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天军一师 二大队 会议室!
空荡荡的会议桌上,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安静地躺着。纸片很轻,一丝微风拂过,纸片被吹起了一角,然后再次归于平静。凌飞望着眼前的这张薄纸片,心情沉重,宛如刀割。
颤抖的手伸向纸片,才拿到半空,手抖纸落,几个翻滚后,纸片静静地躺在了地上,凌飞终于看清楚了上面那几个黑色的大字:
离队通知!
“离队通知,竟然是离队通知?”凌飞凄然苦笑。他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是割袍断义,是分道扬镳,是恩断义绝,直白一点说来就是:凌飞被除名了。是的,被除名了,除得毫不拖泥带水,除得干净利落,不问去向,不问将来,凌飞以后的一切,和二大队已经毫无关系。
“我可是个军官,是二大队的王牌飞行员,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凌飞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心跳的紊乱让他四肢冰凉,手脚发颤。
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曾经是天之骄子,是空天军一师众人眼中,最有可能在40岁之前成为师长的最杰出的飞行员,如今一纸通知下来,他变成了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因为在他那原本光彩的履历之上,此时多了一笔:
因在飞行当中操作不当,误伤友机,造成国家财产和人员的巨大损失……
凌飞浑身发抖、哆嗦着蹲了下来,捡起了地上那张薄纸片,泪水浸湿了他那套崭新、笔挺的军装。
会议桌对面,一名上校军官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神情冷峻。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命令已经下达了,作为军人,哦,曾经的军人,希望你不要有情绪,执行上级的命令吧!”
上校说完,拿起桌上的军帽就欲离开!
“不,我要知道真相!”凌飞猛的站了起来,将通知狠狠拍在了桌上。
他记得很清楚,当日接到空中指挥中心的命令,让他前出东海执行驱逐外机的任务。还未待发出驱逐指令,那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敌机就已经将他的僚机锁定,凌飞甚至看见对方战机机腹下冒出了白烟,典型的开火信号。
如果不是凌飞处置果断,在对方导弹发射前就将机炮内的几十枚炮弹射出,现在被击落的,就不是对方,而是他的僚机了。
至于那架友机?拜托,在他和僚机的对话当中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两架战机上的驾驶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一型号的所谓友机。如果不是因为这么笃定,凌飞也不至于这么果断开火。
“你?”见到凌飞拍桌子,上校军官也火了,顿时就要发作。抬眼看到凌飞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他顿时软了下来,只得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沉声说道:
“真相在通知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再胡搅蛮缠!”
“不,我要看飞行录像,还有,我的僚机,他在哪里,他可以为我作证!”
凌飞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了,他不相信组织会这么不信任他,这样对待他,甚至要将他清除出队伍,然桌子上的那份通知,白纸黑字,已是不变的事实。
“飞行录像已经由飞行中心进行过技术鉴定了,没有你所说的尾焰,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猜测,至于你的僚机……”上校顿了一顿,“他已经离队了,比你还早一天!”
“什么?”凌飞不敢置信,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眼中那最后一丝希望之火也彻底熄灭。
一切退路都已被封死,留给凌飞的,只有那最后一个称不上是选择的选择——离开!
看着凌飞落寞的神情,上校军官心中不忍,却也无能为力。他站了起来,正了正衣领,对凌飞说道:
“凌飞上尉!你要相信组织,不会以牺牲你的个人前途为代价随意处理这件事情,这是经过军联会认真研究决定的!没有送你上军事法庭、已经是上级开恩了!作为一名曾经的优秀飞行员,你应该还记得你当初在国旗下立下的誓词,一切行动听指挥!如果你能做到,你还是我冯铮手下最出色的飞行员!”
说罢,冯铮没有停留,直接推门走了出去。随着冯铮的离开,那扇厚重的会议室大门,在门铰的作用下重重弹了回来,门板相撞,巨大的哐当声,在空旷的楼道上不断回荡。
一阵风吹来,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片,终于禁不住风的洗礼,被再次吹落在了地上……
夕阳西下,辽阔的夏北平原,高粱抽穗、玉米结实,已近收成的日子。公路两旁,稀疏又高大的杨树,只残留着几片枯黄的叶子,裸露的枝头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巨大的鸟巢,那是喜鹊的老窝,此时雏鸟羽翼已丰,早已离巢远去,只留下了孤独的老雀留守家园,整片大地上,显得异常冷清。
望不到头的公路之上,一道落寞的身影缓步前行。那是一名身穿戎装的男子,细心观察,会发现此时男子的军帽和军服上,早已摘去了帽徽和领章。
忽然,巨大的音爆声传来,吸引了男子的注意力。不远处,两架战鹰从杨树的顶上掠过,强大的气流和音浪席卷而过,将杨树枝头上那所余不多的黄叶尽数震散。黄叶漫天,随随飘落,为地上厚厚的落叶层又盖上了一床新的棉被。等到开春,黄叶化作春泥,杨树又会发出嫩绿的枝芽。
“我的战机,那是我的战机!”
凌飞扔下手中的包袱,疯狂地奔跑着,追逐着那架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战鹰。只是,十数秒之后,那架战鹰就又重新拔起,消失在了远处红彤彤的云层深处。
凌飞跪地痛哭,看着心爱的战鹰远去,他的心,彻底死了。
“咯吱!”一道清脆的刹车声自凌飞身后响起。车门开启,有人自车上走下,皮靴的咯噔声传来,在这傍晚寂静的平原之上显得尤为悦耳。
“怎么不打招呼就走啊,太不将我二大队放在眼里了吧!”
一道爽朗的男子声音传来,在空旷的平原上传出老远。这个声音凌飞很熟悉,只是听到这个声音,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用衣袖囫囵擦干了眼角的眼泪,便站起身来,就欲迈步离去。
“你的包袱不要了?”后方的人继续调侃道。
“要你管!”凌飞转过身来,自那人手上夺过包袱,就欲离开,只是包袱的一端,却被男人牢牢扯住。
“你干嘛?”凌飞恼怒,对着男人喝道,他现在可没时间和这个家伙谈情叙旧。
“受点小委屈就受不住了?你可是我们一师技术第一,情商第一,有打不死的小强之称的王牌飞行员哦!”男人戏谑着,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嬉笑。
“周瑾中队长,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了,跟你们空天军一师,二大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话,你已经看完了,现在请回吧!”凌飞丝毫不给周瑾好脸色,阴阳怪调地说道。
“你还知道你是二大队的?”听到凌飞此言,周瑾收起了戏谑的态度,厉声喝道。
凌飞扭过头去,不发一语。
“还是这么犟啊,不过,我喜欢!”周瑾噗嗤一笑,先前装出来的严肃也彻底消散。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凌飞气恼,夺过包袱,在马路上就坐了下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贱模样。
看到凌飞的举动,周瑾也是引俊不禁。他在凌飞旁边坐下,一只大手搭在了凌飞的肩膀上,凌飞感到一阵肉麻,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平时是和这个中队长关系不错,但是在这个特别的时刻,他可没有好心情和周瑾来一次基情四射的临别拥抱。
“来一口?”
一包开了口的香烟递了过来,凌飞转过头去,不屑一顾。部队里不允许喝酒,抽烟却不在此列,训练和作战的压力那么大,这是飞行员用以解压的最好消遣。可凌飞是个怪胎,从不沾染,按照他的说法,抽烟会让脑袋提前老化。
“行了,你现在不在是飞行员了,可以抽了!”周瑾将一根香烟塞入了凌飞口中,帮他点燃,然后为自己也点上了一根。凌飞吸了两口,没什么特别的,不知道为什么那帮家伙这么喜欢。
两人并肩而坐,吞云吐雾,默不作声,只见到两根香烟从闪亮又变得灰暗,如此循环往复,这个场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路之上也显得颇为诡异。
凌飞将吸剩的烟头扔掉,站起身来:“抽完了,我走了!”
“你小子,还是有情绪啊!”周瑾也站了起来,看到凌飞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完,再次点上了一根香烟。
“你来,不是在我面前过烟瘾的吧!”凌飞知道周瑾前来是有话跟他说,此时也不再掩饰,出言问道。
“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劲!”周瑾抽了两口烟,继续说道:“你听过那句话叫什么,上帝关上了防盗门,必定会在其他地方为你开一个百叶窗吗?”
“什么百叶窗,没文化就回小学去好好补补课!”凌飞差点被这个大老粗中队长气疯了,但又实在高兴不起来,只得出言打趣道。
“我的意思是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周瑾瞥了凌飞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凌飞最看不惯周瑾这充文化人的花痴模样,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只告诉你一次啊!”周瑾凑近了凌飞的耳朵,低声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说完,还不忘朝四周望了一眼,生怕他这句话传到别人耳中!
“你打什么哑谜啊,你不说我走了!”凌飞对这死缠烂打,却又一棍敲不出一个响屁来的中队长彻底无语了,拿起包袱就走。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琢磨吧!”说完,周瑾也是干净利落地转身而去,登上了他那辆军用吉普。马达启动,凌飞回转过来,看着周瑾离去的背影,思绪万千!
却见那周瑾在车上也不老实,悠悠然地大声喊道: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凌飞气急,摘下一只军靴,朝着远去的车屁股就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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