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我带着思考读完这两篇日记,时而停下想想。今晚我睡在成措家,这是成措挽留后我做出的决定。她说这里到镇上住宿的旅馆要走一段时间,这边夜晚冷,让我留在她们家里。我没有推辞,正想体验一番这里的民风民味。我选择在一张长长的藏式床睡下,这所谓的床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椅子,椅子上面铺着垫子,垫子上面上铺上床单,就这样躺下,床虽然有些硬,但还算舒服,上面盖的是成措抱过来新的被子,很柔软,有一股棉花的清香。屋里火烧的很旺,一点也不觉得冷,这样一番安排过后她回房去了。

我一个人躺着,屋里的灯很亮,我并不想关灯,因为还没有睡意,但我也不想再看下去,内心当中有一种惆怅,或是说一种矛盾油然而生。我想到了日记和那本随笔,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个“她”一定会是我吗?

夜已经深了,我想着明天还要出发去一个地方去实地勘察,出发要早,所以我还必须要早些睡下。我还是选择关上灯,屋里突然就黑了,但火炉当中燃烧正旺的火从火炉的缝隙当中透出一道道光,将它周围照亮一些,所以让整个屋里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我躺着却也睡不着,想到很多事情,回想到小时候,又想到那时候我们家刚搬到城里的情景,与姚俊熙遇见还有他的父母,也幻想着如果当时姚俊熙有那么一些不受父母约束或是自己有更大胆些,那或许会是怎样一个结局?我脑中回荡着当初他说的那句话“你走吧,我不会再见你的”,一想到这句话,我内心不由的局促起来,纠结这我的心,曾经已经埋藏在心里的那种心境就这样又被唤醒。

我想到姚俊熙在失踪这些天的样子,他一定蓬头垢面衣服破烂不堪的,但我真的忘记了他清晰的模样,以他中学时的形象或是他挂在墙上照片里的模样来想象。

火炉当中的火燃烧正旺时甚至都发出“乎乎”的声音,我不知道这是他生命旺盛时刻的炫耀还是张杨,窗外传来乎乎的风声与这火的声音会突然间重合,风与火它们虽没相遇却在呼应,它们彼此看不见却在呼唤。

我回想了很久,直到火炉当中火的声音不再发出,从缝隙当中透出的火光也逐渐暗淡,这期间丁增从屋里出来,她轻手轻脚的往火炉当中加了些木材,她以为我睡着了,我也不动就让她认为我是睡着的。火又燃了起来,里屋电视机发出的细微声音也停息了,她们都睡下了,我也开始进入睡前迷迷糊糊状态。我的灵魂从我的身体当中游走,她穿过房屋不受拘束,她掠过湖泊,来到草原,看到了她和他还有一个自己。又来到林荫下的那条长廊,长长的阴阴郁郁的走廊望不到尽头,我向前,像是在那没有尽头的尽头去寻找什么,那应该是希望。我看到了谁谁谁的笑容,那些曾经的面孔却已经忘记名字的人,那笑容很灿烂。又是一排小屋,连着几间,我总是坐在一间屋里的窗户前,窗外那颗银杏树已经枯了叶子,它的叶子与阳光一样金黄,窗外于是满地金黄,但我记得窗前的那棵树不是雪松吗?屋里却幽暗起来,我拿起放在陈旧的漆上红漆却已经掉的斑斑点点的桌子上的木梳,想要梳理头发吗?那不是,却也不知做些什么,又听到屋外的小伙伴在呼喊我,我赶紧起身,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我在想,于是我慌忙穿衣服,却又半天穿不上,焦急起来才发现,这是梦,窗外微弱的光已经照射进来,原来天亮了。

与队伍汇合是在一处山上的公路上,这座山叫安久拉山。平平的山上一眼望去会看到很远处。远处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山丘,山上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机。据当地人说这地方是很美丽的,一到夏季便是绿绿一片的草原,草原上有一处湖,那是碧水蓝天大草原,一番畅想望天涯的感觉。这时候,却是风萧萧一片苍凉。

我们需要往大山深处去,那里翻过一座山后会有一片更为广阔的湖,在那里需要拍摄和考察。

我们往深山里去,据说此次拍摄是一项极为险重极为困难的工作,一开始我便感受到了,原因是这里海拔过高,出现间歇性呼吸困难情况,缺氧导致头晕目眩心里发慌,我抱着氧气瓶时不时吸上一口。还要节约氧气,因为在那地方还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人需要氧气,即便是体格强壮的男同志也可能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所以我们每个队员只分给一个便携式氧气罐,我还是分到了两个,但氧气罐必定有重量,携带不方便。

这个当地的带路人是这边附近村的一位村民,也是位村长,他来给我们带路,因为他能找到最为捷径的道路,让我们少走弯路。据他说,这地方海拔有四千三百米,等下翻的山大概有五千米,而那处湖的海拔也不低,也接近四千八百米的样子,所以,今天这次拍摄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番考验。

队里有几个比较好强的男同志还没有用上氧气,但我看到他们脸上因为高原缺氧苍白的面容,有两个也跟我一样在吸氧,也跟我一样有一口没一口的吸来节约氧气。

车子在颠簸着缓慢往前行径,一开始我们这个车子上的人还欢声笑语高谈阔论的,因为今天所要做的工作对于我们来说是挑战,既然是挑战,那些强势的同志必定要踊跃出来,他们谈论着一些无所畏惧的话,以此来表现出自己勇于挑战的胆量和勇气,倒是队长很沉稳,他只是时不时附和着他们。队长是个资深的野外挑战者,什么艰难险阻的地方什么极寒缺氧地方他也去过,他最有发言权,但他却默默的听着不语,倒是那两个年轻的没有经历过的却在这里夸夸其谈,甚至都能提出一套完美且听上去合理的方案,遇到什么情况怎么去解决,那说的头头是道。

这样的氛围只存在一段时间,过了一会儿,便都安静下来,车子一直在往上翻越,海拔更高些,也许他们没有更多的力气来高谈阔论了,有些也打开了氧气罐开始吸氧。其实在这样高海拔地区我觉得吸氧并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即便是男同志。

这的确是一段艰难的旅程。

越走路越烂,车身颠簸的越厉害,直到车子完全停下来,这时候在前方已经不怎么分辨出来的道路上有几个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那些人牵着马,在他们边上停靠着几辆摩托车。

我们下了车,这位领路人带着我们往那边去,那边是更高的山,脚下的路已经崎岖不堪,只有一条狭长的小道蜿蜒着通向远方,小道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嵌着的石头,或大或小,奇形怪状。领路人告诉我们说前面的路已经没法通车,步行太远,而且我们这些从没有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的人在这样的条件下也不可能走好这样的山路,所以给我们找来了马匹。

“不是有摩托车吗?”我指着前面那一群人和马问“摩托车更快,骑马太慢而且我也不会骑马。”

这个村干部回头笑着用略带讽刺的语气说:“这马也不是给你们骑的。”

我这更是一头雾水,问道:“难道马不是用来骑的?那要这些马干什么?”

村干部:“托物质,当然一开始你们是可以骑一段路,到后面,只能靠你自己爬,路太陡,是无法骑马的。”

是这样?这前面的路是有多艰险啊。

一共是五匹马,我们将物资放在马背上。我在哪里都享受特别优待,于是最先骑上了马,其他队员根据马匹的数量和驼物资的重量,安排那么两匹能驼人的马,他们几个人轮流着骑。

一开始我骑在马背上还担心会摔下来,也担心这马不听我招呼,但这些完全是多虑的,因为这里的人来给我们牵马,他们这几个人个个都是训马高手,将这几匹马训的服服帖帖的。

我骑在马背上顿时有一种骑士的感觉,一时间尽豪情万丈。

因为一路上都在往上走,所以走的不快,加之那几个没有骑马的队员步履艰难,我们走上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来歇歇。看到那几个没有骑马的队员个个都气喘吁吁力竭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主动从马背上下来将马让了出去。五匹马,两匹驮着我们的物质,三匹用来驮人,我们一共九个队员,所以这些马是远远不够的。

其他队员争论了一番都在推让,即便是他们如此艰难也不愿意将这种艰难让一个女人来承担,这是一种逐渐形成的所谓的风范,但这种风范也抵不过我的坚决,于是我最终还是把马让了出来。

一开始我倒没有感觉爬坡累,可没过多一会儿,我就感觉体力不支,上气不接下气的,虽然我时不时的吸着氧气。到后来我干脆直接对着氧气不停的吸,一罐氧气很快就没了气压。这样是不行的,我必须要节省氧气,这些氧气是防止发生严重高原反应而备不时之需的,如果这时候用完那后面就麻烦了。但如果不吸氧这高原反应就会更加剧烈,我只能拉长我吸氧的间隔,我将挂在马背上的氧气瓶气阀开小了些。

再往上爬,翻过一个转角,于是眼前出现一座更高的山,山更为陡峭,真是一重天险一重山,重重山壑彼相连。村干部告诉我们说翻过这座山就是下坡,那时候路就好走了。而这个时候这里已经完全没有路,只能在崎岖的乱石当中寻找可以下脚的地方,我终于知道之前当我说用摩托车上山时这位村干部嗤之以鼻的表情的由来,这后面的路是真的无法走摩托车,即便是个高级骑手也难以在这样的地方展现出他的本事。

马也没法骑了,这里上山坡度超过50度仰角,坐在马背上都能滑下来,而且即便这几匹马强劲也难以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驮着人行走。我们府身弯腰几乎贴着地面在往上爬,每爬出一步都要四肢全部用上力气,两腿很快酸软下来。而他们几个本地人却健步如飞,甚至都没有发现它们喘着大气,他们告诉我们说这还是他们走的慢的。

哎!没法跟这些人比较。我已经全身冒汗,是那种将要虚脱的汉,我前后看看,个个都跟我差不多,即便是体力较好户外运动经验较多的队长也难以招架,他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我们这些人低着头都不敢往前看,前面有那么一段极为艰险的路,坡度陡的都快拉直了,而且一边还是悬崖,看着都让人害怕。

这段极为艰险的路大概有两三百米的样子,走过这段路,那上面的路要缓很多,村干部告诉我们,再往上过去不远就到下坡,下坡走上一段距离就到了那处湖。

我们停了下来休息,要为接下来翻越这段艰难险阻的道路做充足的准备。

闲谈起来,这些当地人用他们的语言交流着,我们听不懂,只有村干部来给我们翻译。我靠着一块巨石边上坐下,深吸了几口氧,发现这灌氧气已经没了,于是我又取下一罐,我管不了这么多,这个时候因为体力严重消耗加之气压过低,让我呼吸急促头晕目眩的状况加剧,如果不马上补充氧气,可能立刻就会不省人事。我是这么感觉的。其他队员也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们瘫软着坐着或是躺着,唉声叹气的。

为了鼓足气势,队长开始讲长征的故事。

“说到爬雪山过草地,我们现在不就是在爬雪山吗?你们看,这边上都还有雪,至于过草地,这里几乎寸草不生的.....”

我顺着这位队员说的地方望去,发现在一块巨石的背阴处真的有一堆白雪,如果是平常,我见到这白雪肯定兴奋的扑了过去,但现在我就连扭头去看看都觉得费力,还哪里来的兴致。

烈日高照,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晒的人更疲软,要不是后面还有路要走我真的愿意在这里躺下睡上一觉。但高原的紫外线很强,我在帽子上绑上一层纱巾,这样会遮挡住更多的阳光,我可不想被晒出个高原红来。

休息些时间,我们补充了水和食物,恢复一些体力,准备继续上路,这时候当我起身时才觉得两腿酸软的厉害,肌肉紧紧的绷着像是被石膏填充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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