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在等雪落下,落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一柄古剑被拔出剑鞘,插入了碑前,溅起细雪层层。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气势恢宏,一面刻着山川草木,于之岁月缓缓说来。男子轻轻抚着石碑,上苍已将他的长发染成了白雪,忽然,从他袖口中专出一个小脑袋,一只绿色的灵龟爬到了他的肩上,用它光滑的脑袋轻轻的蹭了几下男子。
北海冰宫的风愈来愈凛冽,宛如刀片阵阵要将行在雪上的凡人撕碎。男子将衣摆散开,盘坐在石碑之前,默然不语。
她走了三百年了,但是为什么,在我的心里却仿佛才离开了三年,男子的眼泪从眸子中流出,却被北海的风无情的夺去,只留下泪痕悄然跃入脸颊上。记忆仿佛如潮水一般涌入男子的脑海中,一幕幕,一想一念,这一切是执念,是埋在深处的根,也是自己逃不掉的宿命。
寒风之中,白雪将男子的身形掩埋,一碑两坟,正如男子所想,为了心爱的她,终于长眠于此,永远陪伴着,守护着她。一百年,两百年,白驹踏过时间的溪水,流过山川,见证了多少春秋,阅过了多少悲欢,可是北海冰宫的雪已然几百年没有消融了,那柄长剑依然巍然不动的插在雪上,有风吹过,响起阵阵剑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北海的雪停了,阳光难得的眷顾了这片大地。从不远处走来一个行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一声咳嗽穿透了整片雪原,是一个老叟,他拄着竹棍蹒跚的走在雪地上。他吃力的走着,不时的望望天上的云,阳光照在老叟的脸上,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笑容,几百年来,老叟第一次笑了,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老叟来到长剑身旁,轻轻的捧起雪来,口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顿时手上的细雪四散,如同被风吹开一般,绿色的光芒在老叟的掌心迸射出来,待到光芒散去,老叟的掌心多了一只绿色的灵龟,它正酣睡在老叟的手心,正如几百年前的一样,灵龟片刻间就化成一道绿光钻入了老叟的衣袖,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与它无关,又归于平静。
大雪伴随着寒风将至,老叟缓缓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他感受到那股力量正在苏醒,是他所熟悉,却又那么亲切的力量。他要找到曾经的那位故人,也许这是老叟唯一的想法,又或者是老叟的执念,正如曾经的那位一般固执。
花开了几季,天枢城内一片繁荣昌盛。东南角,云龙十九峰苍劲林立,云层宛如瀑布一般随着山体倾泻而下,丝丝的雾气透入天枢城中,弥漫在街市,天枢城中的居民们贪婪的吸食着从天上流入人间的灵气,企图想完成凡人登天的妄想。
云龙山黄龙殿中,殿体方同天地,顶是皓月星辰,地是阴阳棋盘,中央铸有两尊巨像,龙相威严,面对世人,蛇相凶戾,背对苍生。在棋盘上的上方漂浮着两个老者,雪色的衣袂飘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龙相一侧的老者,信手捻起一枚棋子,棋子缓缓地落在棋盘之中的天元位。
蛇相一侧的老者苦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师兄,你这一手棋局真可谓耐人寻味。师尊在千年遁入混沌之前,留下了这番棋局让我们参悟,你我皆知一手天元便能让这局棋陷入死局,将整个棋局形成天杀之局,世人无人可破矣。”
萧青云抚须笑了,作为云龙山的首座,掌管云龙五殿十九峰,萧青云自然知道这首棋意味着什么。师尊千年之前遁入混沌,留下这首棋让自己和师弟参悟,可是千年过去了,无论自己还是师弟,都无法真正的参悟这副残局的真正含义。
“青山,昨夜青龙降临云龙山,圣者告诉我,他感受到了应召,同是四方神灵,他能感觉到一股相当的力量正在北方缓缓苏醒。”
萧青山听完有些吃惊,青龙圣者作为四方神灵,镇守东方,几乎从来不会擅离圣山。如今破格夜访云龙山若是被其他仙山的门徒知晓,怕是要搞出一阵风波了。不过萧青山活了几百年,自然也清楚,青龙圣者隐匿气息,密访云龙山,一定也不想把事情闹的沸沸扬扬。
“圣者给了我等什么指示?”
萧青山面上波澜不惊,语气平静的问道。
“大开仙山,广收门徒。”
短短八个字,让萧青山悍然不止,甚至比青龙圣者密访云龙山还要震惊,萧青山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对着萧青云急促地说道。
“师兄,不可,万万不可,如今九州灵气稀薄,若是强行广收门徒,必然会耗尽九州后百年的灵气了,青龙圣者作为一方神灵,他这是何意?”
萧青云睁开眼睛,一改温和的神态,对着萧青山喝道。
“青山,不可无理!青龙圣者思量岂是你我能够批判,其实圣者离开之后,我也有些考虑,广收门徒的后果青龙圣者又有何不知呢,也许正像是师尊留下的这副残局,困者自困,若是长期固步自封,残局永远都是残局,不会在有所突破了,有时候给我们自己一个结局或好或坏,没有什么不好的。”
困者自困吗?萧青山沉默了下来,没等萧青山答话,萧青云便已然掠过萧青山的身边
,两个老者背靠背,几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同步。
“青山,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了,至于,这副棋,就留给长风去下吧。”
萧青云大笑一声,已仙人之姿踏足在云巅之上,缓缓漫步,鼻息间云雾披在了萧青云的身上,消失在了黄龙殿的入口,只留下萧青山连连苦笑摇头,心中更是悱恻万分。
天枢城中共伫立五大仙山,云龙山虽为五大仙山之首,但是因为九州资源的问题,众仙门已封山已久,自毁仙途,广收门徒的活可谓要激起千层巨浪了。萧青山叹息一声,心中想道,师兄啊,师兄,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至于皇甫长风那个家伙,自诩棋圣,萧青山可不想和他有什么太深的交集。
萧青山在棋盘上停滞良久,挥挥衣袖,面前便出现了四张金色的令牌,萧青山指尖流光璨动,凭空书写了八个大字:黄龙殿上,共议大事,随即字体便烙印在了令牌之上。
萧青山大呼一声,去,四张金色的令牌如流星划出殿外,往其余四座仙山的方向飞去。天枢城的街市上,路人纷纷侧望,有学识渊博的解释道,这是仙门的金轮密令,是五大仙山互相联络用的,毕竟仙门已经几百年未招收门徒了,这些仙门的法器俨然让世人太过陌生。
“守护天枢城的五大仙门,难道仙途要重启了。”
有不少的路人议论开了,不过这些也只是饭后谈资,没有几个人会真正相信的。对于世人而言,目前的现状就是仙途太远,仙缘已绝。人潮渐渐散去,在天枢城闭门之前,从城门口打马走来一个少年,身着狼皮肩甲,虎皮腰裙,蓬乱的头发也盖不住其器宇轩昂,身后的一杆银枪在斜晖下被照射的闪闪发亮,甚是骇人,四周的人见状也是急忙避开,一些男子还啐一声骂道,哪座山里来的野人。
话语说的很响,不少的路人都听的亲切,少年似乎并不在意,将长枪束在身后,轻轻的将右手握在胸口一枚灰色的珠子上。口中用极其细微的语气,仿佛对着珠子说道
“爹,娘,孩儿终于到了天枢城了。爷爷说的没错,五大仙门重聚首,九州一定会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我一定会把握这次机会,将你们救回来的。”
不少人已经把这个少年当成山野村夫来对待了,天枢城作为中州核心之地,每天都会有奇奇怪怪的人出没在城内,只要不是妖魔鬼怪,人们其实也并不在意,片刻之后,少年便不再被天枢城的人们所关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只有一个男子轻摇折扇,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定。
“是念珠!”
一旁仆人打扮的小厮谄媚的笑道。
“少爷,你见多识广,什么是念珠,你给小的说说呗!”
小厮笑的极其开心,仿佛迎合赞美男子的博识是一件丰功伟绩。男子轻轻摇了几下折扇,眸子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辉,显然,这个男人不像其余的那些富家公子,只会接受阿谀奉承,他很耐心的向小厮解释道。
“九州天地间的器具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孕育而生,为天地所有,承天之人方能驾驭这种器具通常被定义为仙器,只有踏入仙途,接受了天道考验的仙人才能去使用仙器,凡人触之必死。另一种是后天炼制而成的,由仙人或者一些专门的炼器之人,将天地间的万物炼化成法器,这种法器可随炼化之人的修为获得较为强大的能力。例如这位少年身上带的念珠,本质上念珠其实就是人,人死之后烧为灰烬,一些会招魂的术士就会将凡人的魂魄封印在其中,最后凝成的人体精魄就是念珠。”
“但是念珠的形成就两个很大的局限性,因为封人魂魄是逆天之行,需要将施法之人一半的魂魄作为天地祭品,否则就会引来雷劫损毁肉身,但是哪怕献祭了自己一半的魂魄,施术者的修为和寿元也会极大的折损,不久后也会亡故。因此一般能够完成念珠封印的人都是对于施术者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人,不然没有哪个术士会为了其他什么好处而冒险。”
小厮仿佛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赞男子的知识渊博。男子将折扇收起,笑言道。
“走,让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个少年!”
小厮还没回过神来,男子便已走出百米之远了,小厮慌慌张张的跟了上去,大声说道。
“少爷,少爷,天色晚了,咱们应该回去了,不然老爷又要大发雷霆了。”
小厮的一声叫唤引起了一旁人群的注意,纷纷将目光看向小厮。小厮身侧的男子一席红色锦衣,衣袖上刻着一个大大的薛字,在整个天枢城,能穿着如此雍容华贵且又冠以薛姓的门户仅此一家。
正是如今薛家掌门人,号称其一双手可摘日月星辰,推掌间亦有排山蹈海之势,被人称为盘阳手的薛奎。
此人修为颇深,常常被戏称为可以以凡人之姿撼动仙人之威,亦被称为凡中圣。可见薛奎在天枢城人们心中的分量当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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