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白杨起了个大早,迎接徐大千金赴任。
他换上那件儿南京买的西装,站在门口迎接。
迎接他那叵测未知的前程……
要怎么个法办我?
徐小姐的人力车到了。
今天她穿了一套淡灰色女式洋装,显得干净利落,才下车,蔡白杨便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小坤包,想好的欢迎词还没出口。她便冷着脸先发话了。
“蔡大总管好啊!”
看来她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蔡白杨心想。
他顿顿嗓子,想接着说欢迎词。
还没等开口,徐文君又发话了:“一会将工程规划方案、图纸和部室分工、员工名册拿到我办公室!”
“好的徐总管!”蔡白杨连声回应。
徐文君停下脚步,回头,眯着眼疑惑地看了他。
尔后发问:“我是总管,那你是什么?”
“我……是随时听候您差遣的。”蔡白杨说的自己胃中返酸水。
徐文君冷笑几声。
突然,她瞪大双眼,表情略显吃惊,尔后上下打量了他许久。
噗嗤一笑,走了……
蔡白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她爸一个德性。
抱着图纸和材料,蔡白杨来到了徐文君的办公室——就是原来蔡白杨那间。
昨天他才把办公室收拾出来,他平日不拘小节,桌上柜顶堆满了图纸,烟灰弹的满地,甚是邋遢,陈署长不止一次地说过他,忙的半夜,才和张妈清出物品,扫地抹桌,收拾停当。
一会儿功夫,徐文君便当仁不让,把那间办公室换了天地。桌上放上带来的笔墨纸砚,摆放的井井有条。后面的书柜上也码好了书籍,仔细一看,皆是建筑方面的专业书籍,国文的、英文的,还有德文的,排列的有条有理。
“惹不起,惹不起!”蔡白杨心里嘀咕。
“徐总管,这是您要的材料。”蔡白杨将资料呈上。
徐文君没言语,示意他放桌上,开始翻看。
“这是谁在图纸上乱写乱画?”她皱皱眉头。
“额……县公所的王知事。”蔡白杨有些紧张。
徐文君撇撇嘴,拿着铅笔沿图纸上的标注,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
“有些路段增设的莫名其妙,有何道理?我从小在奉化生活,这些路段,根本无增设的必要,既非交通要塞,沿途人口也不密集,难道国府的税银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徐文君义愤填膺,扭头看着蔡白杨。
蔡白杨无法解释,只能低头愣在一边。
看到蔡白杨没反应,她感觉尴尬,只能接着划拉她的图纸,直到划到一根线路,顺着划去,一直滑到徐家寨她家的洋房处,下面还有王知事的题记:“战备用汽车道”。她的脸顿时红了。
“啪”的一声,她合上图纸,又打开部门分工及员工花名册。
“建设署才这几个部门?事务部、业务部、财务部?蔡总管您这分的也太泛泛了吧?建设新城百年大计,质量检验要不要管?劳役派遣要不要管?建设安全要不要抓?听陈署长说,你是燕京大学土木工程肄业,难道在北方作建工,都不需要注意这些吗!”徐文君一脸的不悦。
“这……徐总管,这3个部门,正是陈署长安排的。”被这个千金大小姐怼着,蔡白杨心有不快,压着火气解释。
“哼!”徐文君鼻子一哼:“奉化新城建设,是民国十六年国府一号工程,如此草率?明日我要面见陈署长,堂堂建设署才25号人,技工劳役还占了一半,哪能撑的起场面?你不是在上海招募么?可曾招募来几个人才?”
知道你要秋后算账,来就行了,可这招募一事,还不是为了你这大小姐?你是明知故问,还是真就这么单纯?蔡白杨愤愤然地想。
忍不住脱口而出:“只招募来您一位。”
蔡白杨料想她会大怒,没想到她听罢,却失落地放下笔,一双如葱白似的纤细小手轻按了按花名册,叹息一声。
“他的心思,我怎能不知?这么说难为你了,竟为我出此下策,其实大可不必。”
“我自小看他建筑楼宇,架桥铺路,好生敬仰,便立志像他那样,为国家谋福祉,此次为家乡修设,其实他不提,我也有此理想,只是我想留学,习得更好的技艺,我是女子,学工程被很多人轻视,以为我不过想凭仗他的权利罢了,只有更强大,才能让他们不敢低看我。”说罢,徐文君抬头看着蔡白杨,眼眸里似乎还滚动些晶莹的东西。
最受不了这个,何况还是个美女子,更何况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个什么……徐总管,做父亲的应该都是这样吧,别……唉,别想太多了。”蔡白杨想了半天,憋出这一句。
噗嗤一声,徐文君又笑了。
“你们北方人,都这般木讷么?还是就你如此?”徐文君问他。
“我……”蔡白杨无语。
可我那天看你很能说嘛!本小姐当夜大哭未眠,险些被你气死!你可知?”徐文君气愤地说。
“唉……那不是为了留住你嘛,还请徐总管体谅呀!”气氛轻松些了,蔡白杨赶快解释。
“嗯……若不是任务,你可还会聘用我?”徐文君突然问道。
蔡白杨突然想起那天见到的身着青绿短彬,一个有着奇怪名字“蜚歌儿”的女孩。
只是一转念,蔡白杨赶紧回到正题,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是肯定!徐总管在金陵大学建筑学毕业,师从德国建筑行会安德倍教授,据悉您在校成绩名列全系三甲,成绩斐然,我为何不聘用您?”蔡白杨由衷地感慨,百度真是个好东西!
“嗨……你得了吧。”徐文君撇撇嘴,不过并不反感。她略显得意地敲敲桌板说:“你情报还是不够准,我不是名列三甲,我的成绩,是三年三甲!安教授说他在德国时,也未见过我这般有学建筑天赋的女子!”
徐文君接着说:“听陈署长说,你专业上也很牛,建筑难题上总是屡出奇招?何时让我领教一下?”
“嘿嘿嘿,不敢不敢,这不是班门弄斧?”蔡白杨飘飘然。
“咳!”徐文君一看蔡白杨飘了,立刻板上了脸:“不过你不要忘记,我才是总管!你不要认为我不过是被亲属提携,抢了你位置的纨绔子弟而已,日后我会让你知道,我坐在这位置上才是实至名归的!”徐文君拍着椅子扶手,摆出一副他老爸的架势。
“知道知道,徐总管!”蔡白杨马上摆正姿态。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徐总管,多难听!像个老秀才。”徐文君继续板着脸。
“啊!那叫您什么?”蔡白杨心里嘀咕,“文君?”“徐小姐?”,这是成就一段佳话么?想到这个,顿时心红眼跳。
“你不会叫我徐总?”徐文君板着脸了。
“啊!好!知道了徐总!”蔡白杨哑然失笑,这位小姐可以,嫌官不够大。
“还有……”徐文君坏笑着,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悠悠地撇着方言说:“这套接驳领洋装,系法国今春的最新款,先生穿上确实很帅,侬讲真的!”
“啊……是你!”蔡白杨懵了。
“是我……”咯嘣一声,徐文君手中的铅笔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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