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清的老家远在在北方的箩筐镇,那里崇山峻岭,道路险阻。
刚开始的一段还可以走水路,后面几乎全是山路。我凭着一身的热血,一路高歌猛进。
渴了就喝些溪水,饿了就吃些野果,不到五日,我就赶到了箩筐镇,按照地址找到了她家。
杨家在当地应该算一家大户,府第修的相当气派,一张大木门刷着鲜艳的红漆,门外蹲着两只威猛石狮。
在路上我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可当真的站到门口时,我却退缩了。
我紧张,也胆怯,不敢敲门,于是只好围着她家那条街一圈又一圈的转。两百里的山路我没觉得累,这几圈转下来我的两腿却已经发麻发酸。
从中午一直捱到黄昏,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我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拼尽全身的力气,开始敲门。
见到人我就说我是杨美清的同窗,她在京都的一个好朋友突然病了,快要死了,我来通知她一下。
门开了,可是没等我开口,那个仆人就不耐烦的说:”小姐昨天已经被夫人带去京都了,不要再来催了。“
我有点儿懵,原来美清又回京都了,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就要走。
可是没走出两步,我突然反应过来,问仆人谁一直来催。
那仆人打量了我一下,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问我来杨府有什么事。
我就把早就编好的理由跟他说了,那仆人笑了,说:“你这不也是相国府来催我们家小姐去京都么。“
我听得一头雾水。
于是我再次上路。又是一路高歌猛进,这次只用了三天我就到了京都。
我在京都的熟人不少,可是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以前的时候,每隔三五天,美清就会跟其他几个女孩一起出去买胭脂水粉,他们通常走西门。
我就在西门守候着,等她一出来,我就喊她,然后带着她一起在京都随便逛逛,说说话。
我会问她喜欢吃什么,然后我们就去吃。听说京都西郊有个柳叶湖很美,如果她不嫌远的话,我们就去那里散散步,
散步的时候,最好能牵上她的手,如果她不同意,那也无所谓,最后呢再送她回府。多么完美的一天!想想都让人激动!
即将到来的这一天会是我这一生永远难以忘记的一天!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京都不比乡野村庄,随便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能安稳过一夜,这里到了晚上到处都有官兵巡逻,尤其相国府附近,更多更频繁。
第一天晚上我就差点被逮走,我只好往远处躲。
我看见街边有亮灯的旅舍,我想进去住,怎奈口袋空空如也。只好换一个尽量偏远的地方,对付着睡一觉。
连续等了三天,不见美清的身影。
到了第四个晚上,整个相国府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宛如过节一般。我找路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相国府的四小姐要出嫁。
第二天大清早,迎亲的队伍就来了,排了长长一溜,一眼竟然看不到头。处处锣鼓喧闹,好不热闹。只见新郎官鲜衣怒马,一身气派。
我生在乡村,哪见过这样的大阵势。
我本一普通路人,只需瞧瞧热闹就行,可现在心里有了美清,我的心便不在平静。
不说别的,就说新郎官骑着的那只高头大马,健壮的肌肉恰到好处,整洁的鬃毛油光锃亮,就算把我家的地全卖了估计也买不起这一匹马。
美清虽然只是相国的堂外甥女,但毕竟也算是相国府的人,将来要娶她,是不是也得这样?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老天总还算照顾我,终于让我在新娘身后的一众女孩之中找到了美清。
我离她不近,也不远。
走几步伸出手够不到,但是喊一嗓子她肯定听得到。我张开了嘴,在心里我都喊得嗓子哑了,现实中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
看着她,委婉恬静的样子,我的心都要化了。
她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却还是那样瘦,弱不禁风,惹人怜爱。
我走了,没有喊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
满大街都是往这边跑看热闹的人,只有我,逆着人群,落寞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了家,我以为父母会因为我出走这么多天而担心我,结果我失算了。
他们没有担心我,只有无休止的责骂。本来已经帮我张罗好了,就等媒婆登门来看了,我却逃了。
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我们这个家,跟别的家不一样。
我们家的男人世代都外出寻山,一走就是几年。而我这次才外出十多天,小打小闹而已。
这时候哥哥的病已经痊愈了,他在准备,准备再次外出寻山。父亲就没那么幸运了,依然卧病在床。
年少时候的我们,每出一趟远门,都会或多或少改变一些思想。
这次归来之后,我的满脑子里都是钱。只有有了钱,才有和美清在一起的机会!
那么,该怎么挣钱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我自身的优势。我可不可以像父亲那样,也找一处学堂讲学,挣一些钱。
我厚着脸皮到方圆百里之内的大户人家挨个去询问,几天之内一圈转下来,一无所获。
别人对我家祖传的《寻山术》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当我提起《道德经》时,他们起了兴致。
有几户达官贵人让我试着讲一下,可没等我讲了几句,就毫不留情的把我赶出了门。
他们大骂,你对这本书的理解狗屁不如,还不如我自己明白呢,言语之间尽是不屑。
此路不通,我正郁闷,这时候我一发小找上了门,他说有个好玩的事情带我去瞧瞧。
他带着我穿过后山郁郁葱葱的树林,来到一处废旧的寺庙。里面人员嘈杂,乌烟瘴气,原来是在玩掷骰子。
我对此本不感兴趣,可当看着桌上大把大把的钱,我承认,我心动了。
刚开始我只是在他们身后观看,后来没忍住就直接上手了。
前几天,赢了不少,我觉得我找了一个绝佳的挣钱方法,为此我特意找了个木匣子,把所有赢的钱装起来。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要数一遍。
可是随后几天,运气太差,又全输进去了,但是没几天,又赢了回来。
就这样,运气好的时候赢一些,运气不好了又输一些,反反复复,直到有一天,当我输光了所有的钱,我想要翻本,就从发小那里借了一些钱。
从此,我便彻底陷了进去,跟很多人,借了很多钱,都输了进去。
突然一天,父亲告诉我,帮我找了一家姑娘,明天媒婆上门。
当天夜里,我就逃了,一路狂奔,疯狂的逃窜。
我又来到了京都。
这次我决定,不再偷偷摸摸的看美清,而是光明正大的见她,跟她说话,看她微笑,听她说一句好久不见。
于是我找到了蔡让。
蔡让满心欢喜的接待了我,一起吃饭时我向他打听各个学生的近况。提到美清时他谈了一口气,说这个女孩的命真悲惨。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就问杨美清怎么了。
蔡让见四下无人,偷偷跟我说,近日新王登机,政局大变,咱们家相国在朝廷的地位日渐式微,而大将军却越来越受到大王的信任。
相国发现将军府的三少爷已到了婚配年龄,为了攀附关系,便极力促成两家结一门姻亲。
本来是定好了在三小姐和四小姐当中选一个,可是前几日那三少爷在一次打猎中从马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脊柱,几乎全身瘫痪。
三小姐四小姐立马翻了脸,任凭相国给她俩讲什么大道理,死活都不同意嫁给他,四小姐后来为了彻底的逃避,急忙找了个大户人家主动来提亲,前几天已经提前出嫁了。
没办法,相国只能另换他人,于是选中了府上的杨美清。那时杨美清已经回了老家,相国硬生生让下人们一拨又一拨的去请。
“请回来了么?”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话刚说完我便立刻明白了,上个月我遇到的那些事,原来就是这些事。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美清的处境。
蔡让笑着说:“肯定给请回来了。谁让她家无权无势呢,况且她的父亲早逝,一家人还得靠相国养活,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听罢我如遭受五雷轰顶,一夜无眠。
上一次来,她还是相国府家的千金小姐,这一次再来,却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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