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微调

孟绯这段时间里患得患失,总是期望的很美好,但是扪心想一想又感到这个美好的期望没有底气支撑。他需要走另外一条路,去认识全局长。既然决定了就要想办法寻找机会。

初夏的镐北路边的树枝繁叶茂,一片欣欣向荣,路边带红袖章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古城迎着夏天开始繁荣,人口引进带来了人口井喷式的激增,各种情况比比皆是。孟绯去上班经常坐一段公交走一段路,就半个多小时,现在路面非常拥堵,半个小时已经到不了单位,即使全程坐公交车都要五十分钟左右,中间有几站还不如走路走的快,大厅里面激增的业务量也通过两个月的努力消化,趋于饱和的平稳,大家的工作节奏加快,不停的有问题暴露出来被投诉曝光,在投诉曝光中整改、改进,形成了一个多部门联动的良性循环。

内部简单固有的制度化障碍,都可以在实事求是的内部协调中得到有效的解决。行政效能僵化,政企共赢思维方式和业务广度、宽度之间的关系,发展思路的延伸性、前瞻性,对未来的规划和掌控力,对新一届古城的主政者提出了几个重要的问题:对城市发展的预估与为达到预估所采取的各种政策的实施,在发展过程中对政策实施的可控和溃坝式问题爆发的渠道化解。这些都从车辆拥堵,一次次排在全国前列引发呼声。人口的快速增加必然引起“吃、穿、住、行”等多方面的问题,继而带来了娱乐行业低中高不同层次的发展。住房问题也站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为承接和应对国家中心城市和特大城市的目标,缓解舆论与矛盾压力,每个单位都成立了应对实际情况,研究与制定实施具体对策的建言献策的部门。叫法各不相同,有叫智囊团的,有叫研究院,也有叫专班等等。

就在孟绯这几天一直处于仿徨,很像小时候做了一件错事有可能会被发现有可能不会被发现这种心里的时候,一天下午,龚科长通知他去局里开会,不能请假,必须准时到。孟绯有点激动与好奇,顺口问龚科长“是个什么内容的会议,我需要准备些什么”,龚科长说“不用准备什么,一个人去,过去了有人接待”,孟绯回答“噢”,满脸的疑惑与喜悦还站在那里没有走,龚科长又补充到“孟绯,这次特别突然,我是刚接到通知,我问办公室陆主任,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知道了我肯定会告诉你”,孟绯更疑惑,这里很少和局里有往来,更没有什么会议可以参加,就比如他一直想见全副局长,在全局长面前推销一下自己,但是基本上见不着,见全局长也就是年终大会,全局长坐在台上他坐在台下,按照孟绯的习惯,都是坐在最后面,这个距离也只能看个高矮胖瘦,即使是身上缺个啥都看不清楚的。今天这突然通知开会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不清楚,肯定是好事!

孟绯把上身衣服换了,下身还是公裤,把T恤扎到裤子里,在厕所来回照了照镜子,又捋了捋头发,好久没修边幅。整理好以后他就出发,从他那到局里面挤公交得将近一个小时,局里面和住建不一样,他们局机关在市政府里面,进出程序特别繁琐。到了以后他给龚科长打电话,龚科长给通知的人打电话,然后才有人在市政府门口来接,这次等的时间比较短,不到十分钟有人出来,带他进大楼,到一个小会议室,会议室中间两排面对面坐的方桌,两头半个椭圆连接着,围着桌子放了一圈凳子,靠着墙又放了一圈凳子,会议室不大,最多也就能容纳四十来个人。孟绯进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很多人,中间椭圆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几个桌牌,某某分局,某某中心,某某所。大家都坐在外围,里面的凳子没有人坐,有一个人站在进门口,偶尔观望,轻点人数。孟绯心里想这还是个全局的会议,各个部门都有,能调动所有单位来参加肯定不是个小的会议,应该是酝酿了很久,通知的却很突然。他静坐着看看周围,来的人当中只有两三个人是房管中心的人,还熟悉,其他的人都不认识,大家也都很好奇,打量着其他人,很少有人说话。慢慢的外围已经坐满,开始往内层坐。孟绯又等了十来分钟到了通知时间,会议室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门,谁将会从那里走出来就意味着参加的会议有多重的分量。一个人中年妇女进来对大家说“马局长现在有个接待,接待结束就过来,大家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在会议室环顾了一圈,然后说“看前面的桌牌,大家按照桌牌摆放的位置坐,内圈不能有空位”,又指了指内圈的几个空位置说“后面的都往前面坐”。说完转身走了,刚走大家都开始找自己单位的桌牌,会议室就叽叽喳喳起来,大家应该都不知道今天的会议是什么。孟绯也调整到自己单位这块,坐下后他也不说话,听旁边的人说,旁边人的对话里孟绯了解到刚才进来的是局办公室主任。孟绯这时候倒很淡然,也不东张西望。把头靠在凳子上,任其他人猜测什么他都岿然不动。

约莫有十来分钟,他端正的坐着将要开始的会议,拿出准备好的本子和笔,等待着马局长的到来。不一会马局长健步走到椭圆形会议桌的正头,刚才过来给大家通知的女办公室主任坐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最后进来站在进门口不远。办公室静悄悄的,大家把头都朝向马局长,马局长坐下环视一圈,调整话筒,旁边的年轻小伙跑上前去把话筒调整到和马局长说话合适的位置,又站到旁边。马局长开始讲话“刚才突然来个人接待,晚了十来分钟,现在大家把手机都调到静音”,大家都迅速的拿出手机调整,孟绯拿出手机调到静音,看旁边的别的部门女孩,拿出一个、两个、三个,调整以后又依次放回原来的口袋和包,一个人有三个好手机,心里想真是佩服佩服。等大部分人都不在动手机,马局长接着说“为对标国家把镐北作为国家中心城市,宜居宜业的建设要求,市委市政府调研、摸排走访几百家企业单位,暴露出很多问题,这些问题最后汇总分类,是哪个局的问题都反馈到哪个局党委,局党委要根据问题写出自查自纠报告,并制定实施相应的策略,不管规范性文件还是一事一策,都需要有前瞻性和可操做性,力求对标北上广,把镐北打造成国际化大都市,我们局党委通盘考虑以后达成一致意见,由一线业务部门推荐出业务精英,后面有一些实质性的问题会让你们以报告的形式提交上来,你们都是一线业务能手,在实际工作中也是身经百战,单位对你们也非常信任推荐过来,寄予厚望,要充分发挥自身在基层化解矛盾的方式方法,结合自身的聪明才智,对给你们的焦点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和思路,为镐北的发展贡献自己的那一份力量”,说完,右手伸出来指向大家,说“你们在坐的都在基层一线,在处长会议上我可是给所有人说过,一线是最磨练人,最能锻炼一个人素养与操守的地方,所有的处长都要向你们学习”,话刚说完也不知道是哪个起头鼓掌,其他人都鼓起掌,热烈持久。后面办公室主任读了镐北的发展战略规划,局里面对战略规划的认识阐述和当前急迫要面对的一些问题。读完马局长讲了几个市政府开市局长会议的情景,声情并茂,让大家都有一种责任感与紧迫感,没有什么比埋头苦干更重要,在满满的士气中马局长向大家告别,站在旁边的那个小伙跟着马局长一起走了。马局长走后办公室主任把大家留下,简单做了一个总结,然后说“你们来自于局下属的各个单位,因此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你们会被五个人分为一个小组,五个人都是不同的部门,一会我把名单发给大家,五个人商量选一个组长,由组长负责组织以后的讨论和为大家服务,后面的论题有些和你们从事的业务相关,有些和你们从事的业务不相关,大家都要打开新思路,以你工作的那个点带动其他问题的解决思路,马局长对大家有着殷切的希望,相信大家肯定会勇于担当”。讲完以后又是一阵掌声,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办公室主任把提前打印好的分组名单发给大家,发完名单以后说“第一篇论题就叫《我想对局长说》”。停顿了一下以后说“这个题目既宽泛又没有压力,你遇到的身边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写,没有设定限制”停顿了一会以后接着说“一会会议结束,你们把自己的组员认识一下,这篇论题的相关情况后期会发到群里面,大家散会”说完走出会议室。孟绯看看刚才递过来的名单,其他四个人全都不认识,有一个女孩喊着“第五组的人过来”,孟绯寻着声音走过去站在女孩旁边,女孩问“你是第五组的”,孟绯说“是的”,和孟绯一起的过来的还有三个人,大家互相做了自我介绍,简单相熟悉了一下,一个姓白的一个姓左的,还有一个姓成的一个姓宫的,孟绯又仔细的看了名单对了对人,那个拿着名单的女孩姓白,下属分局借调到局机关,她自我介绍完,其他四个人都推荐她当组长,大家一面熟悉彼此的搭档一面进信息群,五个人也组建了一个小群,大群里没有马局长,办公室主任是组建人,群里共四十多人。孟绯这组的白组长对大家说“我是组长,以后给大家服务好”,彼此都是才认识,也都没有多说什么。在会议室待了一会都散了。

孟绯出小会议室想着好不容易来这边一趟,到全局长那攀谈攀谈,好让他认识自己,至少在他印象里有一个叫孟绯的人。他沿着走廊寻找,门外墙面上悬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部门,门外还有公示牌,办公室里有哪些人,到副局长那他就犯难了,外面挂着副局长,但是没有公示牌,局里有几个副局长,他们的办公室也不相连,压根就不知道哪个是全局长办公室,如果随便找个办公室怎也不太合适,他就走到楼道拐弯的地方观察,这个地方视线好,几个副局长办公室都能看到,刚好还有一个长凳子,能坐在那里。但也有不利的因素,大家都急匆匆的汇报工作,来来往往不停的有人经过,他一个人却悠闲的坐在那里,万一哪个局长出来看到,问他哪个部门的还有空在这里闲坐,还没办法回答。坐了一会他浑身不自在,不如把纸和笔拿出来,在本子上胡写乱画做做样子也好,他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几个副局长办公室。等了二十分钟左右,来了一个人,右胳膊夹着一个公文包,左手敲了一个悬挂副局长牌子的办公室,没有人应答,又敲了几遍,还是没有人应答,他敲门推开隔壁办公室,一气呵成,像是经常来一样,探进去半个身子大声的问“全局长今天没在?”,里面有女孩声音微弱的回答“全局长今天出去开会,下午可能不回来”,那人就说“好的,知道”转身走了,等那个人走后他去悬挂的副局长办公室那里仔细看,走廊拐弯往西边第四个办公室。他细细的记在心里,下次来就知道进哪个门。

他出大楼看手机,时间尚早,还没有到下班时间,边走边想,是谁推荐自己到这个讨论班的,是党主任有意为之,还是按照局里面要求推荐业务能力强的人,或者两者结合刚好就选出了他,无论怎样还是先给党主任发个感谢信息才是。他编了一段感谢的信息发过去,过了一会党主任发过来几个问号,他简单分析以后认为应该是马局长所说,让各下属单位报业务能力强的一线员工,并没有说明报到局里面以后干什么,这件事应该没有掺杂过多党主任的意思。孟绯认为这是个提升自己形象的好机会,就用几句话简单的话把下午的事情做了总结发过去,一直等他到单位也没有党主任的回复。他考虑到,这是个意外出现的事情,好坏应该也在意料之外,没有什么大不了,心态也就泰然。

到办公室,他没有急着去前台,而是去龚科长办公室,龚科长问他去局里面开的什么会,孟绯如实的说,并说安排了一篇文章,两个星期内交,当龚科长得知题目更是哈哈一笑说“这不是上一年级老师布置的作文吗,马局长真会考你们,有多少人敢写真心话,小孟,你加油”,孟绯说“今天马局长在会上言真意切,最近的各种效能革命,咋们局问题应该比较多,房子又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他应该也想听听真话吧”,龚科长说“你就按照你说的想法写吧,需要腾时间你给我说,我来给你安排”,孟绯说“感谢科长支持”。

孟绯认为作为城市的小市民,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城市的一点一滴,大规模的引进人口,住的地方首当其冲,人对城市舒适度的考量,也是房子对周围环境舒适度的考量,就好像人是由身体各个器官组成的一个完整体,每一个器官舒适整个人就会精神焕发,如果一个器官承受了超出他自身的承载力,这个器官就会感到不舒适,然后让整个人都不舒适。现在的镐北就如同暴饮暴食!

房屋周围环境就是人住进去以后的生活环境,房屋外表的美观度,周围各项生活设施规划的是否完善,都是宜居的重要参考因素。孟绯下班以后骑着大街上的共享单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转悠,遇见什么情况有什么思考就简单记下来,城里城外,二环内的羊肠小道,转到哪里是哪里,想到什么记什么,好的不好的的都记下来。八点多“乔哥”给他打电话问他还在加班,他兴冲冲的说“是在外面加班,回去了给你说”,“乔哥”说“你那些事我不关心,回来说了我也不想听”,孟绯听出来“乔哥”生气不高兴,立马骑着单车飞快的回家。回家孟绯把今天的事情给“乔哥”说,“乔哥”不冷不热的说“对你来说确实是个好事,你加油”,孟绯心里还是有点怕“乔哥”,哄女儿玩,等母女俩都睡了他还是有点兴奋睡不着,他又起床把傍晚记录的那些心得拿出来,潦草的记了两页,经过整理后,只有有一页了,一页也非常好,至少这些都是自己看了这个城市的状况以后真真实实想说的,等整理完已经两点多,他躺下就睡着。

第二天上班有点萎靡,昨天太兴奋等把材料整理完,浑身轻松很多,睡下以后又没有睡好,就有点提不起精神。他到单位吃完早饭就到龚科长办公室申请早晨在后台,把提纲列出来,龚科长鼓励他几句,让他自己安排。孟绯到以前吴科长那个小办公室先休息一会。一连几天孟绯下班后就骑单车各个地方转悠,转悠了几天,把所见、所闻、所感、所想都按照当时的想法记录,后面再熬夜加班修改,每天去单位半天修改材料半天做前台,真的忙的不亦乐乎,在他印象里很少有这种忙碌而又充实的感觉,经过一个星期的加工,基本成稿。他看看大群,没有太多的信息,只是一些分享和点赞,五个人的小群就只有几个通知,没其他人发言,看样子大家对这件事都比较冷,难不成只有自己热情高涨,孟绯安慰自己尽心就好。第二个周周二刚上班,就从单位里打印好稿件送到局里去,到了局门口和对接的人联系,请他过来接一下,这次比上一次等的时间久一些,到局里面他把稿件交给指定的人,出来以后绕道去全局长办公室,办公室门半掩着,心里一阵惬喜,今天全局长在办公室,虽然在心里推演了很多次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到了跟前又有点词穷。他整理好心态,敲敲门,门里传出“进来”,孟绯推开门走进局长办公室,全局长正在看材料,看见孟绯进来说“坐”,说着抬起来头看着他,全局长的桌对面有一排凳子,有一个凳子斜对着他,孟绯就坐上去,斜对着全局长,全局长上下打量着他,没有说话,孟绯开口自我介绍“我是房管中心的孟绯,现在在转移登记二科,经常看到您在台上开会,今天到局办公室交个稿件,到您办公室坐坐,让局长认识一下”,全局长说“噢,房管中心转移登记二科,是前台”,孟绯回答说“是啊”,全局长说“那你辛苦了”,孟绯说“最近还好点,前段时间人特别多,加班也多”,全局长说“噢,现在还好点了”,孟绯说“嗯”,全局长问“工作多久了”,孟绯说“到中心快十年了”,听到这些回答全局长又低头看材料,不说话,孟绯犹豫着要不要说欧阳局长,门外一阵敲门声,全局长没有应,孟绯有点急脱口说“全局长,今天来也是想让局长认识有我这个兵,还有就是前段时间和欧阳局长吃饭,他提起来您,对您也是褒奖有佳,他那天还说什么时候方便,让我约您一块坐坐”,全局长抬起头看着孟绯取下眼睛说“欧阳局长,他是不是都退休了”,孟绯说“是啊,退休了”,全局长又问“退二线了还是退休”,孟绯说“退休”。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全局长说“进来”,推开门走进来的竟然是龚科长,正式他的顶头上司,他非常惊讶,龚科长也非常惊讶,孟绯礼貌性的站起来,龚科长点点头没说话,全局长对着孟绯说“你坐,我和他说个材料”,孟绯准备起身出去等,全局长刚才说坐他也就坐下,龚科长拿的有三页的材料,全局长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又重新带上眼镜看,这时孟绯才仔细的看全局长:一张国字脸,有个双下巴,脸型完全像倒着的的全字,头顶的头发稀疏,白里泛黄,比毛寸长一点,发际线快赶上清朝的王爷,对称的一字型眉毛像是修饰过,经历了岁月沧桑的洗礼还是很浓密。可能是戴眼镜的原因,上下眼皮已经把眼睛包住了,只留下黑色眼仁在眼眶里,睁着就是黑眼仁,眨眼和闭眼也只是把黑眼仁遮住,鼻子又大又挺,鼻尖泛着红,最显眼是那堆满了肉的双下巴,上面撑着一个嘴巴,就如同金蟾的嘴巴可以生吞一切,胡子剃的非常干净,这个年纪还有一口洁白的牙齿。整个面色红润健康,身材是他那个年龄段都有的发福样。官相十足,不怒自威。

全局长把材料随手翻的看了一遍,然后翻到第一页开始细看,指着材料说“这个材料你仔细检查没有”,龚科长说“材料我仔细反复检查了三遍才拿过来”,全局长指着题目说“你看你这字体,还有这字体,这分隔线,这哪是一个标准的汇报材料,胡乱写应付我的吧”,龚科长弯着腰,低着头站在旁边说“我一会改”,全局长接着说“你看这句话,什么是在局领导和中心领导的指导下,这句话不是句废话吗,你这个业务局里面参与过,审批过!”,还有这句话“你自己读读通顺不!”,停住不说话,推到龚科长跟前说“你读”,然后正了正身子,瞅了一眼孟绯,从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孟绯象征性准备站起来找火机,全局长伸出手指向他,手掌向下摆,示意他坐下,顺手用旁边的火机把烟点着。全局长把嘴往两边一咧,嘴成向下的一条弧线,中间把烟绷得紧紧的,在恢复嘴型的时候右边露出一点缝让烟气从嘴缝里出来。这种吸烟的样子让孟绯心里暗呼厉害,一般人真学不会,吐了一口烟后说“看到问题没有?”,接着又指出来三四处问题每指出来一次问题就用手敲一次桌子,每敲一次桌子孟绯心里就咯噔一下。全局长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的科长训的一无是处,他知道眼前训斥的人是自己的科长还是不知道,他时不时的瞟孟绯那一眼犹如利剑,刺的孟绯面红耳赤,尤其是他说“我年轻的时候给领导汇报材料熬着夜一字一句的斟酌,就连标点符号都要核对几遍”的时候,孟绯更觉得他话里有话,三页的材料龚科长已经被全局长说了快半个小时,孟绯在旁边的感觉糟透了,龚科长的感觉应该比孟绯还要糟糕,他是当着下属的面被骂,还没办法还嘴。孟绯终于承受不了站起身来,全局长没有伸出手示意他坐下,看了一眼他问“还有什么事情吗”,孟绯连连摆头说“没有了”,全局长说“那你就先回去,好好干工作”,孟绯点头应着说“嗯”,孟绯轻轻的出去,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全局长办公室,才留意到办公室里有一副字,有假山石头,靠墙的柜子上还摆的有各式的装饰品。

孟绯见全局长的感觉非常不好,全局长那样是有意在宣示着什么,还是他本身就一直有严谨的工作作风,但是三页的材料也不至于被说了半个多小时,批的一无是处。更多的感觉是在孟绯面前显威风,给他一个下马威,谁认识谁都是正常情况,你认识欧阳局长,欧阳局长都没有打招呼你就自报家门,全局长经历了那么多事,自然能猜到他的用意,但是以一个市局里副局长的经历,并不单单有一个欧阳局长,还有这局长那秘书长,先让你知道我全金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

孟绯回大厅继续上班,中午的时候龚科长也回来了,两人见面尴尬的点点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天都没见龚科长到大厅查看。

周五早晨,他吃过早饭到大办公室,几个人三三两两议论着什么重要的事,吕姐见他过来拽着他的衣角说“孟绯,你知道不,刚来了一个副科长,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你咋回事”,孟绯更进一步问“人已经到咱们这了”,吕姐说“刚龚科长带着人看咱们这几个办公室”,孟绯脑子就像低血糖蹲下后起来的感觉,眼前黑乎乎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想控制住却也控制不住,他手扶在桌子上,吕姐问“你怎么了,没事吧”,孟绯说“噢,没事”,扶着桌子过了一会,从外表看好像是在思考者什么,实际确是想控制住自己的眼睛,嘴巴和腿。吕姐又拽拽他,他又“噢”了一声还是没有动,也没有面部表情。持续了四五分钟,他缓过来,没有再说一句话走到前台坐着。心里犹如五月飞雪,所有夏季欣欣向荣的花树鸟鱼全被冻死吹烂。这次调整还有哪些,怎么会从别处调来一个人,他心里都想知道。他洗杯子、接水,尽量运动着,让自己不至于太木。

上班时间到了,小孟女士到他那问“你见到咱们新来的副科长没有”,孟绯说“还没有”,孟女士说“新来的科长是个比龚科长年龄大的女的,看样子还挺好相处的”,孟绯并不是特别关心她的年龄与好不好相处,他关心这次提了几个,“年纪大的女的,咱们单位还会选,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孟美女,你消息这灵通,还有其他人提起来没有”,小孟女士说“投诉科好像也提了一个,其他的没有听说”,孟绯又问“你们这些消息都这么灵,我怎么今天才知道”,小孟女士说“你今天才知道,那边早就传开,咱们这边提谁当副科长,提的时候还有点争议,提到这的女科长去党主任办公室坐了好几天,最后才提的她”,孟绯说“还能这样干”,小孟女士说“你这才知道,真low”,孟绯叹了口气说“咱们就是干活的命,好好干活吧”。小孟女士说“你这人无趣了,和你聊聊就叫人干活”,孟绯说“不干活能咋地”,孟绯心里面有气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中午时不时的到里面的工位上,也不和人说话,坐在那里。这段时间业务趋于正常,但是前台在上班时间还是满负荷工作,孟绯的经常离岗引起了群众的投诉,保安把群众带到龚科长那里,龚科长给群众解释“今天这个小伙不舒服,尽快安排好人”,把群众安抚走他给孟绯打电话,去他办公室。孟绯那一会正郁闷心情低落,龚科长让他去他还不知道什么事情,也没敲门直接推开说“龚科长,你找我”,龚科长看孟绯这架势,心里大概知道一些说“刚才有个群众投诉到大厅保安,保安带过来了,说你早晨经常不在岗,我刚给群众安抚好,这几天你们那个专题小组没有安排新的议题”,孟绯听了说“噢,现在的群众真厉害,有问题找谁都可以反应,咱们有啥事都是自己的事”,龚科长说“大家都是干活的,你干你的前台,我干我的科长,都有自己的事情”,龚科长也开始抱怨“单位的事情不是谁想干啥就干啥,谁都不好干,你今天早晨轮到后台,调整一下,下午在去前台”,孟绯“噢”了一声没回头就走了。中午一中午他都不说话坐在那里拿了一本书做样子。中午的时间特别漫长,他时不时叹一口气,吕姐对他说“一个大小伙叹啥气,叹气就把福气叹没了”,孟绯说“姐,您说人一天活的咋这累呢”,吕姐说“你有吃有喝,一天三顿,两顿饭单位都管着,你还活的累,咱们这工作凭良心干,你要是累,看看人家工地那些”,孟绯抬杠说“工地那些人工资现在比我们高”,吕姐说“那你咋不去呢,去了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事,当不了包工头你就搬一辈子砖吧你”,孟绯被说的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说“人还是想法太多,欲念太多,不想了,安心搬我的砖”,吕姐说“就是,想那么多有啥用,是你的终归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你想也没用,你看你还多年轻,后面的路还长,过两天一切都好了”。孟绯说“吕姐真会宽慰人,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我妈说我是顺产,抗压能力强,再大的事两天就消化掉了”,吕姐扔给她一小袋饼干说“来吃点东西转移注意力”。两个人都知道什么事情,大办公室,还有李姐其他几个人,也都没有说开事情的最终问题,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好一会。

中午吃完饭孟绯趴在自己工位上休息了十来分钟,下午整个状态比早晨好很多。下午下班龚科长给李姐说通知大家开个会,大家下班都到大办公室,四十多号人站满了整个会议室,孟绯挤在靠边的角落里。龚科长开始讲话“大家都辛苦一天,咱们开个短会,今天中心给咱们科安排了新的副科长,大家应该都知道,下午就是让大家见见熟悉熟悉,以后大家一起共事,互相配合,支持我们的工作,让新来的科长给我们讲几句”,新来的女科长从旁边的座位上站起来,清了一下喉咙开始讲话。孟绯的注意力都没有在她讲什么,而是打量着这个新科长。孟绯在前台待了好多年,每天见到大量的各式各样的人,现在又跟着吕姐,吕姐也会教他一些识人的方法,慢慢的对人有自己的识别方法。他打量着前面说话的女科长,想着小孟女士说的话,这个副科长是个厉害的角色。讲了五六分钟,孟绯一句也没听进去,结束后大家鼓掌他也跟着鼓掌。龚科长说散会,大家都各自走了,孟绯在这个办公室,等人走了把凳子还有桌子摆放回原位,吕姐也没走,她拉住孟绯说“新科长以后可能像吴科长退休前那个样子,基本上不太管”,孟绯说“我咋觉得他是个厉害的角色”,吕姐说“咱们单位厉害能厉害到哪,不信你看应该啥事都推给龚科长”,孟绯应和说“吕姐看人这么久肯定准,支持吕姐说的”,两个人面对面,吕姐又是那标准的抿嘴一笑,孟绯硬是从脸上挤出来的笑。

缓了几天孟绯也慢慢的放低了期待,业务也不再往前争,一笔业务慢悠悠的办,能磨一会洋工就磨一会,大厅里有什么吵架或者争论也都懒得过去帮忙处理。偶尔到后面偷个懒,他现在觉得小钱是这个大厅里的赢家,外面风生水起,干活不是特别多还有“成果”,孟绯开始放下自己的姿态和小钱多聊多諞,小钱说的最让孟绯听到心里的话就是“单位里面忙的人忙的自得其乐,闲的人自有闲的道理和方式,单位就是个平台忙要有自己的方式和成果”。原来这里面还大有一片天,当说到怎么做小钱却什么也不说,开始嘻嘻哈哈。

第一篇《我想对局长说》截止时间到了以后第二篇就在群里布置下来,这个题目有点宽泛,“谈一下镐北城市发展,现在面临的问题和未来发展规划”,时间给了三个周,孟绯看了后觉得这个题目真大,写又不知道怎么写,先放着等等再说。第一篇自己熬了几个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本来就是不经意的事情不经意结束也好,自己努力去做就行。第二篇布置没多久龚科长让孟绯去他办公室一趟,孟绯去龚科长办公室,龚科长对他说“坐”,龚科长以前很少这样客套过,孟绯坐下,龚科长接着说有两个事和你说“第一个局办公室给你一个文件袋,密封着不知道里面是啥,是不是对你的表扬信,你一会看一下”,说着递给孟绯,孟绯接过来正反面来回看了一遍放在腿上,龚科长又说“第二个事情就是工作上的,新来的科长还在学习业务,这么久我一个人在电脑上看资料都是抽着看,抽查着看速度快,问题比较多,现在中心要求一个一个看,我和柴科长商量了一下,在系统上看资料这块交给你和另外两个同事,你从前台换到后台,以后你们三个人就在后台看资料,替我和柴科长来做审核这一步”,龚科长说的第一件还得等拆开文件袋以后才知道是啥事情,第二个件则是让孟绯打心里高兴。自从新科长来了以后,孟绯每天就觉得上班特别累,特别不开心,特别后悔当时自己的选择,在以前那个分点,即清闲没多少事,自己还是个负责人,主动申请调到忙的地方,最近干的越来越操气,每天都骂自己几句“大傻子”,到单位门口第一件事就是耸一耸肩膀提振自己的精神,上班的心情就像上坟一样沉重。孟绯有什么事情脸上藏不住,龚科长第二件事说完他挤在一起的五官立马就散开,就像蔫了的花打了生长素。孟绯说“感谢龚科长,一定把工作干好”,说完拿着文件袋出了龚科长办公室。

到自己工位上,他迫不及待的撕开文件袋,是他上次写的稿件的批示“请翟XX转所有处级领导学习讨论,落款:马XX”,孟绯看了以后直接跳起来,好家伙,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出过风头,看看信封又看看稿件,又看看批示的几个字,他拿到龚科长那里,龚科长看了以后赞赏不已说“小孟,好好表现,开头开的很好”,他也浏览了一遍,几页的稿件龚科长看了十来分钟,孟绯站在旁边看着,龚科长说“确实好,既有抒情部分,也有对自己想法的详细阐述,领导这批示不为过”,孟绯心里对马局长充满了感激。他乐滋滋的拿着稿件出去了。

龚科长说完,当天下午他就立马把自己前台所有的东西收拾收拾拿到后台办公桌上。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虽然暂时没有达到自己的心里要求,但是今天局长的那个批示够自己忽煽一阵子。孟绯倒不是特别喜欢显摆的人,他把这个稿件拍成照片存在自己手机里,原件放在桌斗,待自己心里堵的慌或者没底气,心里空落落的时候拿出来看看,立马精神百倍。

后台业务是前台业务的承接,主要审查的点不一样,这里相对轻松很多,不用面对群众,每天把前台收录的资料再看一遍,审查收录的资料又没有问题,三个人学习很快,后面这块的事情就由他们三个人负责。新来的柴科长真如吕姐所说“我负责的是我的美丽,工作的事情大家加油干,能干多好就干多好,没干好就再使把力,如果还是干不好那就是工作本身难度太大,要么加人要么拆解分成各个环节”。孟绯也没有对她有太多的敌意,大家都好,相安无事。孟绯从她那里学到了一个重要的处事哲学“平时你怎么样认为我这个人都可以,干多干少,你有要求我有度量,大家都凭各自的良心,在遇到和我利益相关的事情时,我是会使出十八般手段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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