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咿呀咿呀的颤抖,吊床轻微摇晃,只要天气不冷,在这午睡比宿舍的床安逸多了。楚江浔怔怔看着灰白的天空,思绪飘散,他还缺最后一份记忆,就是他带打手去匪窝救仟珏之后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活下来。
蒲沪泞觉得吊床绳子没栓紧,解开结重栓:“小浔浔,我还指望沾你的光等段厅长请吃大餐,你说他怎么还不来邀请呢?”
“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因为你救了他呀。”蒲沪泞低头看他,褐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因为你救了他,设一场苦肉计接近他,想让他欠你人情。”
楚江浔双目黯淡,身体开始颤抖:“是的,我设了个局,想傍上警察厅长这棵大树。”
“别怕,那么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设的局,那两个打手身上绑的是什么?”
“他们绑的是微量炸药,就算抢夺引线失败只会炸成轻伤,他们会被警察抓走,我会偷钥匙放走他们,段霄会感谢我,我会利用他调查匪窝被灭真相和仟珏去向。”
一切都在意料中,蒲沪泞波澜不惊:“你的目的达到了,你为什么不开心?”
楚江浔的身体颤抖加剧,摇脑袋想把什么东西甩出去,念念有词:“不是的,不是这样,不是......”
“日本人混进来假戏成真,你夺了真炸弹的引线九死一生,他准备开枪打你,子弹从你眼前穿过打爆他的头,你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你害怕。”
“我差一点死掉,为了毫不相干的人。”楚江浔挣扎着想起来,浑身无力,神志徘徊在半催眠半醒之间。
“可是你歪打正着救了英雄,你也成了英雄。”蒲沪泞轻拍楚江浔的胸口安抚,“你不要害怕,那枪是我开的,我有把握百分之百不伤到你。”
“真的吗?是你救了我?”
蒲沪泞叹气:“每次都是我救你,你个没出息的蠢货。”
楚江浔平静下来,飘忽不定的目光带着笑意放松睡着。
“什么狗屁心理医生,还没本姑娘在行。”话说多了头有点晕,蒲沪泞打开甘草片药盒服下两粒,风不知怎么一阵阵吹起来,有点凉,她拿起楚江浔搭在肚子上的外套自己裹上,躺吊床上休息。
树叶在枝头簌簌颤抖,风缓缓停了。
晨练,楚江浔赖床;上课,楚江浔走神;体训,楚江浔偷懒,完全被打回原形。
虽然教官们一如既往的嫌弃他,但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批学员勉强都比较上进,除了译电对他们来说比较难,其它课学得有模有样。冉旗遗传他父亲的优良基因,样样拔尖,谢加福比同学十倍用功,深受老师喜欢,唯一比较弱的就是外文,不止他,男学员外文都比较弱,而且他们又不记笔记,老师上课教学员下课忘。
外文老师是正儿八经的白俄,常常被气得七窍生烟,又不会用中国话骂人,只能气呼呼的瞪着学员。
吃完饭男学员打球,飞扬班雄赳赳气昂昂要和奋进班一决高低,楚江浔被段颜芯拦住。
“这什么啊?”楚江浔瞥一眼漂亮的笔记本,毫不掩饰不情愿,“你该不会想给我补课吧?”
见他如此轻蔑,段颜芯忍住用本子扇他的冲动,心里默念他救了段府,不要跟他计较,不冷不热开口:“每次外文课我都记笔记了,借给你看看,希望对你有帮助。”
“可我看不懂啊。”楚江浔抠脑袋,其他人等不耐烦咆哮喊他名字,他不理会,嬉皮笑脸,“要不你教我?”
段颜芯冷笑:“楚同学,你不要脸皮太厚哦。”
“搞半天段同学是虚情假意呀,塞个我看不懂的笔记本给我,搞得多热心似的。”
“楚江浔你搞快点,你哪来这么多屁事。”
“我可以教你,作为交换你要陪我练格斗。”段颜芯一咬牙,应了。
“成交,你自己要求的,被打成熊猫别赖我。”楚江浔挑眉,在一片骂声中去打球。
向锡林常常见不着人,炮弹课李大虎代,不知道的还以为前者被蒲沪泞传染逃班成瘾,其实每年这个时候他最忙,四到八处的大老板和官员为了孩子进军校的机会抢着请他吃饭。他还要与第四备武军校的校长考察军事演习的地方。
教官们有意无意在课上跟学员提及联校军演,虽然按军校标准计算每期毕业学员体能成绩都垫底,但自从开展军演以来第二备武军校都是胜利方,要是36期学员有本事中断连胜,他们会死得很惨。教官们很淡定,该上文化课、专业课按部就班,仿佛胜券在握。
学员们很焦虑,什么叫军演,如果没有真枪实弹光肉搏还好,不然......不自禁一哆嗦,一枪走火崩没了算谁的?他们能做的就是拼命训练,蒲沪泞在他们手上放鼻涕虫和彭致远拍他们后脑勺的机会越来越少。
球场的欢笑声、宿舍的呼噜声、天上的风筝、树下的吊床都穿过墙与风飞到楚江浔身边,再远一点的,是热闹的集市、甜糯的糕点、奔跑的小孩......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啊,他为什么要枯坐在教室听段颜芯讲英语。
他的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到段颜芯身上,以前没注意到,她认真的模样挺漂亮的,雪白的皮肤吹弹可破。
“I believe oneself,Foroneselfdiligentlyonetime.”段颜芯指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句子,示意楚江浔跟读,“你盯着我看什么,读呀。”
“你读太快我没听清。”
段颜芯耐着性子放慢速度,楚江浔读一个词儿看她一眼,再读个词儿再看一眼。前者笑得前扑后仰:“想不到楚同学也会像母鸡下蛋一样,哈哈哈......”
楚江浔吐舌头,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中午休息时间补外文,黄昏闲暇陪练拳。结实的沙地,摔跤可不好受,楚江浔晃虚招把段颜芯绊倒,再晃虚招绊倒,反复几次姑娘暴怒,抓着他的衣服乱踢,也不管踢到哪:“你能不能好好跟我打。”
她生气时脸上有了几分血色,模样居然更可爱了,楚江浔挣扎:“哎哟,轻点,你踩到我脚了。”
“还是年轻好啊。”蒲沪泞感慨,不逃班逛街就端杯果汁在军校悠哉散步,跟闲人似的。
青年眼里的希冀令她向往。
国学老师年纪大,耳朵有点背,学员请教问题要大声嚷嚷他才听得见,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师学生吵架,但他眼睛尖,谁扭头说话或低头搞其它玩意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学员们练就一个新本领,目光跟着老师走,时不时点头表示赞许,嘴皮轻嗑与周围的人交流。
“颜芯,你最近跟楚江浔玩得挺好的,又是补课又是打拳的,别忘了那家伙有童养媳。”
“你该不会以为我看上他了吧?我烦死他了,要不是段家欠他人情,我才懒得搭理他。”
“还好安仙转学了,不然她什么都不懂,难保楚江浔不会玩弄她的感情。”
“哟,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换口味了?”
“谁都有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我觉得冉旗比他好一万倍。”
“他们俩是一路货色。”
楚江浔反手敲桌子,仍是后脑勺对着她们:“你们说我坏话能不能小点声,我都听见了。”
好像最近几天确实和段颜芯走得太近了,对方又是有对象的人,这对自己名声实在不好,不能面上驳了对方好意,该怎么甩掉她呢?楚江浔想到一个人,她简直是为背黑锅而生的。
饭后,楚江浔面色凝重,向段颜芯表达身不由己的处境:“班头生病了,我要陪她去医院,你知道她这人架子很大的,出门要带跟班。所以这段时间暂时不能陪你练拳了,谢谢你给我补外文,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呀。”
段颜芯惋惜道:“肯定是蒲教官身体更重要,补课的事情先放一放,请代我转达关切之意。”
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来,楚江浔情不自禁伸手想抓住什么,那东西从指间溜走。他打量段颜芯,不是,记忆中的人跟她一点儿也不像。
说来也巧,蒲沪泞打扮得漂漂亮亮正要出去聚会,走到校门口被楚江浔拽住:“老大你要去哪玩带我一起吧!”
“闪一边去,你再扯包上水钻要掉了。”她吓一跳,穿着高跟鞋踢楚江浔。
“你偏心,昨天你都带谢加福出去了,我也要去。”
“我昨天带谢加福是去相亲,今天朋友聚餐我带你干嘛,我可不想他们误会我有私生子,我给你开张假条自己找个地儿玩去。”
楚江浔像块牛皮糖,怎么也甩不掉:“姐妹聚会正好要个跟班衬身份,我吃相雅观不会给你丢人的。”
“你去找段颜芯玩,我给你带礼物回来。”
“我和她关系不好的,她就是找借口想打我,我才要躲的。”
“小浔浔,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呢?”蒲沪泞无可奈何,脱下高跟鞋提着落荒而逃,“乖乖训练,我给你带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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