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观天

“阿昕,你在哪里?阿木,回家了!”

一个颤巍巍的老人手持一柄破破烂烂的蒲扇站在一片桃林中,不远处一座石头垒砌而成的小房子缓缓的升起炊烟。

“这俩孩子,又跑到哪里去了,该吃饭了。”

说罢,蒲扇一拍身边的一条黑狗,黑狗似乎是明白老人的心意,竖起两只耳朵,鼻子一扭,然后几个闪身就消失在桃林中。

“又去南山了!”

老人看着黑狗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向石屋走去,准备晚饭。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显得格外耀眼,照的老人的脸庞一阵阵泛红,老人蒲扇一摇,瞬间抚平了脸上的波动,而炊烟也在这一刻停息。

南山顶。

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正坐在一起兴奋的说着什么。

“哥哥,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里,真是太好玩了!”

小女孩手中一根短笛,随着手的晃动,不断的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伴着吹过的微风,传向远方。

“是啊,这块大石头上竟然还有几个水窝窝”,男孩把脚丫放进去,玩的很开心。

两个人显然是累了,坐在这块坑坑洼洼的大石头上,夕阳映照着坑洼之处存留的雨水,远远看去,色彩斑斓,煞是好看。

“妹妹,现在有点晚了,爷爷现在肯定生气了!”

小男孩心里想要下山了,爷爷从来不允许他们玩到这么晚,每天都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回家吃晚饭,今天实在是太晚了。

还没等妹妹张口说话,一声尖锐的犬吠传来!

是黑狗循着他们的气味和声音找到了他们,但是黑狗对眼前的一幕似乎非常警醒,用尽力气叫了起来。

声音传遍四方,正在拿饭勺的老人手一抖,饭勺掉到了地上。猛的抬头看向山顶,大叫一声“不好!”,纵身一跃竟飞腾到半空中,眨眼间就地消失,整个桃林刮起一阵狂风,无数花瓣飘落在地。

两个孩童起身准备下山,就在这时才发现,根本走不出这块大石,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这一方天地,任凭两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离开大石半步,而此时夕阳西下,连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不见。

两人这才发现石头上面升腾起七根光柱直通云天,光柱越来越清晰,散发出的光芒照耀着二人,光芒所到之处,逐渐化为混沌,无法再看清外界的虚实。

妹妹胆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男孩见状,两手紧握,小拳头不断的击打着周围困住他的禁制,都以失败告终,但是小男孩一直没有放弃,手中的拳头挥动的越来越快了。

“哥哥我想回家,我想爷爷了!”

妹妹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手足无措的她只有向哥哥哭泣。

“妹妹别怕,哥哥在呢!”当哥哥的心智明显要坚强一些,虽然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开周围的禁制,但是在妹妹面前,他还是选择继续。

爷爷与黑狗近乎一同赶到,老人挥动蒲扇,右手五指指尖电光交错,嗤嗤作响,随后向大石底部奋力一击,巨大的力道将周围的草木席卷而去,大石却未动分毫。

老人眉头紧锁,掌心真气凝结成一道灵符,转而拍入黑狗脑中,黑狗汗毛倒竖,牙齿打颤,似乎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飞快离去。

眼看大石上的光柱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老人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显然是无计可施。突然间老人眼神变的凌厉,盘膝坐下,掏出一块三指长宽的玉石,然后划破掌心,玉石瞬间变成红色,老人的白发迎风飞舞,刹那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双眼血红,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突然,老人掌心抬起,玉石浮在半空,“去!”随着一声怒吼,老人使出全身之力一掌将玉石击出,朝向光柱飞去。只听轰隆隆的巨响,玉石粉碎,光柱陡然暗淡,一缕血红趁机钻入大石的禁制之中。而老人至此已精疲力竭倒在一旁。

进入禁制的那一缕血红竟然是老人的一缕元神所化,此刻化为了老人的模样出现在两个孩童面前,两人惊讶不已,小男孩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阿昕,阿木,我是爷爷,爷爷知道你们被困在这里了,但是爷爷道行浅薄无法救你们脱身,我已经传信祖师前来救你们,这期间保存体力,你们二人接下来要齐心协力度过这道难关,这是对你们兄妹二人的考验,一定要勇敢、不要放弃!爷爷等你们回来……”

说到这里爷爷的身影逐渐模糊消失不见,女孩也停止了哭泣。

“哥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女孩强忍着满眼泪水看向哥哥,现在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妹妹不要怕”,阿昕拉过妹妹的手,坐在妹妹身边,“它现在并没有伤害我们,只是不让我们出去,我们不妨就这样等着,看它后面能对我们怎么样!”

小男孩的理性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也许是对妹妹的保护欲让他更加的具有判断力和洞察力,他双眼望向周围,已经无法探知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爷爷的身影。他静静的观察着周围七根不同寻常的光柱,抬起头来是一望无际的混沌,只有脚下坑坑洼洼的这块大石给了自己几分踏实的感觉。

光柱形成的禁制确实没有伤害兄妹二人,二人玩耍了一天本就很累,受到光柱惊吓之后愈发疲倦,两人依偎在一起沉沉的进入到了梦乡。

禁制之外,老人依旧倒在地上,呼吸微弱,与光柱的这一番抗衡让老人元气大伤。

突然,一个手持一本琴谱的青衣男子凭空出现,另一边一个一身黑袍怀抱一直银白色猫咪的女子随后落地。两人出现在禁制之外,老人身旁。

“哼,自不量力的家伙!”男子对地上的老人很是不屑。

“哟,李真人现在敢对这桃花老这么肆无忌惮了,赶明儿老头醒了我给你讨一块桃木让你做新琴用,呵呵呵……”一阵诡异的笑声伴着一声阴森森的猫叫,让这山顶的气氛有点恐怖。

“你真该多在此地停留几日,说不定你的桃花劫就来了!”

男子嘴角一翘就击中了女子的软肋。

“大胆李沐,敢对本尊不敬!”

说罢女子起手,拇指与中指相碰间的一弹一挥,五道黑气激射而出。

男子闪身后退,知道这黑气的厉害,赶忙打开琴谱,运转真气输入其中,身法腾挪之间,将五道黑气逐一收入谱中。

女子不悦,正要继续时,男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女子见势不再攻击,随手捂住猫咪的嘴巴,猫咪的眼睛也静静的看向周围,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玲儿,你听到些什么?”

男子向女子传音道。

“什么都没有听到”,女子眼神中透露着些许慌张,顿了顿,

“以后叫我龙玲,不许你再叫玲儿!”说罢放出怀中的猫咪,猫咪快如闪电,跑到男子脚下就是一口,疼的男子龇牙咧嘴,此时还不敢发出声音。猫咪返回时还顺便挠了一爪子,男子此时的心情应该是非常的“舒适”了。

女子叫做龙玲,原本叫做龙灵,后来男子经常取笑她唤作灵龙,便改名叫龙玲。

男子叫做李沐,二人同出一门,由于二人从未见过师门中的其他人,自始至终都是他们二人在苦苦修行,每天看着宗门内遗留的典籍、与宗门内若有若无的前辈留下的真气斗法历练自己。所以最后修得个无门无派,自己给自己取了个“无生宗”的名号。

一日,二人在宗门内修行之时,猛然间院落内出现自行开启的传送阵法,考虑再三之后,女子先将男子的琴扔了进去,消失不见,随后在男子的追逐之下,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传送阵法之中,后来就来到了大石这里。

来到此地却发现遇到了这位倒地不起的“桃花老者”,男子的琴身本是老人种植的一株桃树,只不过不是要来的,是男子有一天路过时偷走的。所谓冤家路窄,今天又碰到了老人,回想起当时被老人追着胖揍一顿的情景,男子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但是男子不解的是,为何老人倒在此处,还有这块大石到底发生了什么。

“沐,你在发什么愣?”

女子抚摸着给她出气的猫咪,心情大好,上前问道。

“你说,这老头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帮忙?”

男子皱起了眉头。

女子上前仔细查看了老人一番,也皱起了眉头,看向男子。

“不像是被人打伤的,是他自己走火入魔了?”

“不对,他应该是有意如此,你看!”说罢男子指了指地上遗留的玉石粉末。

“这是那块打在你后脑勺上的玉石?”女子的嘴很是凌厉,当时男子偷桃木离开时被老人的一块玉石击中,是女子拉了他一把才让他逃脱,也正是那个时候,女子成为了无生宗的宗主,而男子成为了宗内的“掌门人”,也就是看大门的。

“能别提这茬了么”,男子一阵羞愧,

“当时被击中的感觉和地上的玉石粉末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这应该是同一块!”男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应该是?你的推断让我很是怀疑啊!无凭无据子虚乌有。哼!”

女子走向一旁,静静的看着大石上的光柱,光柱流光溢彩,而上方的天空乌云密布,隐隐有雷声聚集,貌似要有一场大暴雨了。

“龙玲,老人是不是要用这玉石破开这大石上的禁制?”男子李沐终于说到了重点上,他也在仔细的观察着这七根奇异的光柱。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这两个人也没有搞清楚。

禁制之内,两个孩童沉沉的睡去,同时进入了梦乡。

转瞬之间,二人在梦中睁开了眼睛,看向四周发现什么都没有,周围的禁制也没有了,妹妹高兴的跳了起来,拉着哥哥的手又唱又笑的,哥哥心里也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样。

但是突然间,他发现周围有不一样的地方,他朝山下看去,并没有发现爷爷的石屋,也没有发现桃林。

“这是梦境?”小男孩看到妹妹开心的样子,不忍心去告诉她。

他朝南方看去,隐约有发光的东西在闪烁不定。他拉着妹妹的手向那个方向走去。

“妹妹,你肚子饿吗?你看前面有发光的东西,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随着男孩一指,南面山头上的光芒变得明亮起来,像是指引着兄妹二人过去。

“好的哥哥!”

二人快速向前走去,身后的草泛起一阵阵涟漪,涟漪飘向四周,又继而反弹回来。原来这梦境中的周围依旧是一道道的禁制,男孩选的路线是对的,若是向其他方向走去,依旧如同醒来时的周围,全都是禁制。

这似乎,也是在教他如何走出这里!

突然两人停下脚步,二人同时张大了嘴巴,看向自己的脚下。

二人一动不动,不敢再迈出半步。他们看到了什么?

脚下,竟然是在流动着的星河!

他们踩过的位置,泛起层层涟漪,在此处周围没有禁制,四散而去。

极目远眺,二人看到了桃林,看到了桃林中的石屋,看到了玩了一整天的南山……

“哥哥!”

妹妹紧紧握着哥哥的手,眼睛不停的看着,沉浸在其中。

忽然间,一个清晰粗犷的声音回荡在二人耳边,

“阿昕,阿木,欢迎你们的到来!”

“你是谁?”哥哥本能的护住妹妹,向四周紧张的观望起来。这一路上,哥哥尽职尽责,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安危,精力全都放在了保护娇弱的妹妹身上了。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

“这里漂亮吗?”突然间,斗转星移,脚下只有蓝天和白云,星星月亮消失不见。

“你是谁?”男孩依旧没有放松,紧张的问着。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我们以后自会相见,我现在只是一缕神识,在此等候你们多时了。”那个声音变得柔和了很多,让孩童也渐渐放下了戒备。

“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里?”男孩依然很警惕。

“你二人都是这世间的通灵之人,本来你们逐渐成长就可以自行通灵,但是现在天地间发生了一些不可预知的事情,我只能奉命提前教你们了!”那个声音变的有些凄凉,有点悲天悯人的感觉。

“现在有些话说出来你们并不懂,但是你们一定记住,自己是通灵人的事情绝对不能和其他人说。”

“爷爷也不可以吗?”女孩插了一句嘴。

“谁都不可以说!否则会有坏人抓你们和你们的爷爷,知道了吗?”

“嗯!”两个孩童异口同声的答应了下来。

“好!刚才我教你们的是观天术!”那个声音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

“这有什么用?”男童果断的打乱了那个声音的思路。

“小小年纪,这么着急!观天术是一种修行的基础功法,意义在于开阔你的视野,让你在修行之前先看到这广阔的天空,开阔你的心境,你用碗喝水和用水缸盛水,装下的水是不一样多的,懂了吗?”

“我想要大海!”男童说道。

“我想要星空!”女孩说道。

那个声音有点接不上来,空气停滞了几秒钟。

“停!这不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每一个人能够达到什么程度靠他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如果实在不理解,就先记住,以后就慢慢明白了。”很显然,这缕神识被两个孩童难住了。

“不好玩,我想回家,我饿了!”

“我也是!”

“我这里有好玩的好吃的,跟我来。”这缕神念一个腾挪,就给两人一个全新的世界,里面全都是为他们准备的东西。

待将两个孩童安顿下来,这缕神念散发出的光芒突然暗淡了下去。在他身后,一具古尸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一看就是被这缕神念给击碎的,连神魂都被打散,彻底消亡了。但是这缕神念受了重伤,愈发暗淡了。

突然间,他幻化成人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形魁梧健壮,盘膝打坐,只见他将自己残留的真元悉数放出,双掌轻轻托举并全力催动两孩童所在的这一方小世界,真元汇聚,越来越耀眼,砰的一声过后,小世界划破空间悄然离去,而这最后的真元也随之损毁,残留一点神念钻入女童手中的短笛中。

在这时,古尸旁出现一个黑影,一缕神念重新灌入其中,黑影随后消失不见。而那七零八落的古尸,逐渐复原,阴森空洞洞的双眼看向小世界划破空间离去的方向,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古尸嘴中发出。

没有了那缕神念的维持,这方空间出现细小裂缝,古尸毫不迟疑,找到一处大的裂缝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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