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完毕！齐！”
“报告！缺两人！”
“报告！缺三人！”
夜深时分，风雪正盛，二十多列的流民只着片缕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篝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流民们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因为在他们的正前方，七八名流民已经身首异处，人头四处滚落，鲜血早已冻成冰渣。
一名衣着与其他军官不同的人，踱步在流民面前，应该是那位尉官了，叶昊心中想道。
“没想到，在我押送的流民里面，居然可以出现逃兵？”他的目光扫视叶昊众人，嘴里的言语像是自嘲。
流民充军是豪格尔帝国的国策，一旦记录在案，如果出现逃兵，逃兵自身不论，押解的军官也别想逃脱罪责。
尉官派出大量人手出去抓捕，抓到就是在一众流民面前就地处决。
“过来！”
“老实点！”
两名兵士又押解一位流民来到了叶昊等人面前。
他上身的衣服已经完全撕裂开来，瘦弱的身上多处抓痕、鞭痕，每一道伤痕都深入骨髓，甚至胸口处还有一道剑伤，露出森白色的白骨。若不是如今的天气充当了天然的止血剂，只怕这位流民已经失血过多而死。
只见他看见尉官的一瞬间，勉强支撑的神智瞬间崩溃，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扭曲着身子，口中念道：“不要！不要！”
“临阵脱逃者！以军令处斩！”
站在尉官旁的监斩官周身护甲头盔，看不清他的面色，只是这名军官的语气不带丝毫的感情波动，仿佛他宣布处死的不过是阿猫阿狗般的草芥生命。
监斩官走上前去，拔出自己的佩剑，寒光凛冽，照得众人心颤。
一剑，人头如西瓜坠地，鲜血柱喷涌而起，尸身僵持一秒，倒落而下。
杀人！
叶昊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令人作呕的强烈欲望从腹中冲起。
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杀人，两世皆是如此，今日却见了多回，人性的天然厌恶让他对这个帝国有了不好的印象。
监斩官则仿佛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将佩剑插入雪堆中擦拭血迹，收回剑鞘，屏息立于尉官身后。
尉官见威慑的足够多了，先是让没有出逃的流民列回到营帐内休息，只留下了九支出现逃兵的流民队，叶昊自然也在其中。
尉官看向众人的眼神比起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仅仅只是被他扫视一眼，叶昊就感觉周身寒毛倒竖。
“我本来想着，哪些人去临兵城合适，现下算是找到方法了。凡是出过逃兵的，这几支，都去临兵城。”
尉官的命令道。
“至于还有没抓回来的……如果天明前还没有找到，全营处死！”
全营处死！
这下流民们绷不住了，那些出逃的都被抓回来的尚可，只是充入临兵城，起码还能多活几日。
可叶昊这一营帐的流民就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他们只抓回来一个，还有一个六十七号的流民仍未寻回。
一些人跪地哭喊，少数人被吓的屎尿横流，更有甚者当场昏死或者发起癫狂症。
全营？处死？
叶昊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自己的生死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叶昊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军官士卒，他们手上的兵刃锋利无比，轻轻一划就足以洞穿自己这具瘦弱的身躯。
在这漫天的黑暗和风雪之下，叶昊忽而看见一股弥漫了全场的黑暗之色，它仿佛不存在，又仿佛深深根植于此。
这是什么？这股黑暗之色比起即将来临的死亡，更令叶昊感到实实在在的恐慌。
“为什么？”叶昊终于出声，他看了太久，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份心里的折磨。
尉官有些疑惑地循声看去，一位瘦弱的小男孩盯着他，身体虽然在颤抖，一双金色的瞳孔却异常坚定。
“有趣。既然你问了，那么我便给你一个答案，一个逃兵的怯懦足以击溃百人的信心，而一个活着的逃兵便有通敌的可能，为此治军必须从严，逃兵必死，活逃连坐！”
这是叶昊第一次与这个世界的人正面交流，他感受到了这具身躯的害怕，那是根植在这具身体中的臣服，但叶昊不是，这套奴性理论说服不了他。
“铃~”
叶昊还欲分说，一道清脆的铃声响起，在山谷之间久久回荡。
红色！
一抹鲜红倩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寒冷的冬日里，女子只穿着一身的红色长裙，腰间只用一紫色的束带简单地系着，束带上挂着一串银白色的摇铃，女子每一步之间都是一阵声响。
女子以紫色面纱遮面，左手持一柄秀气利剑，右手是一名已经昏死的流民，脚下正缚着三个字“六十七”。
“六十七被抓回来了！”
“神女救命啊！”
“我们给神女磕头！”
还清醒着的流民看见出逃者被抓回，知道自己小命得保，当下如释重负感激涕零，纷纷朝着红衣女子跪拜磕头。
这里面只有叶昊没有跪下，这倒引起了红衣女子的注意，但也只是用神念扫视了一下。
“你是主令官？”
尉官看见女子的左手宝剑之上，坠着一个玉佩，上面是玄奥复杂的花纹，立刻恭敬异常，伏下身子说道：“是我。”
红衣女子将流民丢给其他军官，对着尉官颔首微点。
“随我来！”朝着一个所指的方向三两步就跨越而去。
尉官面露惊异和羡慕的神色，而后朝着红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奔跑而去，似乎是施展了什么，叶昊目力所及之处可以发现尉官的步伐在雪地中不曾留下脚印。
转念之间自己转危为安，叶昊还发现，原先那股压抑的黑暗之色如潮水般褪去，不知其所起，不知其所止。
叶昊又想想红衣女子的行动步履，这哪里是凡俗可以有的姿态，这个世界里，仿佛有许多寻常人接触不到的神奇之处。短短两三日的光景，叶昊便已经看见了尉官对流民的生杀予夺，又看见远超凡俗的惊鸿一瞥。
六十七号不出意外也是处死，唯一的幸运之处就是他是在昏迷的时候被处死的，也算少了些痛苦。
折腾了半晌，几乎所有的流民都感到神伤疲倦，身体绵软无力行军，又见天日大雪，尉官下令休息至晌午再行军。
叶昊也算得了难得的休息时光，只是中午之后，尉官又下了另外一条命令。
除了原先的九支流民列前往临兵城，全队所有年纪在十六岁以下的男女，都要前往临兵城。
据说是辉月殿的指令。
辉月殿？叶昊的记忆中对辉月殿的印象不是很深，联想到昨夜的红衣女子和尉官的命令，辉月殿应该和帝国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尉官！人齐了！”一名军官向他报告道。
一共有六十名十六岁以下的孩子。
“月底前抵达临兵城，到不了你就提头来见我！”
尉官取出一份文书和一个蓝绿色的玉碟，用锦囊装好，交给负责带队前往临兵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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