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员不听话不训练,李大虎用子弹射学员脚边的沙地,擦过皮鞋边有股胶臭味,吓得他们不敢造次。
老学员发出感慨:“又来了,这种招数只能吓唬菜鸟。”
蒲沪泞让谢加福把大箱子抱到新学员教室,里面装着三瓶酒和丁零当啷的酒杯。她仍然穿着旗袍搭针织披肩,涂了口红美得惊心动魄,笑盈盈的同学员讲笑话。
彭致远和安隋和真的很凶,姑娘们经常眼里含泪哭哭啼啼。
军校举办第二次武道会,新学员积极参加,为争取名额搬出自己的家世攀比。老学员一个个避之不及,他们大多模棱两可听说楚江浔身份,谁敢跟他打?
在五人商议下,由冉旗出战,他倒一点不留情面,轻松打进决赛,打败段颜芯夺第一。教官批评他没有绅士风度,他只是笑笑,要不是有鞠梦陪在身边,那群被他魄力折服的小姑娘尖叫着不知要耍多少花招。
新学员逃课、顶撞教官、打架斗殴、抠着脑袋算不出数学函数,他们抱怨射击课的虫子惩罚太恶心、电报课发报太难、扔手榴弹太累、炮管生锈脏兮兮、马不听话踢人......人生好像电影把过往重放一遍。
37期巾帼班不少学员更倾向崇敬36期师兄,好几个都在和师兄处对象,包括张天盛和邓一健。37期奋进班学员不服气,偶尔在食堂阴阳怪气几句话呛老学员,要是能激他们打一架就好了,让女学员见识见识他们的威风。老学员只是嗤之以鼻,该干嘛干嘛。
楚江浔突然明白为什么张天盛总是挤兑他们,而严滦待他们很和蔼,在老学员眼中,新学员就是年少轻狂不懂事的小崽子。
在平静的岁月里发生两件事让日子不那么乏味,一是百灵庙大捷,让压抑已久的人民心情澎湃,各地武装部队斗志昂扬,立志抗日。
二是段颜芯和严滦吹了,具体原因不知道,后者还跑到军校来挽留。有一说一,他穿军装神采奕奕的模样帅极了。
段颜芯没对象,男学员们躁动起来,每个礼拜日都有人约她出去看电影喝咖啡,平时更是抢着帮她打饭当跑腿的。
好像害怕离别,离别就会越容易来,民国二十五年的秋天过得很快,还不等人察觉,一晃冬天就到了,这个冬天很冷啊。
小雨纷飞,寒风一刮,人们又躲在屋里不出门。训练场结薄冰,学员们把它当做溜冰场,裹着大衣在上面滑来滑去,摔倒也能滑出去好几米,想爬起来都难。
每个班教室里放着一个大铁桶,里面燃烧的木板发出噼啵的声音,火焰并没有给屋里添多少暖气,老师讲课时嘴里吐出白气。
男学员蜷成一团懒洋洋,一个二个脸冻得白溜溜。女学员们精致多了,一人抱个小玻璃瓶,里面灌满开水,隔着衣服放腿上都热乎乎。
37期学员放假,36期学员留校文化考试,等训练场的冰化了还有体能测试。
“江浔,你放假要去哪玩?”
“段同学,你这么称呼硬是连姓都给我改了。我们打算去个暖和的地方,具体哪里还没想好。”
段颜芯说得不容置疑:“我要跟你一起去。”
楚江浔扭头看窗外,落光叶子的树枝孤零零的在寒风中颤抖,斑驳的外皮渐渐脱落。他搞不懂了,好端端的警察厅长掌上明珠甩掉商会会长儿子,非喜欢他?
“楚江浔,门口有人找。”张天盛路过教室,朝里面吼一嗓子。
谢天谢地,这位好心人救了他。
校门口站着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穿件单衣冷得弯腰驼背,鼻子比小丑的还红一些,看他瑟瑟发抖的模样楚江浔裹紧自己的棉衣,把领子立起来护住脖子。
这人他也不认识啊,会不会是一起乞讨的伙伴,听说他现在日子滋润了来投奔的?楚江浔疑惑:“你哪位?”
年轻人二话不说咚的跪下,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双手递上:“求小楚爷救奔雷门全口性命。”
真是坏事人人念好事不上门,楚江浔变脸:“不好意思啊,楚江浔在洗澡,我是他同学,等我帮你把他叫出来。”
“我是与你同年加入奔雷门的阿妙,你不记得我了吗?”
尴尬,居然是熟人。楚江浔强笑:“原来是找我啊,你说什么事,看我是否能帮上忙,但我这一穷二白的模样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奥野右太在奔雷门软禁大当家和二当家,想逼你现身比拳,五日为限,超时一日杀一人。大当家说了,只要小楚爷愿意解奔雷门之困,奉为三当家每年帮派收入分两成。日本人还说,只要小楚爷应战,不论输赢他都付一根金条作为出场费。”
“有命挣得有命花吧,楚江浔福浅,你们另请高人吧。”不等楚江浔开口,蒲沪泞帮他拒绝,偷听这种事她一向拿手。
楚江浔松口气,难得的向蒲沪泞投去赞许的目光,虽然她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挺义气。
“这位小姐,奔雷门几百口人的性命全在小楚爷一念之间,请再考虑一下。”
蒲沪泞沉吟:“你们奔雷门每年收入有多少?”
楚江浔神色一僵,拉住蒲沪泞:“头儿,外面风大,你快进去吧。”
“这个我真不太清楚,但我们光是收保护费还不算上打手雇佣费每年都有两千,总的怎么着也有个四五千吧。”
“天呐,这么多。小浔浔,我觉得这差事不错哎。”
楚江浔万念俱灰:“老大,我要是被打死了呢?”
“打死也有一根金条,怎么算都不亏。”蒲沪泞正色,“战书我们接了,告诉日本人,楚江浔肋骨断了正在治疗现不能应战,他要想光明正大的比拳,半年后楚江浔伤愈再战,即使他屠奔雷门满门我们也不会改变主意。”
“这......”阿妙难堪。
“对哦口说无凭,小浔浔,去立个字据,半年后打得日本人落花流水。”
楚江浔伫立几秒,认命般的叹气,他从始至终没点过头啊。
当下也没其它办法,阿妙拿到字据小心翼翼揣怀里,急匆匆回宜宾。
“好了,瘟神打发走了,不用谢,毕竟我吃了你一瓶巧克力。”
“老大,你这招缓兵之计真是高明,半年后我毕业了换个地儿躲起来,看那蠢货日本人去哪找我。”
“他要杀要剐,谁管他奔雷门死活对吧?”
师徒两人哈哈笑起来。
今年蒲沪泞给每个人准备的新年礼物是围巾,五人去年毫无准备,今年他们分别给她准备了香水、雪花膏、高跟鞋、手套、礼帽。
还好学员不是木头,知道买不同的东西送给她,送一种收五种,谁知她有多高兴。
处理完繁琐的小事,楚江浔赶紧收拾东西,在段颜芯发现之前,五人坐上去广东的火车,不对,是六人,谢加福把对象带上了,殷静秀三姑妈的孙女,他们已经订婚了。这将是他们最后一个愉快的假期。
蒲沪泞并不像往常一样跑得没影,她在军校整理资料,到成都军政府呈递停止休眠恢复军籍申请。档案记录:蒲沪泞于民国十七年请求军籍休眠赴海外修学,民国二十年回国任云南陆军讲武堂教官,同年受邀转至第二备武军校。
也就是说她曾在前线作战,因自身原因申请保留军籍离开前线,现在又申请恢复。她拿着文件袋发呆,这个决定也许是对,也许是错,就像这飘摇的山河,没有定数。
思绪被拉回很多年以前,在她二十一岁那年,滇军第九师1团团长蒲兴国战死,那亦是她的未婚夫。
难熬的不是他离开的那一天,是之后没有他的每一天,在黑暗里煎熬两个月后,向锡林等人筹资送她到范德堡大学修学。
她会把那五个孩子培养成为优秀的战士,与她一起守护这片土地。
第二备武军校办公室,桌上摆着卤鸡脚卤花生和玫瑰花茶,各位教官开茶话会,谈谈工作总结,他们也要各回各家享受假期。
“各位教官,在这花好月圆阖家团圆的日子,我有件事宣布,不管你们赞同与否我都会做,所以请你们不要做无谓反驳。”蒲沪泞抓准机会摊牌。
大伙第一次见她如此正经,吓得凝神屏息,面露担忧之色。
“你想向校下野上位当校长吗?”李大虎声音颤抖的问。
如果蒲沪泞当校长一定挥霍无度,不出两月食堂没钱买菜,不出一学期变卖所有教具,马厩里的草都不放过,那真是太惨了。
“还是大虎懂我,不过这次人家的野心不是区区校长之位,36期奋进班五个学员的历练部队我来安排,我已经联系了驻绥远的411团,打算送他们去绥远。”
“绥远?”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决定确实比她当校长还疯狂。
安隋和严肃:“绥远是战区。”
“虽然他们都是军校学员,但还不是合格的军人,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向锡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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