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学堂书山海,天文地理滚滚来。
高考后的假期是自读书以来最长的,长到让人不适应,脱离了书山题海,一切都放松下来。
未亡虞凝有了自己满意的生活,手机每天平均充电三次才能满足她,好在家里只有程度一个人,不然肯定会好奇手机孤零零的放在哪里是做什么?
听说林书和他女朋友也去爬泰山了,回来后感慨。
“程度身体真好,运动完以后还能运动”
他要效仿,结果返程的火车上是他躺在女朋友怀里睡觉,情比金坚,经受住了考验。
程度没有回家,还是留在出租屋。
虞凝肯定不能再陪他了,考前“同居”是他们密谋,在虞凝父母那边思维还停留女儿寄宿的层面。
程度没有在虞凝面前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反倒是虞凝常说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很有以后见家长你不要怕的意味。
分别前虞凝也问他。
“为什么不回家”
这一天程度在她面前很坦诚,说了很多,虞凝的眼圈红红的,她第一次了解到程度的过往。
第一次知道,自己不需要过见家长这一关。
还要从程度初三那年说起,自幼他没见过父亲,从小到大都是母亲陪在他身边。
母亲是个温婉的人,程度后来才知道也是个长情的人。
初三上半学期,母亲说要带他见一个人,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和儿子这么说。
此时的程度已经是个小大人,遇到什么事母亲都习惯性的和他商量。
母亲那一天打扮了自己,在过去很多年里是不常见的,只有开家长会或者关系到程度的事情她才会上心。
村子到县城依旧是不远的距离,程度性子随和却算不上开朗,母亲明显有心事,母子一路无话。
县城。
车水马龙,汽笛声尖锐刺耳,天下起了灰濛濛的雨雾,为这繁杂和喧嚣镀上一层来之不易的宁静。
许多人想要痛殴命运,最后却命运被折磨的遍体鳞伤。
当雨雾和鲜血凝结,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绚丽,在心头激荡起恐怖的梦魇。
街道对面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西装革履大有一股子锐利在他面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路面乱了,男人的心也乱了,不能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太过复杂,像是他和倒在血泊里的女人的故事一样,理不清道不明。
是喜悦从天降,却在落到地上时被摔得粉碎,是平静的湖面落下一颗陨石,是此时瞳孔骤然收缩,然后不顾一切的奔走过去,扑倒在地上。
笔挺的西装皱了,女人的身体在雨雾中开始冰冷,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木着脸站在一边。
程度说:“她是看到了你,才没注意飞来的车子”
男人的害怕了,一句话就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惶恐。
肇事者停下车来面色惨白,违反交通的是他。
男人或许是许多年都没有动怒了吧,动起手来都有些生疏,肇事者被几拳轰到在地,蜷缩在那里像个该死的虾米。
男人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程度,把他抱在怀里,痛哭几声,又转身抱起血泊里的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到底是该打人,还是该安慰这个孩子,又或者趴在地上痛哭。
男人抱着程度,程度也不去反感的推开,男人抱起地上的母亲他也没有阻止,只是说:“妈妈不喜欢雨天,不要让她淋雨”
男人手足无措,笨手笨脚的脱下外套盖在女人的身上。
程度全程跟随事故的处理,恍惚间这根本不是一个孩子,他是那么冷静,冷静到让肇事者心里打颤。
雨一直下了三天没有停歇,程度眉头皱了三天没有舒展过片刻。
葬礼办的很隆重,男人嚎啕大哭,看样子比程度这个做儿子的哭的都要伤心。
但是自凡参加葬礼的人,看到这个孩子都莫名的心酸,悲剧或许不会压垮一个绝望痛苦的人,哭过或许也就过去了,但是对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伤痛便注定是一辈子。
葬礼结束后,宾客离去,程度和男人来到墓前。
程度跪倒在地,轻轻抚摸着墓碑,手指滑过母亲的名字时,一遍又一遍的描摹,好像在传递着某种莫名的情绪。
直到最后他睡着了,三天没有合眼,人是有极限的,自此开始程度有了熬夜的习惯。
程度不知道男人和母亲究竟经历了什么,男人想说但是程度不愿意听。
他们之间的过往,程度是唯一一个有资格的听众,或许男人说出来也会释然许多,但是程度不给他这个机会。
男人看不懂这个孩子,想把他接回家里,却不敢开口,尽管自己为了这次见面已经离婚了。
自此之后程度都是一个人生活,赔偿金他一分未动,而母亲留下的积蓄不多,读书勉强够用,到了高中他会去做工,不让经济变得那么拮据。
男人很想帮他,但是程度说:“你和我非亲非故,没有这个必要,你和母亲的关系那是你们的事,如今你自由了!”
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非亲非故!
自由了!
他无力反驳,他也没有资格,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时刻关注着这个孩子,也或者说是他的孩子,但是他不敢靠近,对这个孩子他想要疼爱,却又畏缩不前。
他从来没有说出让男人“滚”这样的话,只是自从见面开始,程度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无地自容。
愧疚的海将男人完全淹没,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让他滚,这才合乎情理,不管怎么说,程度母亲的死,他才是罪魁祸首。
应有的责难没有降临,招待他的是另一种名为惶恐不安的惩罚。
几句话就能说出来前因后果,未亡虞凝在梦境里哭的稀里哗啦,程度的未亡很可能就是在这场事故中消失的。
具体原因她也猜不到。
很多天时间,未亡虞凝不吵不闹,程度给她看小说她就看,不给,那她就忍着。
很快程度着了一份新的工作,楼盘销售中介,说起来还是盛情难却,徐斌父亲大力邀请下,不得不去和这个神奇的家长见了一面。
得知程度在找工作,二话不说,拉着程度。
“这份工作非你莫属”
社会不是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能轻易吃透的,但好在程度并不缺交际能力,一个星期下来稳步提高,已经初步得到了认可。
徐父对程度大为喜爱,就说在工地上做了三个月工这件事,徐父心有戚戚,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这么一股子韧劲,中介工作有没有业绩不用在意。
就差说班你也可以不上不用上,钱照给。
有一件事让程度惊奇不已,被徐斌弄大肚子的女生现在还是他的女朋友,孩子还是打掉了,毕竟双方年纪都还小,为人父母实在牵强了些。
如今这样,也算是一个男人的基本责任吧。
隔三差五虞凝就会过来陪程度,白天程度没时间,大多是晚上,晚上适合体育锻炼,奈何程度身体素质太好,大可不必,反倒是林书在运动的魅力里无法自拔,想练出一身肌肉。
六月二十四号,几家欢乐,几家愁。
程度请了假,虞凝早早地来到出租屋,十点钟网络世界一片嘈杂,有人一跃化金龙,有人一怒哀不争。
虞凝强做镇定,两人对坐着默契一笑
虞凝说:“上海”
程度说:“婚礼还有四年”
他们要去上海,毕业后就结婚,早就说好的约定。
喜悦的内心注定不平静,在沙发上嬉闹,翻滚,拥吻。
虞凝说:“见家长你怕不怕”
程度哪有一点怕的样子,分明是吃定她了,要是岳父岳母不同意,那就抢走!
“到时候你要保护我”
虞凝俏皮的说:“看你表现喽”
程度握住她的腰肢:“像林书那样?”
林书是运动员,运动员只有在运动上才能好好表现,证明自己。
“好啊!你居然在想这么不正经的东西,我要生气了”
运动什么的自然而然吧,程度不会像徐斌那样随意,也不会像林书那样最开始是个乌龙,模模糊糊的双方都从了。
高考后他们又回了一次学校,藤萝花开的茂盛,撑起舒适的阴凉地,随着高三正式完成高考,高二学子也逐渐紧张起来,满打满算他们还有不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时间。
再次见到了老学究,五十多岁的年纪精神矍铄,蓄起的山羊胡像是上个世纪的私塾老先生。
老先生说:“为什么不去北京呢?学校方面可能更好一些”
分数是不用担心的,对于报考的确有些率性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去一个她喜欢的地方吧,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先生从内而外都散发出古板的气息,说起话来却很开明。
“喜欢就好啊!咱们学校很久都没有忠于爱情的恋人了,大多都选择了现实”
老学究说的不对,其实还有一双恋人也去了同一个地方,他们考虑的也不是现实,更多的是跟随心意。
刚开始因为兴趣不同,林书和女朋友一个想留在北方,另一个想去南方。
一南一北就吵了起来,身为八尺大汉的林书想去体验一番烟雨江南的温婉,而小家碧玉的女友则更喜欢北方的四季分明,秋有落叶,冬有雪,春日和煦,夏日阳刚。
意见不能达成一致,冷战了足足三个小时。
这是以往没有的,以前吵架的时候不出三十分钟就会被彼此的亲密无间所打破,这次能坚持三个小时,实属罕见。
在疲累过后,林书感觉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放弃运动员的梦想,必须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
运动过后女朋友也在反思,她不开心的地方在于,害怕林书到了南方被狐狸精拐跑了,潜意识里就觉得南方的女子最是魅惑,林书是个没有定力的,她非常有经验。
一番围绕着运动的深思熟虑,林书妥协了,女朋友也跟着妥协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林书只能做她的运动员,江南的温婉只能在风景上做欣赏,至于人文想都别想。
三个月时间对于只是娱乐的人来说,如果玩不出新的花样,那肯定是早就厌倦了,就像从事某份工作,千篇一律下,倦怠是早晚的事。
打工人程度在工作上做的颇有些风生水起,徐爸都说要不别上大学了,留在这行算了,到以后我的遗产你和徐斌一块继承。
这哪行,程度不敢应话,虽然是戏言,但着实有些荒唐。
徐斌反应更大,他关注的不是有人分他家产,而是他也要去上大学,对于早就想脱离父亲掌控的徐斌来说,对这一刻期待已久。
徐斌考的也很不错,努力不是白费的,徐爸激动又要给程度立牌位,吓得程度落荒而逃。
一直在工作,时间也就过得比较快,虞凝建议说开学前要见一见她的爸爸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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