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爬这么高打野鸡吗?猪头。跟我来。”蒲沪泞硬是想两脚踩死楚江浔,真不知道他这一年半除了鬼混学会什么。
“狙击手要找到最合适观察的制高点,便于观察、控制战斗局势和发挥火力,不一定是最高的地方,你指那鬼地方上去累掉半条命,下来又去半条命。”
“你为什么要培养我当***?”
“因为你和冉旗枪法最好,他沉不住气,更合适冲锋陷阵。”
“我还以为我有什么过人之处呢,和大家比起来这么普通。”
“你再长个鼻孔就不普通了。”
两人爬上小山坡,挑中一棵枝繁叶茂的树,这里是观察的绝佳位置,并且容易隐蔽。他们没发现人,地上的草堆突然出声把他们吓一跳:“你们去别处,别在这暴露我的位置。”
尽管狙击手说话了,楚江浔还是没看见他在哪。
“枪口露出来了兄弟。”
蒲沪泞带着楚江浔换位置,这里便于观察,就是隐蔽性差,大晚上也不用在意什么隐蔽性。
箱子里装拆卸的步枪、子弹,楚江浔打开的瞬间仿佛心脏漏了一拍。零件复杂,蒲沪泞借着微弱的光把枪组装完毕用时四分钟,再加装倍镜,俨然作狙击准备,为了防止楚江浔误碰没上子弹。
“这是改装的李-恩菲尔德,有两只五发弹夹,射程八百米。和射击课趴的姿势差不多,感受一下吧。”
楚江浔作射击姿势,透过倍镜可以看见掩体后面机枪手的帽子,他一惊,转动枪身到处看,哨兵的帽子、卧室的床、士兵的烟杆......有这枪还怕不能一枪毙命吗?
“看得好清楚,完全可以击中敌人的头。”
“别动,这不是望远镜。脑袋低一点,***一定要静,就算虫子钻进鼻孔也不能动,如果目标在移动,你要做出预判再开枪,必须一枪必中,没有机会给你开第二枪。开枪后位置会暴露,马上撤离,狙击手是除了司号员外最危险的岗位。”
“我记住了老大。”
咕咕,楚江浔肚子叫起来。
蒲沪泞趴在旁边,说话声音轻飘飘:“狙击手埋伏三五天是常有的事,吃喝活动受限,老了身体都不太好。”
楚江浔沉默思考,愣愣摸出一个糖盒,抖出蜜桃味硬糖给蒲沪泞:“老大,药哪有糖好吃。”
“小孩子爱吃糖认为糖是甜的,实际上糖是苦的。”蒲沪泞不屑的笑,吃下糖。
糖明明就是甜的,难道老大味觉有问题?楚江浔不敢问,只是道:“最近我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蒲沪泞拣树枝打楚江浔翘起来的屁股:“保持姿势别乱动。难道最近糖吃多我又长胖了?”
“我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好像,好像......”楚江浔皱着眉,找不到词代替“正常”两个字。
“人都有多面性嘛。”蒲沪泞意会,“你们也会慢慢成熟、变乖。不变的是我一如既往的贫穷。”
“老大,你没想过结婚吗?”
“和谁?谁配得上我呢?”蒲沪泞打呵欠,“有点困,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教你打枪,就这样拿下去,拆了装怪麻烦的。”
楚江浔收回自己说的话,她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这间卧室除了他们五个还有七个士兵,他们低声交谈偶尔憋不住大笑,聊的多半是在哪见过的姑娘胸大腰细皮肤好多漂亮,或是上次丢雷炸死几个日本人......
他们穿着脏兮兮的军装在床上翻滚,楚江浔默默换上一身背心短裤钻进最边上被窝,肚子咕咕叫,他们愣了一下,纷纷笑起来。
“睡觉别脱衣服,半夜打仗来不及穿。”
正在换衣服的谢加福僵住,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最后还是换了。
五人一路要么蜷缩在火车座椅,要么在车上,终于能躺在宽敞的炕上休息,硬点没关系,能手脚伸直就满足了,睡得跟死猪似的,其他人半夜换班的声响都没吵醒他们。
起床的号角也没把他们叫醒,要是敌人打来绝对被一锅端。蒲沪泞把书卷成喇叭状,在窗子外面喊:“里面的五头猪,起床集合了。”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早餐是一勺咸菜、半个盐蛋、粥和馒头。饿啊,没胃口啊,楚江浔叽叽歪歪找伙夫要白糖,被轰出来,盐巴都紧张哪有糖,他摸了摸兜里的糖盒,硬着头皮把没味道的馒头咽下。
今天他们的枪里有子弹了,管理他们的是三营三连三排长魏猴,后者教他们站哨,观察敌军动向做通风报信的活。
如果敌军越界,三次警告后仍不退出可直接开枪,冉旗手心捏把汗,睁大眼睛眨都不敢眨。
高驰、高平安、谢加福、冉旗四人站着像四尊石像。旁边的士兵忍不住小声提醒:“兄弟,可以稍微动一动,站六小时容易腿麻对面开炮跑不动,而且动起来狙击手瞄不准。”
普通士兵配枪多以步枪为主,突击队配***,楚江浔扛着蒲沪泞的枪,倍镜格外扎眼。
地上和树上各有一个瓶子,与狙击手所在位置实际距离都在四百米以上,特别是挂在树枝尖的,坠弯枝丫摇摆不定。蒲沪泞教他装弹、瞄准。
楚江浔扣扳机,砰!枪托撞在他的肩膀,地面的瓶子被打碎,士兵们只是往这边瞟一眼,没有过多反应。
他揉肩:“老大我压不住枪。”
“多打几次就好了,换那个,先观察十分钟后再开枪,不要眨眼睛。”
“好的。”楚江浔歪着脑袋,眼睛一睁一闭。
风轻而易举的吹动瓶子,晃过来晃过去,又晃过来晃过去,蒲沪泞怕打搅他不但没出声,连呼吸声也放轻,周围好安静,没有虫鸣,只有叶子的沙沙声。
十分钟过去了,蒲沪泞示意楚江浔预判瓶子摆动轨迹,争取一枪击中,对方没回应他。她推了推趴在地上的青年,后者脑袋从枪上滑到地上,竟是睡着了。
蒲沪泞又好气又好笑,戳他的腰:“楚江浔,醒醒。”
“啊?我怎么睡着了?”楚江浔呆滞的揉眼睛,目光突然凝固,敏捷跳起身,“蛇啊蛇!”
“哪呢?哪呢?”蒲沪泞爬起来跺脚,往楚江浔身后跺。
“那呢!那呢!”
蛇受到惊吓,抬起上半身露出橙色下巴,下半身盘在草丛中无法判断长度,警惕看着人类吐信子,猩红色软绵绵的舌头一点也不可爱。两人抓着对方手臂惊慌失措,蒲沪泞:“你快打它。”
“我拿什么打啊?”楚江浔推蒲沪泞挡在身前,低头看自己的鞋,余光瞟到枪,双手抓起来握住枪管,枪托拍在蛇身。
蛇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一条线落下土坡,几秒后下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嗷!嗷!有蛇啊!”
楚江浔绷紧的身体松懈,颇有劫后余生的意味,低头探身看下面的情况:“还好我反应快。”
蒲沪泞发出啧啧声,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贬斥:“你挺会用枪的,知道这把枪的价值吗?”
“老大,你也不用太夸我,物尽其用嘛。”
“把那个瓶子打下来,不然我有本事让你折只手。”
楚江浔身体一颤,跪地瞄准,开枪,瓶子在半空炸成无数碎片。枪托抵着他的身体后仰几分。
“搞定了。”青年得意笑起来。
“收起骄傲的表情,你以为我会夸你吗?这是狙击手最基础的训练。”
楚江浔笑容收敛,眼里的光渐渐黯淡。
“可是你做得非常好。”蒲沪泞补充。
“噢!”楚江浔高兴的跳起来。
“接着练吧。”蒲沪泞也笑起来。
对于他们五个来说,在战区最难的不是站哨打枪,也不是死亡的威胁,而是难下咽的食物与乏味的生活。他们没有任何糕点小吃,附近没有歌舞厅和餐馆,连澡堂也没有,只有村庄和黄沙,想洗澡得到河沟边。
黑夜下,后院里用竹竿和布搭了个简易的棚子,里面传出淋水的声音。男人洗澡只用脱衣服跳进河沟,女人没这么方便。
“你们几个能不能别玩了,好好盯着别让人靠近。”
“我们看着呢头儿,没人。”
五人盘腿坐在地上,用小刀削竹条做竹枪,满地竹屑。
“帮我扶着架子,风太大了。”
“你冷吗?”
里面的人叹气:“架子要倒了。”
洗完澡,蒲沪泞裹紧浴袍,感觉受凉了,第二天一定会咳嗽流鼻涕头晕眼花。其他人勤快的收棚收盆倒水,也就这种时候她感觉欣慰些。
在安全区最快乐的是醉生梦死,在战区最危险的也是醉生梦死,士兵们晚上常因害怕睡不着觉,黑夜往往是行凶的最佳时机。
一枚炮弹呼啸着落到营地,炸开一朵火莲,沙石飞扬。哨子声响起来,哨兵的呐喊听不真切:“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又一枚炮弹飞来,炸倒瞭望塔,哨兵在火焰中坠落,碉堡在震动中抖了抖,灰土簌簌落下。
两挺机枪的火光亮起来。
“日本人摸黑过来了!准备战斗!”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