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声音聚在一起震耳发聩，房子随着地震动，睡梦中的士兵身上像装了弹簧，掀开被子跳起来带上帽子，从堆在墙角的枪中随手抄一把背上，边系皮带跑出去集合。
原来他们说的睡觉别脱衣服是认真的，楚江浔手忙脚乱的披上外衣，不知是身体突然受到惊吓还是害怕，手抖得厉害。
“学生别出去，在房间里躲好。”三班长拦住他们，关上门离开。
“我们不去吗？”高驰正穿裤子。
冉旗毫不犹豫：“要去，搞快点。”
蒲沪泞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楚江浔，你们在吗？”
“在......”
话音未落，蒲沪泞开门进来，大晚上的不开灯，说实话真看不清进来的是谁。她也看不清五个宝贝在哪，对着墙说教：“快拿枪出来集合，听我说......”
“头儿，我们在这边。”
“嘿嘿。”蒲沪泞转身，看到一大团黑影，“如果你们害怕就待在这别乱跑，上了战场记住先保护自己再杀敌，我会保护你们，我会替你们挡子弹，但我也只有一条命只能救一次。”
敌人炮弹攻势猛烈，掩护日本人冲上来，士兵们趴在掩体后躲避，随手扔手榴弹。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枪不知道该往哪放，机枪手管不了这么多，随意扫射，有子弹打进地面的声音也有子弹打进身体的声音。
日本人的炮火转方向，对着两座碉堡狂轰滥炸。
“探照灯对准对面，日本人都摸清我们的位置，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在哪。手榴弹准备。”
日军摸黑前行，灯光照在地上才发现两军相隔竟不到五百米！仅仅一秒钟，探照灯被打爆，这时候谁敢暴露位置就是死。
“报告，炮兵准备就绪。”
“开炮，给我轰回去！”
硝烟弥漫，战火纷飞。日军这次不像往常挑衅打闹，而是全力进攻，大有攻破边界的意思。
士兵躲在沙袋后面，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击倒。蒲沪泞也在其中，她的枪法毫不夸张的讲弹无虚发，神色平静每开一枪就有日本人被爆头。楚江浔就没这么好的心理素质，拿着枪瞄半天一枪放空，又一枪放空，原来打靶和打人是不同的。
旁边的人忍不住提醒：“兄弟，子弹金贵得很，瞄准再放。”
“我瞄了的。”楚江浔欲哭无泪。
枪声不绝，一声清晰的、楚江浔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子弹射进士兵的右脸颊，霎时没了生息，更可怕的是中枪的半边脸血肉模糊。
刚刚还在说话的人眨眼间没了生息！楚江浔呼吸急促，脸色比瘟猪还惨白几分。
蒲沪泞抽手揽他扑在自己腿边：“怕就躲好。”
他不算丢人的那个，高驰和谢加福两个连枪都不敢拿，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整整三个小时没动，要不是他们在颤抖还以为死了。伤员不断增加，蒲沪泞干脆叫他们去军营帮忙包扎。
子弹射中沙袋的声音、士兵剧烈的心跳、伤员压抑的哀嚎楚江浔都听得清清楚楚。宼天逸不是说打起来伤亡通常是半个排吗？在他看来半个团都有了。他悉悉索索扭动，重新调整姿势架枪，他刚探出半个头，子弹长眼睛似的击中他面前的沙袋，震动感传遍全身。
“到军营去找谢加福，帮忙救治伤员，葛莹莹应该教过你吧。”
“不，我一定可以。”楚江浔瞄准，深深呼吸，开枪，击中目标，再开枪，再中！打人和打靶是相同的，只是要克服心理障碍。
两军距离不断拉进，现在只有不到四百米，敌军指挥官应该在狙击范围内，楚江浔观察周围的山坡，我方狙击手隐藏角度够不到敌人后方，合适的角度植被稀少难隐蔽，日本人早就对地形了如指掌，炮兵才如此肆无忌惮。
楚江浔丢下枪捂着头跑掉，他要占领那片光秃的土坡实施狙击，就算不能击毙指挥官也要击杀炮兵，蒲沪泞的枪还在房间桌子下。
“日本人的战术跟以往不同，大举进攻对突破边界势在必行，军需能供应到308团来支援吗？”
“听说来的是二营，把刚弄到的高射炮带来了，中午之前到。手榴弹没剩几箱，照这样打的话子弹捱到中午有点悬。”
“小日本今天邪门了，从开炮到现在进攻了四小时，伤亡少说也有小半个队，还是一波波冲上来，没有休战的意思。传令死守，一寸不让。”
院子里伤员有二三十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耳朵被打掉、有的子弹卡在膝盖、有的被炮弹碎片扎满全身，正等车拖进城里医院手术。伤不重的，军医给他们包扎，盆里的水染成和血一样触目的红，他们没时间换。
“江浔，你怎么来了？”
“没事，别管我。”
楚江浔跳进稀泥沟滚一圈，抱上枪爬上土坡，上气不接下气的蹲在制高点，看见上面趴着个日军狙击手，戴着大帽檐钢盔。
楚江浔放下枪摸出匕首，那人听到动静霍然回头看到他，张嘴大喊，楚江浔扑在他身上捂住嘴，直径将匕首插进喉咙。
血泊泊外冒，狙击手挣扎几下没气了。楚江浔扒拉日军军装披身上，戴上他的头盔，架枪观察。
登高望远这句话楚江浔突然懂了，下面的战局突然清晰明了，日军正运输炮弹，两座高射炮准备进行第二轮炮轰。
虽然看不见军衔，但军官与普通士兵衣服不同，楚江浔瞄准一个正在发号施令的曹长。一个日本大队有多少炮兵和机枪兵，打谁才有威慑力？楚江浔冥思，这些教官上课没讲过，只从报纸看到片面叙述。
他走神的十几秒钟曹长离开进入指挥部，日本人挺狡猾，指挥部设置不在狙击之内。
楚江浔正懊悔刚才犹豫，几分钟后，指挥部又走出个军官与机枪队交谈，机会来了。
做出预判再开枪，必须一枪必中，没有机会给你开第二枪，开枪后位置会暴露，马上撤离。
手心的汗浸染枪柄，楚江浔咬紧嘴唇，眼里只看得见日军军官，开枪！子弹直中机枪手额头，对方身体一僵缓缓后倒，军官伸手挡住头，立刻有两个士兵保护他后退。
“有狙击手！支那狙击手！”士兵高举枪四处瞄。
楚江浔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听见了也听不懂，他站起来再次开枪。这次他预判对了，军官走两步后被子弹击中脖子，喷出一道血雾，如烂泥瘫倒。
位置暴露，所有的枪指向楚江浔所在土坡，子弹打在泥土上，烟尘纷飞。
日军的攻势毫无预兆的减缓，甚至停止进攻。士兵换休，趁机吃饼干补充体力，冉旗和高平安仿佛用光了全身力气，靠沙袋休息。蒲沪泞给他俩一块巧克力，自己吃一块。
炊事班送来一箩筐馒头，饿得前腹贴后背的士兵们顾不上礼数，一人抓好几个。
“奶奶的，让我拿两个。”宼天逸脸被熏得黑乎乎，本不怎么称展的军装现在更是脏兮兮，他分一个给蒲沪泞，“蒲少尉枪法如神，之前听团长介绍我还以为他老人家夸大，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你的学生也英勇得很，第一次打仗也不见怕。”
“过奖了，跟你们比起来差得远。”蒲沪泞嘴上谦虚，脸上表情分明是本姑娘的崽英勇无敌几个字，惊觉：“楚江浔呢？”
冉旗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四处张望。
“快回军营找楚江浔，他要是死了谁给我送终。”求菩萨保佑，他一定回去躲起来了。
“老大，我在这。”楚江浔背着两把枪傻笑着走来，脸上敷着血。
蒲沪泞神色一懈，差点没忍住脱鞋砸他：“你哪去了？”
“我打死了山上日本人的狙击手，捡了把跟你的一样的枪，你看比你的还新。”楚江浔献宝似的递上两把枪，“然后我就在那个山坡上一枪干掉日本人军官。”
“你击毙了日本军官？”
“对啊，快夸我。”
难怪日本人突然停止攻击，宼天逸眼里放光：“你打死了哪一个？”
“好像是个中校，没太看清。”
“是个中佐，如果对面是中队的话你击毙了最高指挥官！呵。”宼天逸笑起来，“你立功了师弟，我要给你申请嘉奖！”
“如果不是中队是大队呢？”三连长问。
“那也没关系，他们军心动摇不足为惧，等308团的炮到了，轰死他娘的。三连长，派二班三班到马家村组织村民向归绥撤退，我这心里不踏实，担心日本人有预备计划，绕山路进兴和。”
“寇营长，我带学员去吧，他们第一次打仗被吓坏了，留在这帮不上什么忙，救人应该没问题。”
哪里帮不上忙，宼天逸简直想抱起楚江浔转圈圈，沉吟：“可以，三班四班轻装前进马家村。”
楚江浔得意得简直要飞起来：“我还没打够，我可以再去狙杀日本军官。”
“别给你几分颜色就要开染房，你不听军令私自行动没罚你就不错了。”
“老大你还没夸我，快点快点。”
这么多人看着，蒲沪泞无奈的笑：“干得漂亮。”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