还很遥远。
岳安仁忽道:“原来周掌门指的是叶探花,只是不知周掌门跟叶探花什么关系,竟然为了他而置莲花宗的清誉不顾?”
周幽冷冷道:“小女子已卸去莲花宗掌门一职,并已脱离莲花宗,往后一切皆与莲花宗无关。至于叶大哥,他便是小女子想托付终身之人。如此回答叶大侠可还满意?”
岳安仁道:“你既脱离莲花宗,往后之事自然与莲花宗无关,但之前之事周女侠难道不该给个交代么?”
周幽道:“之前何事?”
岳安仁脸色阴晴不定,道:“紫晶宫一役,你莲花宗临阵脱逃,致使江湖各派损失惨重,这件事周姑娘难不成忘了?还是周女侠心里只记挂着情郎?”
周幽道:“莲花宗只是接到剿灭魔教的邀请,要不要参加剿灭魔教却是我莲花宗的自由,何来临阵逃脱一说?”
岳安仁道:“剿灭魔教任何武林正派都无袖手旁观之理,莲花宗身为武林正宗又岂可袖手旁观。依在下看来,你分明是爱恋叶澈,因此与魔教蛇鼠一窝,坑害武林同道。”
周幽明知事实并非如此,可她却无法反驳,只能红着眼道:“不是这样的。”
叶澈忽大声道:“江湖世道皆在人心,人心若是歪的,那江湖也正不到哪去。周掌门放心走便是,想来岳大侠还不至于跟小女子一般见识。”他又大声道:“岳大侠,是吗?”
岳安仁两眼珠子一直在周幽身上转个不停,周幽虽是个美人,还是个大美人。但他却知道孰轻孰重,只能悻悻道:“既然叶探花发话,在下岂有不遵之理,那周姑娘请便。”
周幽道:“我不走!”
李继勋奇道:“你不走?”
周幽道:“来了就没打算走。”
叶澈道:“周掌门无需担心,在下自由脱困的法子。”
周幽仍坚持道:“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她又冲着岳安仁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叶大哥?”
岳安仁忍痛道:“叶探花在此小居是同我有要事相商,周姑娘还是走了的好。”他虽不想放走周幽,尤其是现在她已不再是莲花宗掌门,只是寻常江湖女子。但他又不敢过分得罪叶澈,只能咬着牙同意。
她瞧了瞧四周的人,又瞧着岳安仁。慢慢拔出手中之剑。虽无胜算,却仍要一试。
岳安仁却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别拔剑的好,周姑娘若想强行带走叶探花,刀剑无眼,只怕受伤的会是叶探花。”
“那就将我与叶大哥关在一起。”她生怕叶澈受一丁点伤害,只能短剑还鞘。
岳安仁笑道:“这并不难,不过周姑娘若想跟叶探花关在一起的话,那就只能也点住周姑娘的穴道了。”他接着又道:“一个叶探花已经令我头痛不已,你若解开了叶探花的穴道,那我们只有等死了,所以只有将你的穴道也封住,这样我才能够安心。”
周幽道:“封穴绝对不行。”
岳安仁道:“如此,那只有请周姑娘离开此地了。”
周幽道:“听闻摧花圣手陈一鸣有一种药,是专门对付女子的。只要吃了那种药便会内力暂失,十二个时辰内只能勉强行走是也不是?”
岳安仁道:“怎么?你愿服药?”
周幽瞧了瞧茅草屋内的叶澈,道:“愿一天一服!”
茅草屋里,叶澈瞧着刚服完药的周幽甚是怜惜,叹道:“周掌门何必如此!”
周幽此刻全身提不上一点真气,就连走路都甚是费力,她吃力的夹起一块牛肉递到叶澈嘴边,道:“我愿意为叶大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
自司徒子衿死后,他最怕的便是一个情字吗。无论什么债都容易偿还,唯独情债。他不想再招惹任何人,只能狠下心来道:“在下心里已经有了人,恐怕要辜负周掌门了。”
周幽喃喃道:“我知道,她是司徒宫主的姐姐。”
叶澈又道:“除了她,我心里再也无法装下任何人。”
周幽回道:“这我也知道。”
叶澈道:“周掌门既然知道,待下次有人送饭来,你就走吧,我相信他们会给你解药的。”
周幽道:“我不走。”
叶澈道:“你不走?”
周幽脸色微红,道:“是的,我不走。叶大哥心里除了司徒姑娘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周幽心里也一样,除了叶大哥外,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叶澈笑了笑:“周掌门一片痴心怕是许错了地方,江湖上谁人不知我贪杯好色,是个有名的浪子。”
周幽静静盯着他,微微笑道:“可我知道你不是。”
叶澈自嘲道:“你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像一条野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去。”
周幽擦了擦眼角,泣道:“叶大哥,求你千万莫要这么说自己,也不要这般自己折磨自己。周幽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如今你这般颓废是因为你还放不下,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周幽愿意等,也愿意陪着叶大哥一起过了你心中那道坎。”
叶澈忽认真道:“你说的都对,可这道坎我并不想过,也不愿放下心中唯一的念想。”
周幽奇道:“为什么?”
叶澈黯然道:“我不知道,但若是过了这道坎,放下了这个人,我还能剩下什么?也许剩下的只是一具可以自由行动的尸体。”
周幽没想到他用情如此之深,宁愿活在自己给自己画的世界里。她悲道:“即使是这样,周幽也愿意陪着叶大哥一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叶大哥不想过这道坎,周幽也不想过,叶大哥不愿放下执着,周幽又何常愿意放下。”
叶澈不愿再继续纠缠,道:“不管怎样,这个地方都不是周掌门待的地方,所以······。”
周幽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却不想让他讲出来,只能打断道:“倘若叶大哥再赶我走,那周幽便立刻死在叶大哥面前。周幽已不再是莲花宗掌门,纵然天下之大也无我容身之处,若叶大哥再不要我,那周幽便只有一死了。”
叶澈想不到她一个柔弱女子竟这般执着,却也不禁为之动容。道:“周掌门,叶澈实在承受不起你这般厚爱。此事暂且先放下,眼前生死未卜,待脱困之后在下定会试着去忘记。不过,不过万一在下不幸过不了这关,那周掌门需得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
周幽见他稍有松动,不禁喜上眉头,道:“此生叶大哥便是周幽的全部,叶大哥若是遭遇不幸,周幽也绝不独活。”
叶澈不再说话,他透过门缝静静瞧着门外的世界,任由周幽靠在他肩上。也许是服了药,也许是累了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睡着了。也许是老天爷将所有的雪都已下完,今天总算有了些阳光。但阳光并没有照进这间茅草屋,不过他也并没有失望,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跟事都能见得了阳光的,况且对于失望,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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