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海

吕三痴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玄铁琴就放在一旁。

揉了揉眼,他环顾四周,发觉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仔细回忆,却只记得和关二跑到了杏花村饮酒,两人结拜为了兄弟,其他事皆已是想不起来了。

穿戴完毕,吕三痴负了铁琴,才推门出去。出门看去,只见三面皆山,这房子建在山上,正对着没有山的那一面,视野极其开阔。崖下有大河流过,恰似一把大刀把山川劈开一般。房子旁又有几棵梧桐树,此时黎明将至,晨光熹微,有数鸟飞旋于树顶。吕三痴顿觉心情舒畅起来,不由在旁捡了一根树枝,坐在一块巨石上击石而歌。

一曲歌罢,只听见后面有人喝彩。吕三痴循声望去,却是关二,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做武师打扮。

“大哥这是在哪儿给我寻了个这么好的地方,小弟先谢过了!”吕三痴大笑,一个旋身,跃到了关二面前。

“贤弟果然好轻功!”关二笑道。关二今天穿了一件虎袍,威风凛凛,和昨日的打扮风格全然不同。

“大哥,这是什么地方?我倒想来这儿住一阵子!”

“这是关公山,形似关公,你现在啊,正在那关公的青龙刀上呢!”关二笑着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吕三痴不是本地人,所以并不清楚,也没来过此地,当下显得很感兴趣。

“来,贤弟,我带你四处逛逛!”关二一把抓住吕三痴的手,撇了那两个武师不管,就向北奔去,吕三痴已有了准备,也运起内力,两人跑过了一座铁索桥,到了关公身像上,又在山中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座大堂前停了下来。

“大哥,这是何处?”吕三痴本以为是个关公庙,却见堂上匾额写着“忠义堂”三字,心中猜到了几分,但依旧问了出来。

关二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带着吕三痴进了门。

进了门是个大院,两边各是耳房,前厅中供着一尊关羽的金像,下面一把虎皮大椅。吕三痴脸色有些不悦,停了脚步。

眼前这位自己的好大哥,竟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吕三痴如何也接受不了。

“我本以为大哥是个英雄,又是王老的大弟子,必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不至于干此等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是今日看来,是我错了。告辞!”吕三痴说完就要拂袖而去。却听见关二大笑起来,不由回头望去。只见关二把虎袍去了,拱手说道:“贤弟听我说,我是匪盗,但干的却是劫富济贫的事,不是贪官富人我们不劫,而且所劫之财物我们只取少部分,大多数都给了穷苦人家。这建筑原是一座破旧道院改的,没有费什么钱财,我们大部分时间也是靠唱戏度日咧!”

吕三痴知道关二不是撒谎之人,放下心来,当下心中敬佩不已,又不禁为刚才自己一时鲁莽而愧疚。

“大哥,是小弟鲁莽了!”吕三痴拱手笑道。

关二只是笑着,也不说什么。

两人正谈笑间,只见大厅内走出来一个人,见到吕三痴也不笑,便劈头说道:“只要你莫忘了昨晚答应的事就好!”

吕三痴皱了皱眉头,看向那人。说话的正是昨晚杏花村的络腮胡,关公山老三,唤作阿宝儿,是个壮族人,流落至此。其实说他是关公山的老二也行,因为关公山并没有老二,只有老大老三老四。

吕三痴因为醉酒,早已忘了昨晚答应的事,听阿宝儿说起,也是一脸茫然。

“你这厮难道忘了不成?”阿宝儿因为关二不带他去,心里一直都不痛快,此时见对方竟似乎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由怒了起来。

吕三痴皱了皱眉头,又看向关二。

关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贤弟还可曾记得昨晚答应了我要一起去那西域抢夺宝藏?”

“啊?”吕三痴显然吃惊不小。

“看来贤弟是忘了,也不怪你,毕竟昨晚你喝醉了,是我不该乘人之危。既然如此,我现在再次请求贤弟和我一道去那西域!”关二说完抱拳跪了下来,接着又把去不归海的缘由等说了一遍。

吕三痴是讶异不已,他没想到自己昨晚醉酒之间竟答应得如此痛快。虽然自己是出游在外,并没有什么事情在手上。但毕竟这也不是小事,一路必少不了江湖艰险,况且家中父亲尚在,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告知之后才可,于是当下不免有些犹豫。

“大哥,你看他扭扭捏捏的,肯定是要反悔了。我陪你一起去吧,老四虽然腿脚废了,但凭他的智谋,把守山寨还是没有问题的。”阿宝儿叫嚷着。

关二挥了挥手示意阿宝儿停止,又看了一眼吕三痴,说道:“你和我来!”说完又要阿宝儿牵了两匹马,也不管吕三痴,便骑着马下了山,向北方而去。吕三痴不知何意,只好一路跟着。

两人马匹一黑一白,都是难得的好马,此时正是暮春时节,花红柳绿,一派好景色。但是吕三痴却无心观赏,关二一路上话也没说,只是骑马,弄得吕三痴未免有些不安。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吕三痴乏味起来,开始注意四周。

只见道路两旁芳草鲜美,更有桃花樱花等竞相开放,吕三痴心情开始慢慢好了起来。但又走了一段路之后,路两旁开始出现一些流民,成群结队,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慢慢,这些队伍越来越多,有小孩,有妇女,还有老人,一些本应精壮的青年也佝偻着身子。这些流民和路两旁的景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吕三痴心里越来越不安,他这爱花如痴的人,如今也再无心思看花了。

两人继续前进,一直跑到将近正午,才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

“你看到了什么?”关二望着远方,说道。

吕三痴心中愧疚不已,驱马上前,看着关二说道:“是小弟太过自私了。”

“也不怪你,这毕竟不是小事,是我太过心急了。”关二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担心吕三痴会不会答应自己。

吕三痴仰天一笑,说道:“之前我一直担心家父不肯,但如今我想此等之事,家父定然是支持的!当今世界可真谓天灾人祸,大丈夫如不尽一份力,不敢立于世也!更何况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有武艺在手,更应该担起责任!我等下就找个地方修书一封,告知家父,顷刻就启程!”

关二听一这一番话,心中尘埃已是落定,当下哈哈大笑,说道:“我就知道贤弟不是那等凉薄之人,是个英雄好汉!不过也不必太过着急,我们先回山寨,吩咐好事情,今晚就出发!”

“好!”

两人相视一笑,一黑一白两匹宝马,向关公山奔去。

此时事情已经约定,所以两人心情都甚好,一路上也谈起心来。

黄昏时刻,两人终于到了关公山,遥遥望去,关公山恰如一个持刀而坐的关公,而大寨正是在口部的位置。两人一路上商量着前去西域的路线,此时见山寨已在眼前,不由加快了速度。

关公寨在黄昏下显得很是安静,血红色的残阳照在白色的墙壁上,整个忠义堂都变成了红色。

来到寨门口,却不见人把守,山寨内也不见人走动。关二皱了皱眉头,叫唤了两声,没人回应。

“阿宝儿去哪了?山寨怎么都没个人?”关二和吕三痴一边走着,一边嘀咕着。

忠义堂大门紧闭,整个山中只听得到寒鸦的叫声。

关二又喊了两声,终于推开了门。

“啊!”关二突然尖叫了一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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