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从前的少年

明磊落道:“她一定是跑回家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家的路线吗?”

我前后看看路的两端:“有点模糊了,不过能找到回去的路。先买点东西垫肚子吧,我有点饿了。”

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还剩下几里路就到家了。这时候终于看到一家便利店,一个男人低头伏在柜台前,不知道在干什么。那人的脸我越看越感熟悉,蓦地恍然道:“哎,是辉叔哎!”我竟激动到狠狠地抓住明磊落的胳膊,险些跳起来。

很多年前他就已经在这一带开店了,我怎么没想起来!辉叔现在看着也就30来岁的样子,年轻了好多哦。

我倍感新奇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哎,你不要冲动啊。”明磊落似乎想提醒我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辉叔!”我大喊大叫,欣喜若狂的奔向小店窗口。辉叔伏案趴在柜台上正在演算什么,忽然听到我的呼唤,抬头来望。

我奔到售货窗口前,他直直地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脸上浮现一种复杂的表情,扶了扶近视眼镜,这才礼貌地笑问:“啊,小姑娘想买点什么?”

我满心欢喜地跑定,正欲说话,却被他这句话搞懵:“怎么,你不认识我吗?”

辉叔又仔细地打量着我,还是摇了摇头。明磊落在我身后,凑近我的耳朵说:“你现在看到的辉叔是很多年前的辉叔,辉叔看到的你是很多年后的你,你们应该是不认识的。”

我瞿然一惊,对哦,我还搞忘记了!这么一想,刚才辉叔那复杂的表情大概就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喊他辉叔吧。

看到辉叔略带疑惑的瞧着我,我忽然眯眼笑道:“叔叔,我买东西!”辉叔大概是被我吓到,讷讷地瞅了我半天,脸上才绽放开店揖客的笑容:“啊,小姑娘,要什么?”

我左肘撑在柜台上,斜身问明磊落:“想吃什么?”

“啊,不了。”明磊落不好意思地摆手,眼睛却瞄向了一边。我回身发现柜台旁边有个烤箱,里面十几根烤肠正在打转。

我差点笑喷,心里顿时有了数,拉着他道:“别装了,来吧来吧,姐姐请你!”

别说他,我每次一碰到转动的烤肠,一样变成馋虫:“辉……呃,老板,给我拿四根……”

“照例,达哥!”我话还没说完,身旁忽然冒出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语气熟练的对辉叔这样说道。

我听到这个声音,既感熟悉,又觉陌生。一回头,整个人吓得后仰,脑袋结结实实撞在窗框上。

“哎呦!”我捂着头大叫疼。

“你没事吧!我有这么吓人吗?”那人似乎被我神经质的举动吓傻眼了。

“小姑娘,你没事吧?”辉叔也关心道。

“没事没事。”我再次看向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没错,就是我的小叔———赵小宇!终于逮到正主,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哈,此时他的脸看起来还很是青涩呢!怎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没发现呢?主要还是这些年一直和小叔住在一起,即使他的脸开始经历沧桑,我也感觉不出来。

“小姑娘,你刚才要什么来着?”

“呃,四根烤肠,谢谢!”我边翻钱夹边问,“多少钱?”

“两块钱。”

辉叔从烤箱里拿出十多根烤肠,又在货架上拿了两听罐装的啤酒。

我看着他拿那么多东西,奇道:“是四根,没那么多,也没要啤酒。”

“啊,这个不是你的。”辉叔把啤酒和一袋子烤肠递给赵小宇,又将剩下的四根烤肠递给我道,“这个才是你的,呐,拿好!”

我顺手将两根烤肠递给身后的明磊落。

忽然砰得一声,吓得我一激灵。原来是小叔起开了一罐啤酒,已经喝了起来。

“谢啦!这吃烤肠哪能没有啤酒配呢!”他转头看见我们也拿着烤肠,居然故意把自己提着烤肠袋子手往上举了举,嗤笑道,“欸,有钱的感觉就是好啊!”

哼,年纪轻轻就这么嘚瑟,我的目光着落在他左手的啤酒上,问道:“你居然喝酒!这就是你的照例?”

小叔一口酒差点喷掉,上下打量着我:“你哪个?管的还真多哎!达哥,这你亲戚啊?”

辉叔从柜台底下抽出一个本子,道:“小宇,你的这道线性回归方程的题目,我给你解出来了,你看看对不对。”

小叔接过本子看了看,反手在本子上拍一巴掌,笑赞道:“完全正确!”

“等等,达哥?”我看着辉叔,不明所以。

“怎么了?”辉叔也看着我,不明所以。我奇道:“叔叔是叫黎辉吗?”

辉叔道:“不是,我叫做黎百达。”

“那大家为什么叫你辉叔呢?”

辉叔一脸惊奇地瞅着我,奇道:“谁叫我辉叔了,有人叫过吗?”

小叔也奇怪道:“没有啊!我可是一直管你叫达哥。”

辉叔开玩笑地道:“那行吧,以后咱再开新店,店名就叫辉叔便利店。”辉叔呵呵打趣道。

“辉叔便利店?”小叔呵呵欲笑,跟辉叔打趣道,“辉叔烤鸭店,辉叔百货商店,辉叔拉面馆……”

我暗瞑双目,低沉道:“是辉叔小吃啦!”辉叔微惊:“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做小吃啊!”小叔也惊:“是吗,你还会做小吃呐!”

辉叔得意道:“那可不,咱可是个多面手,这不没办法嘛,要养家糊口啊!”

我一推小叔,质问道:“哎,小叔,原来你的功课,都是别人帮你做的啊!你这德行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啊,我真替那些落榜的感到不值。”可能是顺嘴就说出来,可能是习惯成自然,我竟然忘记了禁忌。

“小叔?”小叔果然一愣,怔怔地望着我。我自知失言,立刻圆道:“呃……我说的是小……小树,你不是叫小树吗?”我那心操稀碎的尴尬癌啊!

小叔嗤鼻道:“还小草嘞!我叫做赵小宇。还有啊,我这不叫拜托别人帮我做作业!”

“小姑娘,是这样子的,我当初是学理科的,毕业十来年了,想看看自己以前学的忘没忘记,所以偶尔就叫小宇拿些题目给我做一做。啊呀,这一做题啊,确实让我找到了当年上学时候的感觉,嘛青涩!人就是这样,该好好念书的时候,成天想着玩儿,等涉世了,又怀念念书的时候。”

小叔忽然盯住我的脸,捻着下巴稀碎的胡渣道:“说起来……”

“你看我干嘛?”我给他看得发毛。

“像,真像。”小叔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什么真像?”

“你长得真像我侄女。”

我大惊,心里直犯嘀咕:“难道给他看出来了?”

“不过我侄女今年才8岁。看到阁下这副尊容,我真怀疑,那死丫头长大后是不是就你这样子。”

呵呵。我心道:“猜的还真准!”

“不过也难说,女大十八变嘛。那就这样了,达哥。改天再出点题目给你!”赵小宇付了帐,拎着两瓶啤酒和烤肠,屁颠屁颠的跑掉了。

“哎,你别走呀。”目标人物出现,哪能就这样放他走了。我正要追,忽听身后辉叔在喊我。

“哎,小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我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从兜里掏出来100块。“叔,不用找了。”

我反身刚跑出几米,却又被喊住:“等一下,小姑娘。”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辉叔胳膊肘枕在玻璃柜台上,身子往前探了探:“你告诉叔叔,是不是被人骗了?”

我瞬间蒙圈:“被骗?没有啊。”

辉叔来回瞅着我俩,冷冷地道:“那你俩就是故意用假币了?”

“假币?”我三步并做两步地蹿回来。

“你给我的这张一百块是假币呀。”辉叔扬了扬手中的钱。

“不可能吧。真币假币,你看不出来吗?”我接过那张纸币,仔细查看。

“我当然看得出来,所以才说是假币啊。”

“你那不是有验钞机嘛!”我指着他柜台边的一台验钞机器。

“验钞机验过,没有问题。”

“没问题就行了。”

“就是因为验钞机验过没问题,所以我才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这张百元大票……是2008年发行的哎!”

我一愣,心忖,2008年发行的有什么问题?忽然想起一个细节:“现在是二零零几年?”心里这么想着,居然不小心就问出来了。

辉叔一脸大写的狐疑:“啊?”

我意识到问题的所在,立刻回身问明磊落:“你那里还有没有零钱?”

“没有。”

“你怎么出门一毛钱都不带啊。”我只得重新在钱包里找寻其他发行年份尽可能早的纸币。

“2009,2010,2011……”我越数越没劲儿,弱弱地问道,“叔,支付宝支付可以吗?”

“什什……什么宝?唉,算了算了,我看你一定也是被人骗了。我瞧你这小姑娘挺有眼缘的,这回算黎叔请你吃的。”

“辉叔你真好,下次我一定还你!”

辉叔笑着与我们挥别,忍不住感叹一句:“欸!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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