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帝策给缪斯讲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附在周家小姐身上的是一只魅,本该在深山中修行。她口口声声说要喝擎天峰的雪水,我当时就猜到她应当是来自那里的。还有,在镜子里照出来她特别貌美,我也能猜到是花树类的精灵,如今看来,桃之夭夭,确实相当于国色。民间总有照妖镜的说法,其实就是因为这类貌美的妖类在镜子面前会不自觉地陷入自我欣赏而显形。”
缪斯提问:“就是果儿带回来的那个桃核吗?为什么果儿能做到那些和尚道士没办法?”
帝策耐心解释:“这只魅其实并没有刻意害人,只是机缘之下躲在别人体内,但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周家小姐。周小姐意志不够坚定,看到镜子里自己变漂亮,又把桃魅的那些习性当做了自己的,和尚道士对人类的撒泼可没办法。果儿也没有用什么手段,只是告诉桃魅再待下去害那个大小姐绝食死了,她就会堕入魔道再无翻身可能,就很轻松地将她带回来了。”
“那她为什么要躲进别人身体里啊?”
“桃魅告诉果儿,她原本住在擎天山脚下,长久以来都很安宁,但几年前搬过去一个霸道的家伙,她也算壮士断腕,趁着果熟落地的机会借着流水溜了,一路到了周家的井里面被捞起来,正好周家小姐要出嫁,她就想顺路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重新开始,她法力低微,后来的事情控制不了。”
缪斯感觉这只妖怪混得还挺惨的连忙追问:“果儿会吃了她吗?”
“果儿她就喜欢种些花花草草的,估计过几年我们山上就有桃花看了。”
缪斯想起果儿回来的时候在山顶转圈,原来实在找合适的地方埋种子啊。回想起这件事情,自己下山确实没有什么用,不由得感伤:“阿策,我们遇到这种妖,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啊?”“你拿它没办法,它也对你没辙,你会忘记身份以为自己是个大美人吗?妖魔作乱大多是与恶人狼狈为奸的。”“所以我们练武还是有用的吧,看不着摸不到的那些没有办法,但拳头能打到的就有办法。”帝策明白缪斯的意思,也不打断,有这种信心是一件好事情,缪斯接着问:“那些会妖魔之术的人是可以用拳头打到的吗?”
帝策淡定表示:“别想那么多,哪能让你遇到会法术的人啊。”“可是我们才来京城这么久不也遇到妖怪了?”
帝策脸色有些难看:“京城有妖怪出现了,搞不好又要引出一个大事件。”被子一蒙,不管了,他只想平凡地过这一生。
又过了一天,周老夫人再次来访,这次她是自己走上山的,除了婢女还带了一个姑娘。缪斯和帝策躲在神像后面听这出戏的落幕。“大师,我此行是来还愿的,”虽说是来还愿,还带来了礼品,可她脸上并无欣喜颜色,又叹了一口气:“苋儿,去拜一拜神仙,我从这里回去你的病就好了。”周毓苋还是少女打扮,未着脂粉,相貌只是平凡,她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地完成了上香、跪拜,一言不发。
庙祝抬起周毓苋的头看了看她的眼睛,直说:“小姑娘现在应已无大碍。”
“我还以为她的魂被妖怪给吃了呢!”老太太又是抽泣:“苋儿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哟,我这半截身子都进了黄土的人了,一撒手就没人照顾她了啊!”周毓苋闻言也毫无触动。
缪斯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帝策没拦住,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冲着周毓苋大声吼道:“你这废物活着有什么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让年迈的奶奶来操心是吗?!”
众人都吓了一跳,周毓苋呆了两秒然后爆发了哭泣:“奶奶死了……我也就跟着去了……呜呜……”
周毓苋倒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生母早逝,父亲更宠爱弟弟妹妹,她姿色才智都一般,确实没有招人喜欢的地方,本来应该随便嫁人平淡地过完这一生,可是她偏偏见过那么美的自己,那似乎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束亮光。
不管表现得多么不在意,女人对于一张出色的脸孔都是有些执念的,更何况是正要成亲的周毓苋。那时候她完全以为自己是渴饮山泉貌比花娇的桃魅,不用再过无聊的生活。
桃魅离去后只留给她满地狼藉,犯下如此过错,她不敢面对家里人,父亲和弟弟妹妹肯定更加嫌弃自己了,更不敢面对结婚对象,自己这样疯癫的表现,别人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吧,也不敢面对路人,自己的事情在外人嘴里一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索性封闭自己,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再无喜乐和悲哀,逃避一切。
缪斯似乎骂醒了她,可她还是不知所措,事到如今无论怎样都没有用了,她的人生已经搞砸了。
“你凶她干什么?!”从殿外窜出一个年轻男子护在周毓苋身前与缪斯对峙。
“小杭哥哥……”周毓苋认出此人,正是未婚夫田小杭。
缪斯与他互呛:“我说她两句关你屁事,我说的不是大实话?”
那年轻男子不落下风:“你哪来的脸以为自己说的是实话?你又凭什么对人家指手画脚的?”一句话既攻击了对方又维护了周毓苋。
缪斯一把将周毓苋扯到身边,评头论足挑衅田小杭:“就这种懦弱无能没脸蛋没身材的货色,居然还有瞎了眼的护着呢?”
对方彻底被激怒,拳头挥向了缪斯,缪斯抓起对方的手臂就是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到殿外。对方吃痛但还挣扎着要爬起来,周毓苋冲上前帮忙,眼中满是心疼,老太太也急切地问:“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就打起来了?”
周毓苋看出了两人的战斗力悬殊,拉着田小杭衣袖:“小杭哥哥我们走吧。”“苋儿,我不能让他这样侮辱你,”田小杭看着周毓苋紧张得发抖的手,迟疑了一下又紧紧握住,“苋儿,我打赢了他你能跟我成亲吗?”周毓苋百感交集一时哑然。
缪斯不想再看眼前这出酸臭的爱情戏,打断他们:“喂,你是不是真的要跟我打啊?你要是赢了一切好说,输了的话……嘿嘿,小伙子出家当和尚吧。”缪斯摆了一个好看的起手式,田小杭毫无惧色迎了上去,缪斯当然毫不客气拿他当了沙包练手,帝策教过他用合适的力道揍人,出不了人命,但也不会让人好受。
田小杭没有武功底子,打不中人也躲不过拳头,一会儿就已经满脸红肿了,胸肋好像也负了伤,嘴角淌出血来。周毓苋在一旁徒劳哭喊:“小杭哥,别打了……呜呜……”
田小杭此时意识异常清醒,他明白这样下去自己必败,一定要冷静,想办法一招制胜,先拉开距离,再蓄力冲刺,把他撞飞,对,只能这样。有了策略后他笨拙地闪避缪斯的拳头,然后把所有的精力用来逃跑,现在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比对方跑得快。缪斯看到田小杭一路奔向庙门口,以为对方被打怕了要溜之大吉,暗自啐了一口,但还是拿出狗撵兔子的架势打算给他留个心理阴影。
缪斯眼看就要把田小杭撵出赛场的时候身前的人忽然调转身体,吓了他一跳,更惊人的是这人似乎早料到他自己会站不住摔倒,刚摔下去就稳定了心神伸手绊倒了缪斯。阴沟翻船的缪斯想起了自己对付师兄的手段,报应不爽啊。两人在地面上纠缠起来,缪斯使劲踹那人但一时没挣开,周毓苋也疯狂大叫着:“小杭哥加油!”
在缪斯毫无风度地与田小杭在地面翻滚掐架的时候,看到了一双女人的脚来到面前,往上一看周毓苋阴沉着脸,手上拿着一捆麻绳。“啊,你这女人,放开我。”他的腿被这女人绑在了一起,很快他的手也被反绑了。女人把田小杭扶了起来,又把缪斯拎了起来,语气中带了疯狂的气息:“呵呵,挺能打的啊,竟敢把小杭哥哥伤成这样!”一顿冲拳下来缪斯的脸也与田小杭相差无几,一腿下去缪斯又倒了。
这场比试虽然跟预想的不太一样,但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缪斯失去意识,田小杭获胜。田小杭受伤不轻,留在庙里修养,周毓苋日日爬上山来照顾他,缪斯不得不开口道歉:“这位姐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以后请多照顾。”
皮长结实了又免不了调笑两人:“不如就在此地拜堂成亲算了,在神的见证下,祝二位武运昌隆。”这时的周毓苋又是含羞带怯的弱女子一枚:“小杭哥哥,你真的还愿意与我成亲吗?”“天地为鉴,我田小杭此生非周毓苋不娶。”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周毓苋此刻明白了,比起真挚的感情,美貌一文不值。缪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口就是:“姐夫哥,你想清楚了,婚后再后悔就是自寻死路了啊。”
田小杭一脸甜蜜地说:“你不知道,从小一起长大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懂事起我就认定了她,我此生愿望就是一辈子都和她生活在一起,她出事悔婚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我害怕就此错过了一生只此一次的机会,那我今后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过。可能我嘴笨,说不出你到底哪里好,但是我确定离了你不行。”田小杭比缪斯年长几岁,这听起来很像是教诲。缪斯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但无端地想到了帝策,自己若是要与他分别,应该也是相当痛苦。
后来在大殿上简单地拜了堂,下山直接去了别的城市闯荡,缪斯负责跑腿给两家捎信,免不了被两家人各种纠缠。缪斯泪流满面:“这就是扮恶人的回报吗?”“是你对女孩子出言不敬的代价。”帝策挖苦,他选择性忘记了这是自己的安排,缪斯也没提起,在心里反驳,对方要是音措师姐那样的姿色,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言不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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