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茗，馨茗……”
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才发现周身是白茫茫的一片，极目望去，没有天，也没有地平线，有的只是无尽的混沌。
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馨茗！”
耳边还是不断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我转着身子四处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馨茗，到妈妈这儿来。”
妈妈？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你在哪儿？我是馨茗啊。”我着急地四处找寻，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馨茗，来妈妈这儿。”
我倏地一个转身，看见一个两岁的孩子步履蹒跚朝一个女人跑去。
是妈妈！
妈妈蹲下来张开双手迎接着那孩子，一把抱起来，开心地笑着亲吻着孩子的脸庞。
“妈妈！”我呼唤着妈妈，哭着朝她跑去，可是我怎么跑，距离都不会缩减，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这距离越拉越长。
我越跑，便离妈妈越远。
这怎么回事，我急得眼泪簌簌而下。
而远处的妈妈笑着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忽然望着我，轻轻地问道：“馨茗，爸爸要被夺走了，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吗？”
说着，便转过身去。
“妈妈，别走。”我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妈妈渐渐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惊醒过来，冷汗铺满了脑门，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
爸爸要被夺走了？
我走出房间，老赵正在喝粥。见我望着他，冲着桌上的早餐一努嘴道：“来吃啊，买了你喜欢吃的豆浆和油条呢。”
“爸，你真要和玉阿姨结婚吗？”我一脸的负气。
他盯着我的眼睛，半晌，才低声回应：“我们已经决定了。”
“反正你也不会理会我的想法。”我气苦着。
“馨茗，别任性……”
“一直以来，你就会这样那样要求我，我只这样要求你一次都不行吗？”
“你玉阿姨一样可以给你很多的关爱，不会比你妈妈的少。”
“这些都是借口，你就是想和她在一起，你就是自私！”
我负气转身，跑到玄关，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跑出家门。
外面正在下着滂沱大雨，我负气之下，根本不想管自己会不会被淋湿，直接冲进雨幕。
我似乎听见身后爸爸呼喊我的声音，可是此时这样的呼喊声越大，我的负气越浓重。
雨水无情地拍在我的脸上，我就仰着头，让他抽打我的脸。我的胸中充塞了说不清道不尽的凄苦之气。我感觉自己是这样的无助，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雨珠砸落在积满雨水的地上，那喧嚣密集的风雨声似乎在我的耳边渐渐消弥……
雨水已经冲垮了我的眼帘，闭上眼睛之前，我似乎看见了爸爸朝我奔跑而来。
当我察觉到金黄的夕阳的暖意的时候，眼球在眼皮底下微微转动，迷迷糊糊醒来，居然瞧见明磊落正探着身子，眨巴着眼睛望着我。
“你怎么来了？”我虚弱地问道。
磊落道：“你今天没来上学，我问了赵老师，他说你病了，所以我一放学就赶来了。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只是感觉浑身没力气，今天恢复了一点。现在是什么时间，我睡了多久了。”
“现在是下午，学校已经放学了。我特地跟着赵老师来看你的。”
我有点烦躁地道：“欸，又落了一天的课。”明磊落安慰道：“耽误一天功课不要紧的。”
我悻悻道：“我才不担心呢！哼，念书念书，为他念书差点累死，他只顾自己快活！”
明磊落不理解我言外之指，以为我只是空发牢骚，笑道：“哪有念书是为别人念的。不论什么时候，知识的获取都是为着自己。无论如何艰难，书还是要念的。”
我瞧了他一眼，转睛笑道：“那我明天就去学校？”
“那也不用那么急，先把身体照顾好。没有清新的脑子，怎么听课呀。”
我瞧着他，自嘲地笑道：“对你这种大仙级别的当然不要紧了。我可不行，本来就吃力，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
“不要紧，身体健康要紧，发烧可不是玩笑，再说拖着病体也没办法好好念书，你还是在家里把病养好了再说吧。”说着话，把我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一些。
我瞧着他的脸，着实感动，道：“磊落哥哥，谢谢你关心我。”
他可能是从来没有听我这样叫过他，稍显羞赧，道：“关心你的可不止我一个呢。”
“啊？”我以为他说的是老赵，头一撇道：“谁要他关心。”
这一撇头，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吊饰模样的饰物。
“这是什么？”我拿起这个饰物，好奇地仔细端详。
明磊落也奇怪的看着那个饰物，问道：“这不是你的吗？我刚才也奇怪，从来没见你戴过呢。”
“这个不是我的啊，谁给我戴上的？”我撑起身子，明磊落立刻来扶着我倚在床头，还不忘给我垫一个枕头。
“难道是外婆给我戴上的？”我猜测着。
“也许吧，不过我刚才来的时候没看到你外婆。”
听他这么说，我不禁感到好笑：“哎，你胆子真的挺大的欸，说来就来，上次也是。你不怕这家户主吗？”
“你说赵老师啊？”
“嗯。”
“我来找你，为什么要怕他呀？”
我一愣，没料到他居然耿直到这地步，不禁好奇：“你没见他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吗？”
“我是关心你才来的，我关心她女儿的病情，他为什么要吃我？”
很纯粹的回答，竟让我一时语塞，被他这单纯的脑回路秀得头皮发麻。
欸，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进我房间了。看来老赵对他也是挺喜欢的，这恐怕都得益于他上次物理课上神奇的表现。
你看，老师都一个样，资优生就没关系——女儿的房间都随便让进。
不过这些话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他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应，我却不知道怎么说了，与他视线一交，忍不住莞尔而笑。
见我笑，他也笑。
欸，这个傻瓜！害得我也像个傻瓜。
“馨茗。”此时，小婶悄没声息地推开门，见明磊落站在我床前，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小婶。”
小婶手上端着一碗粥，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你醒啦，饿了吧，来，把这碗银耳粥吃了吧。”
“谢谢小婶！”我接过银耳粥，轻轻呷了一口，“烫！”
“那就等会再吃。”
小婶说着，将那碗粥放在我的床头柜，用手摸摸我的头，又摸摸自己的头，奇怪道：“怎么都这么烫啊。”
明磊落在一边儿忍不住微笑道：“馨茗婶婶，你的手刚端过热粥啊。”
“啊？哦！”小婶拍拍自己的脑门儿，不好意思的退出房间，道：“你们两个聊。”
“欸！”我伸出手去正要拦着她，她已经知趣地带上了房门。
我和明磊落相视一笑。
明磊落用手背测一下银耳粥的温度，然后一手拿起碗，一手捏着勺子，轻柔地搅拌起来。
我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小婶说的，就因为她对小叔笑了一下，小叔就爱上了她。对于她的描述，我一直没有画面感，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笑容啊，才能让小叔在那一瞬间迷醉了？
我静静地瞧着明磊落修直的背，忽然间很想问一下他，那天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向我表白。
咳！我使劲地摇了摇自己的头，心道：“赵馨茗，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呀！那不是你现在应该想的事情啦。”
我再次望向明磊落，见他唇瓣忽然微微聚拢，对着那碗粥表面轻轻地吹了一下。我见了这画面，微觉讶异，他也立刻反应过来，尴尬地望着我，窘道：“真抱歉，我习惯性了，一时间没想起来。”
呵，少年，这会儿想起来男女有别了。刚才那简单的脑回路呢，不是一条大路通到底的嘛！
可我却忍不住笑着摇摇头，道：“嗯唔，我没有介意。这又没什么。”我立刻从他手里接过碗和勺子，开始吃了起来。
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很奇妙。想到他刚才对着粥轻轻吹气的样子，我的表情管理渐渐失控，不由得含着粥米忍笑起来。
他见我笑意不绝，却强忍着不张嘴，不禁奇怪地笑问：“有那么好吃吗？”
“是啊是啊，好吃好吃。”我只得敷衍他。
他浅浅一笑，目光随意经略时，定在了我床头柜上的照片，忽然兴趣大盛，弯腰仔细端详。
我随他看去，才注意到他看的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是爸爸抱着我，和妈妈依偎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
“那时候你几岁呀？”
“五岁。”
明磊落点点头，忽然表情微微一滞，似乎想到什么。
“怎么了？”
“我见过八岁的你，这是五岁的你。可是……”
“可是什么？”
他像是蓦然间想通了之前迷惑的问题，语气变得吞吐起来：“没、没什么。”
我瞧着他，奇怪的拿起那张全家福，轻轻地抚摸着镜面上妈妈的脸，渐渐伤感起来。忽然间，我也知道了他的迷惑和恍然。
“你是想问，怎么一直都没看见我妈妈，是吧？”
果然，明磊落已经猜到了答案，表情凝重地点点头。是呵，他那样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2003年他没有见到我妈妈；来了我家两次也都没见到。心思稍微缜密一点的人都会知道怎么回事了。
渐渐地，我的眼眶湿润起来。他很快就发现了我脸上细微的表情，慌了神，小声道歉：“对不起。”
我静止了一会儿，才道：“没事。”
“你对妈妈的感情很深吧。”
“我大概是五岁的时候记事的，所以……那微弱的记忆里的母爱……就那么短暂的……”我说着话，记忆里的画面不自觉的就浮现眼前，忍不住的就眼泛泪光，“对不起，我……”
明磊落轻声道：“是我不小心提起你的伤心事。”
我揉了揉眼睛，将照片摆回去，无意间，看到了旁边那张爸爸、妈妈和邱玉阿姨大学时代的合照。我愣愣地盯着照片上三人的笑脸看了一会儿，忽然肯定道：“我要去1991年。”
“1991年？”明磊落一怔。
“我想看看妈妈学生时代的样子。”我深深凝视着那张照片，“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知道爸爸和妈妈当年是怎么相爱的。当年爸爸一定对妈妈深深地迷恋吧。”
明磊落沉默了很久，似乎在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不行吗？”我感觉空气中弥漫着纠结。
“我有一个担忧。”他终于开口。
“什么担忧？”
“我现在不想说，我可以答应带你去。但你须向我保证，当我说出这个担忧的时候，你要听我的。”
我思忖了一下，干脆道：“好，我听你的。”
“那好……现在去吗？”
“我现在没有力气，明天吧。明天中午在食堂吃过午饭以后，我们约定一个地方，然后开始计划。”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