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慵懒地偏着头,用手指从头顶梳到发梢,然后一缕缕的编织起来。
我闲着无事,坐在椅子上,捡了片树叶,用两根手指捏着根茎转来转去。云柚将她心爱的剪纸拿了出来,其实就是爸爸订阅的报纸,每周两份,上面有不少精美花案,云柚非常喜欢细心地将它们剪下来,然后贴在自己的房间墙板上。
小蕴与凯树都乐的帮忙,三个人蹲着地上,小脑袋都挤一起去了。
妈妈把头发按照原来模样编好后,转身去了屋里,我从声音上听出,她将一只打木箱打开,发出吱吱的摩擦声。这很少见,妈妈很喜欢做家务,会耐心将家中的木桌,椅子,梳妆台,书柜等擦得一干二净,但不常翻箱倒柜。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又在收拾东西离去了。
期间有一只白色绒头,白色尖喙,棕色身子的大鸟落在树上,七彩的尾巴挺立如尖刺一般。云柚她们都被吓了一跳,那只怪鸟偏着头眼睛滴溜溜的看了我们一圈就飞走了,一点也不怕人似的。
又等了一会,从大路上由远至近传来一阵嬉笑声,我一听十分熟悉,正是隔壁的三兄弟回来了。三兄弟姓宁,但是全名我常常记不住,而且他们的父母也只是唤做大崽、二崽、小崽,时间一久,我也只记得这样称呼。
其中大崽拿着一块厚大且长的木头,二崽拿着一截竖起来比他还要高的竹竿,三崽最小,拿着的是一根竹条。
他们一边飞舞手中的武器,一边旋转着身体,从凹凸不平的土坡上踩了过来,三人短短卷曲的头发也跳跃不止。
“吃我一招,圣光照耀!”大崽双手将烂木头托过头顶,大声喊道。
“哈!主轴黑法盾。”二崽应声喝道,两人手中的武器默契的碰在一起,发出激烈的砰砰声。
可惜其中并没有魔法飞舞。
“你们在做什么?”三崽当先注意到蹲在地上的三人。
“哦,他们在剪纸,你们刚刚去哪里玩呢?”
“我们捡红坚果去了,在西边的山脚下。”大崽扭头回答了一声。
二崽趁机偷袭,拿着竹竿往他的左胯敲了一下:“嘿!你的敌人在这里呢!”
“有没有搞错?不玩啦!”大崽顿时丧起了脸,蹙眉皱鼻,一边揉着左胯,一边说:“该去烧火煮饭,不然妈妈回家又该骂我们。”
我看他们两手空空,便问:“不是捡红坚果去了吗?怎么什么也没带回?”
“别提了,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而且都捡了一袋,结果黑奶奶的那只大黄狗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发了疯一样的叫,吓得我们撒手就跑,等我们回过神来,红坚果已经不见了,还差点迷了路,绕了好久的路才找了回来。”
二崽走过来坐在我妈刚刚做过的椅子上。
“走走走,别看了,快去生火!”大崽撵着小崽开了锁,走进了屋里。
“别提多倒霉了,不过我们打算明天早上再去看看,也许运气好,红坚果还没被老鼠之类的动物吃掉。”
二崽是一个很瘦的小孩,在小孩间打架绝对会输的那种。有一点光斑照在了他的脸上,他抓了抓头发。
我说:“我也很想去玩,可是我不喜欢吃红坚果。”
“咦!我告诉你,你要把红坚果洗干净,暴晒个三四天,然后找个罐子丢进去,再掺上糖水,泡上两三天,就会异常好吃。啧啧,我妈就是这样弄的。”
我摇摇头:“我是从来没听说过。”
“呀,以愿哥哥居然不知道吗?我妈妈也是这样做的,我超喜欢吃。”小蕴蹲在地上偏过头,鼓了鼓小脸。
“对的,等几天我家做好了,一定要拿来给你尝尝,绝对比卡萝曼店里卖的那些玩意还要好吃。”
“真的假的?那我一定要尝尝。”
待的云柚将报纸上的图案都剪了下来,小蕴与凯树向我们告别,从小院正中的泥路走着回家去。
云柚还高兴的送了些图案给小蕴与凯树,这也是少见的,我记得云柚很抠,老是跟我抢东西。
之后三兄弟的母亲也回家了,到了做午饭的时间。
我把屁股从椅子上移到了树根上,听着妈妈在后院砍得菜板哐哐响,远远的天空飘起了一缕缕炊烟,田野里也安静了下来。树叶丝毫不动,在阳光下温柔裹了一圈金闪的颜色。
“二崽!你又在偷吃了!”
“是大哥先偷吃的。”
“你们两个,屡教不改,给我去后院劈柴!”
听了这谈话,我的嘴角不仅微微上扬。
“呼~冰锥术。”
一股稀薄的白色雾气在眼前慢慢出现,不消一会,又迅速消散得无影无踪。
“唔,魔法是真的难学呀!”
我双手抱头枕在树干上,眯起了眼。
“以愿,来帮妈妈洗一下菜好不好?”
“唉~,嗯,好!”
下午两点的时候,妈妈提着一袋针线,里面还有些地果干,另一只手牵着云柚出发去小蕴的家里,我换了一双木底板的草鞋,跟在后面。
我们一直等到一点钟,确定爸爸中午不会回家后,我们才吃了午饭,之后在院子里与隔壁三兄弟一家共渡下午茶时光。
小蕴的家在村子中心,我们出了泥路来到大路上,往丁字的左边走去。大路比较平整,地面充斥着马车碾压出的细长条印子,路的两边零零散散的堆有石头矮墙。
一路上有三三两两的人扛着锄头、背着竹篓,相对着我们走来,这些都是去田野间劳作的人,目前这个时间点,太阳还在可接受范围,再等个把月到了灿光季,中午的太阳就该热出一身汗。
我很喜欢这段路,它的左边是一座矮矮的山,很矮,就算是我也能轻松走上山顶,右边是一片宽阔的田地,长满了绿油油的作物,直到远远的山脚下。一起风,就仿若置身绿色的海洋,碧波荡漾。
不远,也就四五分钟的路程,一直走到有一处大转弯的地方,转角处坐落着一座孤独的房子,与它的院落。
这就是黑奶奶家,她的院子是用黑色的荆棘围起来。我探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门口趴着一只大黄狗,伸着舌头在歇息。
在这座房子的左边,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有一隅往下凹的池塘,人们可以顺着旁边的台阶走下去。而池塘里的水是从旁边那口井里流出来的,池塘边长满绿苔,这里面的水不像在流动,静静地反射着树影,而这就是那口流传每年都会有人掉下去淹死的井。
因为这口井离得最近,爸爸需要到这里担水回家,至于洗衣,倒是可以带一块洗衣板,去田野里的水渠,那里更近。
再往前走,就是村子中心,其特点就是村长家高高的二层木屋,不然村子人口不多,且零零散散的分部,走到那里都是一样。
大路两边穿梭着蛛丝般的小路,将每座房屋连接起来,路两边杂草丛生,我们一路向前,看见有的人在自家院子种花浇水,有的人在院子里处理兽皮。
贺凯丰正在上锁准备出门,他看见了我们,向前来打招呼:“嗨!香夏,上次真是多亏你了,要是那株什么异蛛花死掉,红叶那孩子肯定要闹个两三天才消停。”
“没什么,我也很喜欢那株花,枯萎了实在可惜了。”
“对了,你这是要去哪?”
“还能去哪,照样是去抓点鱼当晚餐呗!”
贺凯丰歪歪扭扭的站着,左手麻利熟练的从衣服外面的大兜里掏出一只纸烟,用火魔石给点上。他年近七十,身体还算硬朗,短色黑发,络腮胡,唯脸上沟壑纵横出卖了已经风老残烛的事实。
“如果我再年轻个十年就好咯,那我指定跟你家苏仪志做工,等些日子天气热了,我这老骨头就没法去做了。”他洗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
“哪儿,你家孩子不是在隔壁的剑雨市工作,都有出息了,你可以早日安享晚年了。”
贺凯丰听了这话,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把眼光看向了我。
“你家孩子才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背得出五十七阶音,还会使用魔法了,就这一点就超越了很多普通人呀!
说起来这让我想起了年轻的时候,我记得二十多岁的时候遇见了一名魔法师,他教了我一年的魔法,但是我资质不好,一年了什么也没学会。”
贺凯丰珊珊的笑了笑:
“不过最后分别的时候,他教了我一招,很有效,我后来就是靠着这一点技巧才学会了魔法,那就是集中注意力,用不出火球术的话,那就尝试释放豌豆那么小的火苗;用不出冰锥术,那就尝试释放拇指这么一点点冰。
虽然火球术之类的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初级魔法了,但是对于魔法学徒而言,入门才是最难的事。你可听清楚了?”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
“嗯”贺凯丰于是开心的摸摸我的头:“香夏你也该努努力,花点钱早日送他去魔法学院,这么聪明的孩子不送去学习实在是可惜了。”
“你说得对!事实上我已经联系好一家魔法学院,可能等几天我们就要走了。”
贺凯丰吃了一惊,又说:“预料之中,你不是这里的人,我早知道你们一家是迟早离开的,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我则更为吃惊:“魔法学院是什么?妈妈你什么时候联系好的?怎么都没跟我说?”
“这件事其实我跟你爸爸商量很久了,不过也就五天前才收到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可是?”我突然……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我都不知道魔法学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妈妈冲我笑了笑:“别抓着衣角不放啦!都快被你抓烂了,别紧张,无论发生什么,我跟你爸爸都会在你身边。而且去学魔法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只有不停地学习,你才能成为阿圣王那样的人呀!”
“可是……嗯~哦。”我垂下头,感觉头脑有点乱,脸上耳梢有点发烫。
“哈哈,不管遇到什么事,勇敢迎上去就好了,小子!”贺凯丰吐出一口烟雾缭绕的烟。
“好了,不聊了,我去河边抓鱼去了,走的那天记得告诉我,我去送送你们。”
“哪里哪里,不用劳烦了。”妈妈微微点头。
继续往前走,过了村长家不一会,往右边一条小路走上数步,就到了小蕴的家。
她家也是用大石头垫底,用粗大的树木做柱子、木板墙、抬梁,不一样的是,她家没有盖瓦,而是用一种细密且长的棕色树叶铺满屋顶,也是一种常见的做工,只是远远看去,就像是地上长出的硕大蘑菇。
院子很大,我觉得停四五辆马车不是问题,小蕴的家人在这个院子里有种土豆与地果,还有养鸡鸭,甚至还有牛,如此这般,空气里有一股子气味。
幸好是晴日,风一吹,这气味也就散了。
小蕴与凯树正在踢包团,那是一团由草缠绕而成的球,小蕴正在尝试把它从院子这端踢到院子另一端地面上的洞。
“哈呀!”小蕴憋着小脸,用她粗壮的小腿用力一踢,包团咻的一声腾空而起,然后撞在竹栏杆上反弹回来了。
“啊!好气哦!就差一点。”小蕴龇牙咧齿的表示到,凯树则在一旁捂住肚子哈哈大笑。
“小蕴,我们来咯!”我冲着他们喊。
“以愿哥哥。”云柚招招手回应我。
“你们的爸妈呢?”妈妈问他们
“爸爸去田里了,妈妈在里面,可能在找线球。”
“那你们玩,以愿,记得看好妹妹!”
“好的。”
之后我们四人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包团,这其中,云柚玩得不好,不一会就有些泄气,剩下我们三人再玩了一小会。
小蕴虽然年龄最小,但是最活泼好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包团却踢不进,凯树也奈何不了这个妹妹,不停的给她捡球。
我因为不怎么玩这个,也是无论如何也踢不进,但是挺开心的,不过一扭头看见云柚站在一旁有点不开心,于是我们决定去卡萝曼的杂货店逛逛,之后再回家烤鱼吃。
跟妈妈说了一声后,我们四人就出发了。
杂货店离小蕴家不远,回到大路上,继续走上三分钟就到了。
杂货店坐落在一处小陡坡上,地势比村里其它的房子都高,没有院子,且被草丛围的水泄不通,只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
杂货店没有匾牌,没有任何标志性的象征,甚至木板墙年久失修,被雨水腐蚀的厉害,底下的石墩子也长满了青苔,如果不是我们知道,这完全像是废弃的房子。
“喂!我们上去吧!”
我们顺着坡上的一道小路走了上去,映入眼帘的东西让我吃了一惊,只见房子的后面,也就是山坡,居然有一个偌大的洞,这么说吧,成年人完全可以站着走进去,里面黑咕隆咚的。
我记得上次,半个月前来这里时还没有这么大一个洞。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进去玩过,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泥巴。”
凯树走在我们的最前边,他回过头来说:“我听大人们说,卡萝曼打算把杂货店搬进洞里面。应该是打算不要这间屋子了。”
“可为什么不重新建一座房子?”
凯树挠挠头:“可能建一座房子很贵吧!挖一个洞就省事多了”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很想挖个洞然后住进去。
谈话间,我们来到了杂货店门口,门是开的,但是因为外面阳光盛华,屋里面就显得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有只棕色白斑的猫从门后面露出个头,太阳照在它毛茸茸的脸上,看着我们喵喵地叫了几声,又舔舔爪子,然后跑开了。
“咱们进去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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