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体魄

又是一个清晨。

空一大早就被雪叫了起来,朝日初上,山中又是水汽蒙蒙。不过,空倒是一点也不困,平常日里也是这个点起床收拾行装的。

“师父,我们要干什么去啊?”空随雪出了门,望着四周的山林,似乎和之前的家没什么区别。

什么都未说,雪只是指指屋后的小径,两人走了没出百米,竟有一条小河在此流淌。河宽约五米,河底乱石遍布,水却甚是清澈。“昨夜只顾着收拾,竟没发现此地还有一条小溪,生活在这里一定很惬意吧”。

雪还是那么沉默,继续带着空沿河岸下山,很快他们就到了山谷,这里地势开阔,十分平稳,周围的山上大大小小的河流在此汇聚,谷中央形成了一个百米宽的湖泊。

湖面上依稀飘着几片水雾,对面的山水显得朦胧起来,碧绿的水映着蓝天,水中几只鱼儿悠游自在,景色算得上是美不胜收。

空虽附近大山中长大,可是他也只是在自己家附近的山上活动,雪带他来的这个湖他从未来过,自然的美景使让他的内心多了几分期待。

“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啊,师父?”空实在忍不住了。

“跟上 。”雪寻着湖边的小径走着。从早晨到现在,空每每问师父干啥的时候,雪总是这两字回他。他迷迷糊糊的被师父带来这里,但也跟了上去。

雪开始时走的很慢,路也是山间泥路,虽是山路但也不是特别难走。可随着雪的行踪,山上的小道逐渐变得崎岖,湿滑,遍布绿石青苔,由泥路变成了滑滑的石路,再走一小段,干脆看不到路了……

雪不在乎什么路面,双脚点地,轻轻松松就踏了起来,好似长了双翅膀,一身白衣在轻盈的步伐下,显得格外飘逸。随着雪跑得越来越快,空渐渐开始吃不消了,气喘吁吁地跟着雪,艰难地迈着自己的腿,就算是在大山中采草药长大的他,也不会闲的无事找这种路走啊… …

绕过湖边两座山头之后,雪依旧没有停下。

这突然骤增的运动量和无处下脚的山道让他的身体越来越疲惫,他一路只是咬着牙坚持,汗水将他的衣服浸湿,双腿也沉重的像是抬不起来,胸腔之中气来不及全部呼出就忙得吸入第二口空气,肌肉也前所未有的乏力酸麻,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简直是终身难忘的疼痛。

可是,雪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空望着雪渐行渐远,自己被落下了一大截路,心中当然是焦急的,“这可怎么办啊!根本跟不上师父… …再跑就彻底没劲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留神,“噗通”一声,空踩到了一块苔石之上,跌倒在身前的另一块苔石上,头跌出了血,扶着那块苔石,空缓缓坐起身来,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了。疲惫感,痛觉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明白自己此刻身体的透支,“师父从今早就没有对自己说太多的话,只是让我持续这种程度的跑,这历练,还真难啊… …已经看不到师父的人影了。”

无助感在心头缓缓涌来,空虽然在努力跟着,但他哪里跟得上雪的速度,现在他已经落下空很远了吧,双目视前,除了乱石怪林,一片葳蕤之外什么都没有,可就算是无助,就算是弱小,就算是不可能跟得上不可能超越,他没有选择放弃。

扶住石头,他试图站起身来,疲惫的双腿像是瘫软了一般,怎么也立不住,不行,根本站不稳… …

就当空要坐倒在身旁的苔石之时,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那只手没有温度,甚至还带着丝丝寒意,寒气顺着手从空被拖住的肩膀开始灌入身体,让他疲惫的身体得到些许缓和。

密林之中也没有别人,“师父?!您怎么?”空扭过头,惊喜溢于言表,师父不是把自己落了很远的一段路吗?怎么会?

雪没有多言,甚至没什么表情,“还能走吗?”雪又是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就连说话都好像是极其不情愿的事情。

“没问题!”空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师父都回头帮自己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放弃。

于是,两人又继续了之前的你跟我随,只不过这次,雪的速度慢了许多许多,令空感到神奇的是,被师父灌了寒气之后,身上的伤痛感瞬间消失了,疲惫感也缓和了不少,又可以正常行走了。

有件事,虽然雪没有坦白,不过空早就猜到了,十里忘雪是的血是和制造冰冷的东西有关的,之前碰到雪身上的水汽都凝成雪花,现在的寒气,以及他带给自己的那种孤独寒冷感,这些都可以证明,不过,令空觉得很奇怪的是,雪好像在刻意回避自己的力量,几步不怎么使用血的力量。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山谷的湖泊出发,绕过三座山头,每座山都是一路从山脊到山鞍,又从背面下山。就这样绕了一个大圈之后,从湖另一侧回到了岸边。

途中,雪不时地斩断几截道旁的树,或是移开道上的大苔石,留下了不少醒目的标记,空也多多少少明白了雪的意图……

全程不过二十几里山路,可大山中的路格外难走,空一路屁颠屁颠地跟在雪后面,中间还跌倒一次。两人再次回到湖边时,已经到了晌午。

空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被汗浸了个遍,舀着湖水,大口大口地喝,还不忘淋水冲冲身体。而雪丝毫不乱,甚至连口粗气也不喘,仿佛什么事都没经历过一样。看着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空,他无奈的架着胳膊,立在一旁。

待空休息过来,二人开始返程,空从早晨到现在就没吃一口东西,又跑了这么远的山路,眼看身体飘飘忽忽,就快到了眼冒金星的地步,可还是坚持着跟雪回了木屋。他也不想让雪认为他做不到。

终于,太阳开始下山时,他们回到了木屋。雪不知用了什么魔法,从桌边木柜之中取出了一点吃的,都是空很久很久没吃过的东西。既有野味,也有野果,还有些不知名的菜和一些干粮。空哪顾得上多想,见到吃的早已垂涎三尺,还没等雪把盘子放到桌上,他就饿虎扑食般扑了过去,一顿狼吞虎咽,几个盘子干干净净……

旁边的雪愣是看呆了,不就是让这小子跑了一上午吗?至于吗……他扶着额头,望着饿疯了的空,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自己也从柜子中取出点食物吃了起来。

临近黑夜的时间里,空也没有闲着,雪拉着他去附近的林子里劈柴砍柴,一捆捆木头搬回木屋的篱笆旁跺好。一直劈到黄昏,空真是半点力量使不上了,胳膊腿儿都和断了一样,整个人散架了一般。

雪把他拉进屋子,道:“此后这就是你每日的训练,我去湖边钓鱼,若是我钓上第一条鱼你还没回来,那就加一圈,剩下的时间就劈柴吧。”雪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就好像这是十分容易做到的事情一般。

“啊??您没开玩笑吗?这也太欺负人了吧?”空没好气道。

可空还没说完,“啪”一声,雪已经将自己的房门关上了。跟着雪历练这条路,确是空自己所选,只是这师父给自己的训练方式,也太苛刻了点吧?!

但是别无他法,空只好低下头,默默地认了。这个强度的训练对一个十四岁小孩来说确实有点大,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没过多的抱怨,更没企图放弃,他也只能相信自己能做得到了。

雪并没有躺下,只是倚在门边,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空,一向严肃的脸上此刻多了一分忧虑,可是摇摇头,也去睡觉了。

翌日,空和雪一同出发,两人到达湖边之后立即分道扬镳,空真的是一刻也不能多等,万一师父提前把鱼钓上来了,自己可就要加一圈了啊!

深呼吸,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点点寻着雪昨日留下的信标,空不快不慢地前行在这山路之中,昨日走来确实泥泞,甚至是难以下脚,今日走来,竟真的比昨日轻松一点,一步一步的前行,一点一点搜索着雪留下的信标,空把雪留下的记号当成了一个个的小目标,“就快到下一个了,加油!不要输给自己啊!昨天明明已经做到了!”

就这样,空前进在崎岖至极的山路之中,不敢加快速度,他怕一加快速度脚下就容易滑倒跌伤,更怕提前把体力用光,到不了终点。没有师父跟程,自己要是在这大山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可能一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 …

大约不紧不慢地前进了三分之一的路程,空开始大喘大呼,毕竟是山路,昨日已经见证过它的崎岖,就算是漫步前行,体力还是会吃不消,但是一如既往的,空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就算是一步一步的前行,他也没有放弃。

眼看着太阳从天边升至正中间,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而空拖着疲惫的步伐,也走上了最后一座山,昨日肌肉的酸痛感还没消去,今日的疲惫感已再次支配身体,让空近乎忘记昨日肌肉的疼痛,没办法,毕竟是师父留下的历练,自己选择的道路,就算再苦再累也要自己扛。

就这样,抱着一定拿下的决心,空近乎是忘却了疼痛与疲惫,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要飞起来一般,步伐也变得比昨日轻盈了不少,就这样,他甚至开始跑了起来,只是就算是跑,他的速度实在是有些慢,毕竟身体已经透支成那种程度,对一个孩子来说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终于,在太阳斜下之前,空冲回了湖旁,不用多想,半天时间,师父肯定钓上鱼来了… …

而当空冲到雪的旁边时,雪只是坐在湖旁的大石头上,静静地欣赏着湖的景色。

“嗵!”空鼓起最后的力量,拼劲身上最后一丝力量,冲到了雪的身旁,直接脱力扑到在雪的脚下,而此时,之前忘却的所有疲惫,疼痛,难受之感在此刻排山倒海般的再次涌来,痛苦至极,空甚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浑身各处不断地传来痛觉,强烈地刺激这他的神经,让他痛不欲生。

痛苦着痛苦着,一股冷气从身旁传来,再次神奇地压制住了身体的所有不适感,空的神情瞬间轻松了不少,没错,又是十里忘雪。

“师… …师父,你… …你钓上鱼来了吗?”空即无力,又带一点胆怯地问道。

雪还是一言未发,在他躺倒在地上的身体旁插下来一根粗木棍,木棍之上是一只已经烤好的鱼,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那只鱼其实已经有些烤焦了… …

“师父,我还用再跑一圈吗?… …”空现在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畏惧,要是在跑一圈,一定会丢掉小命的吧!

“改日还上,记得回来。”雪撂下这八个字,然后转瞬消失在空的身前。

缓了好一会。空望着太阳从头顶,渐渐滑下正空,自己也扶着青石渐渐站起身来,拿起那条烤鱼就开始狼吞虎咽。

“啊?… …这,这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啊?!”空诧异地望着手中的烤鱼,有点焦,还一点味道都没有,就好像吃到了假货了一般,那条没加任何盐的烤鱼,还带着丝丝焦糊的味道和淡淡的未处理过的血腥,但他现在真算得上饥肠辘辘,,肠胃尽空,没有别的办法,他继续狼吞虎咽起来,那条鱼就这么成了空手中举世无二的美食。

虽然没什么味道,但至少是吃的,是师父的心意,完成了师父交代的历练,空的内心很是自豪。吃过烤鱼之后,他开始踏上回程,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雪的小屋。

从此开始,日复一日,空每日的训练皆是如此,最开始,空的速度依旧很慢,毕竟不习惯在山路之中疾跑,可是,不管自己回来的多晚,雪永远只给他留下一条烤鱼,还有那熟悉的八个字,“改日还上,记得回家。”之后就无声无踪,在小屋中等待空回家。

而那条烤鱼,每一天都是一点盐都不加的,渐渐地,空也习惯了这种味道,每天师父宽容自己的这条烤鱼,成了空人生中品味最深的美食。

虽是艰辛,但空次次都是按规矩跑完;有时下雨,空只感觉根本没有雨滴淋到自己的身上,倒是身旁莫名其妙的飘起雪花来;几次久久不归,山中总有一个身影在翻着山头一遍一遍的找,嘴里虽是挂着“又上哪了……”,却每次都是抱着不是摔伤就是迷路的空回家……

每次都是大汗淋漓而归,吃着师父烤的鱼,虽然仅有一如既往的腥味和糊味,但对剧烈运动完之后的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好吃的了。

就这样,一晃已经过去了半年,经历了新年之夜,雪用冰之介的“技”爆了几个冰花庆祝,空也十五岁了。春秋半载,空无半天闲着,犹记得第一天跑完山路的他,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如今,不管是多么崎岖的山路或者泥泞的泥路,他都如履平地,丝毫不在话下,身体也灵活了起来。

不知从何日开始,空要求每日多加一圈,就当是还雪的那句“改日还上”一般,就算如此,他依旧每天都能吃到没味的烤鱼。

如此,半年在一晃之中度过了,空再也不像以前那个瘦弱的小孩子了,仅仅半年,他长高了,浑身上下也结实了起来,整个人壮了一圈,瘦小无力的身形变得修长,健硕,原本的墨色短发也长了一截,他用绳子绑成高马尾,黄昏色的双眸更加清澈与坚毅,无疑,雪给他的磨炼不仅使他强化了身体,更是坚定了精神,空已颇有几分成熟的气息。

雪望着他,这孩子,竟和往日的自己有些相似… …

共度这么长时间,雪虽性格冷漠,可面对空,雪虽依旧是同平常一样的冷漠,语气平淡,但能明显的从雪的眼神之中找到一股关切与触动。

“明日起不必再跑。”雪背过身,对空说道。

“师父,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空盯着雪,眼神里充满着天真与好奇。“你说咱俩这么个吃法,钱的话… ….”

二话不说,雪从房间中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哐”的一声扔到桌子上。

“嗯。”雪架起胳膊。

那其中是什么?满满一袋子的血金币,是匀阳通行的货币中,面值最大的一种,足足有一袋之多!空出身平民,这辈子没见过闪着血红金光的血金,这金币,是从山体之中开采的血金矿制成,十分稀有,一枚血金相当于十枚血银,而一枚血银,又相当于空平常经常会见到的血铜十枚,空像是见了世面,长大了嘴巴望着一袋金币。

“师… …师父,你哪来这么多钱啊?”空颤颤巍巍的问道。

雪看向别处,什么都没说,收拾好钱袋之后,空注意到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忧愁的神色。

经历了这么多事,师父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空都历历在目,虽然表面上十分冷酷,像是无可接近的模样,但他却时刻在保护自己。这个男人虽然非亲非故,虽然时而严格冷淡,但却比任何人都更加关心自己的事情,在乎自己的存亡。眼下,雪也算是空在世的唯一亲人了,师父的话,对空来讲已经不容怀疑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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