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黎佳雨就醒了,看看时间已经六点了,她必须在医生都陆续上班前离开医院。特别是那位主治教导主任,阿呸,说错了,应该是主治医生。
她昨晚睡得还意外挺好的,就连半夜护士给她换了一瓶吊瓶她都不知道。精神也恢复了不少,都能自己走去厕所不用人扶了,那独自逃离医院没有大问题,只要不被医生发现就行了。她还穿着病号服,就这样出去太显眼了吧,自己的衣服上又挂满了呕吐物…哎!就穿病号服吧,干净点,到时候回家洗了再还回来应该不算偷吧?她起身下床,小心翼翼拔掉吊针,背着自己的包提起装着自己衣物的袋子拿上公仔和保温盒准备离开。
她蹑手蹑脚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隔壁病人翻身了,昏暗的灯光下四目相对。
“姐姐,你要去哪里?”对方先开口了。
黎佳雨这时候才看到他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她有点不开心,“明明看起来差不多大,干嘛叫我姐姐啊,我就看着那么老吗?拜托可以装作看不见我吗,我要逃出去”当然这句话她只是默默在心里想,哪敢说出来噢。
她没理他继续小心翼翼朝门口离去。对方又开口了,这次提高了音量:“姐姐,你要去哪里?”黎佳雨一瞬间就无比讨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完全就是一个事儿精嘛!“我去透透气,你睡你的。”黎佳雨一边继续小步移动着一边没好气地说到。
“那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这里好闷。”对方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抬杠一样,还从床上坐了起来。黎佳雨实在忍不了了,她实在不理解这么紧急的关头这人插一脚干嘛啊!于是用冷冰冰语气说:“我回家透气,你难道也要跟去吗?” 说完她冷冰冰快速望了对方一眼准备离开。等等,他好像哭..哭了?黎佳雨又慢慢转过头看了看对方,虽然灯光昏暗但还是看到了眼里的泪光。
黎佳雨虽然自己爱哭,但是她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哭,因为她共情能力很强,看到别人哭自己也会难受会不安心,如果别人是因为自己而哭的话,那她更觉得自己过分了。她又缓缓退到了床上,久久看着对面的男生,男生低垂着眼眸,双方都沉默着。
“我不想住院,我还要工作我手机也没带,所以我必须回家我才能联系到我朋友,我就明说吧,我是想偷偷跑出医院。”对方这才看着黎佳雨,但是依然也不讲话,眼眶还在闪闪发光。
黎佳雨又陷入自责中。“哪怕是这样,你也想跟我一起逃出去吗?”
对方微微点头。她心里想着,对方应该也是成年人了,自己决定要走那就走咯,出了问题他自己负责,反正只要出了医院就各回各家了。于是她站起来让他穿好衣服,因为已经深秋了,很容易感冒。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鬼鬼祟祟遛出了病房。此时已经六点半了,但是天色依然很暗。在走廊里远远就看到门口值班的两个护士。黎佳雨思来想去都觉得冲出门口的话太引人注意了,于是决定说自己光明正大走出去,如果被护士问的话就说去食堂吃早餐。
她拍了拍旁边的人然后转头用手遮住嘴巴贴过去一副要说悄悄话的姿势,对方也俯下头做出倾听的样子,她小声告诉了身边的人这个计划,对方点点头又站直了身体。黎佳雨这才发现对方好高。至少185了吧,她也来不及感叹。假装自然地往门口走去,“诶,这么早你们去哪里啊,天都还没亮呢,也不多穿点。”黎佳雨转过头笑着对着讲话的护士说:“我们两个都睡不着,就约着去食堂吃早餐呢。”护士看起来对他俩也没啥兴趣了:“行,你们去吧,诶对了,你刚洗完胃又伤了嗓子,记住只能吃流食啊。”黎佳雨点点头嗯了一生就拉着身旁的人走了。走远后两人就开始加快速度向着医院大门走去。
“诶,刘姐,他俩吃早饭怎么还提个袋子啊,奇奇怪怪的。”身旁的护士这样一说,这个叫刘姐的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去食堂应该一出门就右拐啊,咋这俩人出去了也是直走的呢。刘姐看着远处模模糊糊的背影立刻小步跑到门口大喊:“你们两个回来一下,回来啊!”一听到这个声音,两个黑影越来越快越来越小了。
成功出逃后,黎佳雨说了句再见就自己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但是身旁的人好像没想分开一样,继续跟在黎佳雨身后,她走了五分钟了才发现。
她回头看到对方小鹿一样的眼神,刚刚在病房太暗没看清楚,现在看着对方也只是个高中生模样的人。她不忍说出太决绝的话,只好说:“我现在要回家啦,你也自己回家呀。”不知怎么的,眼前这个人好像唤起了她的保护欲,虽然他比自己高那么多但是确让黎佳雨觉得有股惨兮兮的气质。
对方沉默几秒后开口了:“我,我回去会被关起来的..我能去你家吗。我有钱的,我可以付钱给你。哪怕一天也行,让我呆一天吧,今天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黎佳雨没辙了。只好答应,不过和他说好了最多只能待到今晚,不能在她家过夜,因为也没多余的房间和床。两人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而行。
“你叫什么呀?我叫黎佳雨。”“林晗”对方话又变得少了起来。黎佳雨又问他:“你多大呀?” “21。” “还好不是未成年,不然出事了自己还得负责。”她心想,然后回头望望林晗“你还在上学吧?我都工作两年啦。”“我休学了。”黎佳雨发现自己好像很难找对话题于是一路上不再讲话。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到家了。
“林晗,你坐沙发吧,我把电视给你打开啊。”说完黎佳雨就打开电视然后从沙发下摸出手机去充电,然后进了浴室洗头洗澡。
她在浴室吹干了头发才出来的,毕竟家里有“客人”在。她出来刚想问林晗用不用洗洗,发现他已经倒在沙发睡着了。
黎佳雨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便关掉了电视回房间躺在床上打开了手机。未接来电37个,分别来自李清清、林殊婷和童欢欢还有高中的一些朋友。打开微信也看到她们三个的消息以及麦当劳啊肯德基啊的消息。加起来都99➕了。她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回复谁,也不都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两天为何不回复消息。她先给童欢欢报了平安,说自己这两天只是太忙了,没空看手机。至于李清清和林殊婷还有那些朋友她真不知道如何回复。她索性爬起来叫了两份外卖,一份是小米粥,一份是皮蛋瘦肉粥,到时候看林晗喜欢哪份她就吃剩下的那份。
点完外卖她走客厅饭桌前坐下,两只脚也放上凳子,双手环抱着双腿打开了微博,私信被刷了好多页,评论也创新高了。她面无表情地输入“大家想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用担心噢~”点击了发布。
她再退出微博,点开了微信看着那些未读消息。毫无意外大家都是一开始是像往常那样随便说了说今天自己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又遇到了什么倒霉的事,然后发现平时秒回的黎佳雨居然几个小时都没回复就开始打微信电话,微信电话没人听就打手机,手机也没人接又开始发微信,后来打电话发现电话直接关机了。于是李清清和林殊婷便开始在中学朋友的群里问大家有人可以联系到黎佳雨吗,平时手机不离身的她已经失联一整天了,手机也关机了。大家开始陆陆续续私信黎佳雨也打电话给她,都没人能联系上。
看到最后,是一小时前胡良在群里发的消息,胡良和黎佳雨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所以平时没事也会聚聚。他说现在太早了黎佳雨的公司电话打不通。他也去黎佳雨家敲过门了,家里也没人所以现在去找保安查监控。
胡良昨晚公司聚餐到凌晨才回家,回家倒在床上就睡了,迷迷糊糊又想起床先洗漱完再继续睡。他和往常一样打开手机想放音乐,顺便想看下微信,这才看到群里的消息。在保安室大概讲述了情况后,保安想了想然后问,那个女孩子是不是挺高的?然后黑色头发?胡良连连点头。“噢那我打电话问问前晚值班的老刘,他说有个女孩被人背下楼送去附近的医院了,好像就是你说的那栋楼。”
挂了电话,保安带胡良去了监控室,因为大致时间也无法确定,老刘只是在电话里说两点多,所以只能从那晚的凌晨两点开始查。因为凌晨人少,所以四倍速在看视频,很快,他看到了黎佳雨的身影,虽然放到最大也很模糊,但是多年的了解,他认定了这就是黎佳雨。他立刻拍下来发去了群里,发了条语音说:“现在我查了监控,保安说昨天凌晨两点28分她被人背去附近的医院了,我现在就从最近的医院一个个找过去。”
刚看完群消息准备关闭聊天页面的黎佳雨收到这条语音后用故作平静的声音发了语音出去:“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啦!我聚餐喝多了回家趴在门口睡着了,所以被邻居看到以为我晕过去了就送我去医院啦。”接着她觉得还不够完美,又发了一条:“我昨天不听电话是因为我手机被我摔坏了,昨天送去维修呢,昨晚才拿到手机,现在充完电才能用。刚刚敲门我应该是睡太香了没听到吧。”她此刻心里很不好受,她觉得自己给朋友带去麻烦了。想到这些,她已经在强忍泪水,发送了一条文字消息:“谢谢你们为我但心,我一定锻炼酒量!下次一定不喝醉!”
消息刚发出去不久,很快她就听到了敲门声。她猜到是胡良来了。她开始后悔,她刚刚应该说自己不在家才对的!她擦擦眼泪站起来去打开门,果然是胡良。黎佳雨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为自己担心的朋友,她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敢和胡良对视。“怎么?不让我进去啊?藏了个男人吗?”说着就推开了门,往黎佳雨的背后走去。等黎佳雨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胡良看到了林晗。他诧异地回头看了眼黎佳雨:“哟,你还真藏了个人呀”话音刚落,外卖小哥从没关的门缝里探出头,表情就是活生生的吃瓜群众,“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噢行谢谢你”黎佳雨拿到外卖就无情地关上了门,让外卖小哥无瓜可吃了。
她缓缓走去桌前放下外卖,招手示意胡良过去。“不管你信不信,他是我在街上捡的。”黎佳雨冷冷地说。胡良自然是信她的。眼前这个看似冷冰冰的女孩可是他从中学开始就看着长大的,就像自己妹妹一样,有时候又像自己的姐姐。但是胡良觉得刚刚她在群里说的倒是让自己有些怀疑 。因为看不到她讲那些话的表情所以不敢确定真假,于是他决定再当面问问,面对面和黎佳雨讲话的话,只要有人盯着她,她撒谎时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太自然,是很明显可以看出的。
“我刚刚着急上楼,群里的语音也没太认真听,你再说说,是怎么一回事?”黎佳雨很明显眼神又开始闪躲,“哎呀,我懒得讲,你再打开听一次吧。”胡良这下确认了她是在撒谎了,因为黎佳雨是那种讲故事一定会仔仔细细讲出来的类型,才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句话就带过。胡良想让她说实话,毕竟这么多年感情了,有什么事大家一定都会理解会帮她的。“你直接说实…”
“你醒啦?坐过来吃早餐吧。”胡良被打断了。他顺着黎佳雨的视线回头望过去,林晗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
胡良又盯着自己面前的黎佳雨,叹口气说:“你没事就行,我去上班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别喝那么多酒了,明明不会喝酒。有什么事就联系我,我不嫌麻烦的”说完他站起来拿上外套就走了。
林晗轻快地走到桌子前坐下。“佳雨姐,他是谁啊?看着有点眼熟。”“我一好朋友。这里小米粥和皮蛋瘦肉粥,你选一个吧。”“你不是喜欢小米粥吗,我吃这个吧。”林晗把皮蛋瘦肉粥放在了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开始吃。黎佳雨觉得林晗和刚刚有点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她看到林晗身上的病号服说:“你吃完去洗洗吧,我给你拿换洗衣服去。”说完就去房间找自己衣服,随便拿了一件男款卫衣和运动裤就放进浴室挂着。接着又拿着原本准备以后旅行用的一次性浴巾和牙刷放进了浴室的显眼处。
她和林晗对着坐着,两人都找不到话题来打破尴尬的安静。林晗想着如何让黎佳雨多留他几天,黎佳雨想着如何让林晗按时离开,以及那个神秘的邻居。她还挺担心会不会是变态,那种花了钱就逼迫她以身相许不然就杀人灭口。“林晗,你洗完陪我上楼找个人吧。”黎佳雨先打破了沉默。“行。”林晗喝完了粥,把快餐盒收拾好装进袋子便去了浴室。
“居然很适合你,大小也刚好。”黎佳雨看着洗漱完出来的林晗说到。林晗正抬起手臂在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黎佳雨这才发现他手腕处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一条很明显是刚缝完线。“你家里怎么有男生的衣服?男朋友的吗?”林晗发现了黎佳雨的视线停留在自己手上于是放下了手臂问道。“啊?噢,不是,我自己的,我平时不上班的时候就爱穿宽松点的衣服所以很多男装。”林晗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说了一句:“噢。”然后就去吹头了。吹完头出来就和黎佳雨上楼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敲了好久也没人开门。
“没在家吧”林晗开口说到。于是两人又一前一后下楼了。
“林晗,你中午想吃啥,姐姐请你,吃完你休息下就回家吧,我明天也要上班。”林晗想了想说:“我们可以现在去超市吗,自己买来做吧。” 刚准备输开门密码的黎佳雨停止了动作,转头向电梯走去:“小区门口就有家大超市,走吧。”
黎佳雨瞟到林晗穿着白色帆布鞋,脚腕都露在外面。她又拉着林晗回家找了一双还没开封的白色长袜让林晗穿上。林晗穿完袜子又在刚换下的病人服里摸了个什么放进了包里就和黎佳雨出了门。
出电梯两人并排着向着超市走去。“佳雨姐,我想吃青椒炒肉,番茄炒蛋,再加个汤吧。”林晗笑着说到。黎佳雨真的怀疑这不是刚刚在医院哭的那个林晗了,性格怎么突然就开朗了起来?
“诶,林晗,你看看这个你吃吗。”黎佳雨再超市里叫住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的林晗。林晗走到黎佳雨身旁看了看她面前的零食柜:“薯片?我都多大啦,佳雨姐你自己吃吧,我不怎么吃零食的。”说完他又继续向前走去。黎佳雨拿了两包薯片追上去放进车里后又走去了蔬菜区买青椒和番茄。
这次逛超市体验让黎佳雨心里有种满足感,也不知从何而来,大概是因为有生活感?就像姐姐和弟弟一起出来买菜一样。想到这里,黎佳雨忍不住地嘴角上扬,林晗瞥见也跟着笑。“你在笑什么啊佳雨姐?” “你管我,那你又在笑什么?” 这时候电话响了,黎佳雨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时不时有广播声传来:“黎佳雨!你死哪儿去了!你下午给我呆在家听到没有,我马上登机了,等等见噢。”黎佳雨一脸懵逼:“什么?真的假的,我明天还上班呢,别开玩笑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神秘地说到:“多准备两双筷子哈,清清应该今晚也会到,好期待咱们久违的姐妹聚会哈,拜拜我登机啦。”
黎佳雨石化一般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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