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曲 尾声

5月28日 星期四

马上就要高考了,

可我却因为这些事快要难受到精神崩溃,

我该怎么办呢?

只缘,你能告诉我吗?

可,如今连你也支持不了我,

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

根据小缘的叙述,许赢来到了她的家,是一处距离电视塔较近的一片家属院。许赢不禁长叹一口气,难怪她平时能跟黄为君那个家伙走那么近,除了他俩本身就是同桌以外,家离得也不远。他自己则不同了,是住在城中心的最南边,她确实在最北边。不过好在学校是在东边的城郊结合区,每周的周末回家都可以一起坐一段的公交。

许赢一边走一边想着,她究竟留给了自己什么东西呢?她说钥匙锁住的是她的秘密,会是什么秘密呢?可恨自己当时竟然没有去深究,果然还是怕她会因此讨厌自己,谁知她后来却主动的把自己的秘密送给了他。小缘一大早就随白轸陈吟一块儿到了警局,她也没有回家,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会怎么想。

说起小缘的动机,许赢依旧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小缘完全是一个很阳光向上的女孩,怎么会遇事这么极端呢?与她相处的一年里,既没有展现出什么心理问题,也没有什么地方表现出她有同性恋的倾向。虽然她平时对人冷冷清清,但也绝不至于是冷漠,她好像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壳里,刻意的去和别人分出一个界限。按照黄为君的说法,这个应该就是小缘所说的边界意识了。小缘坚定地认为,一个人只有真正的有了这种边界意识,并且严格的坚守住这个边界才算是懂得了自尊与自爱。

或许是她对于其他同学来说设置的边界离自己实在是太远,所以才会让别的同学觉得她就像是一个冰山美人一样不可接近。可一旦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无论是生活中的还是学习中的,需要请她帮忙时,她又会热情的像一团火。也正是这样极端的两种性格特点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所以黄为君才会说她是一个 “超级漂亮却又捉摸不透的女人” 吧。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有一个值得她不顾自己的前途命运去守护的女孩——丽莎。

许赢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丽莎究竟是何许人也?竟有如此的魅力,能让一个人甘心为了她付出一生的代价。在许赢的认知里,有着这样一种不顾自身去为他人的行为只有父爱、或是母爱使然。除此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在后果严重时都还是需要掂量掂量的。可爱情算不算呢?

若是小缘也遇到了丽莎或是陈吟一样的事件,我会不会也会因此而疯狂呢?恐怕不会,许赢如是想到。

毕竟在许赢眼中自己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一些所谓的感情而左右自己的行为。

联想至此,许赢突然驻足。

真的是这样吗?我真的是一个时刻都保持理性的人吗?既然如此,在面临小缘说出真相之后我为什么还要护着她?真的如她所说是试探吗?我自己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要独占她的私心吗?

自从见到小缘的第一眼起,一颗不知道是什么情感的心就在许赢身上扎下了根。或许是因为她的相貌秀丽、体态端庄,或许是因为她也是一个有理想、有见地的女孩。仔细回忆着这一年的点点滴滴,许赢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小缘对自己有一种不同于其他人的情感,小缘对他似乎是格外地讨厌。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一发表自己的看法,小缘必定是对此一顿揶揄讽刺。而且还是嘲讽的有理有据,以至于他想反驳都反驳不了。可对于一些明显正确的观点看法,她同样用嗤之以鼻的态度去对待。

这也就是许赢内心身处对黄为君有小小部分嫉妒的原因了。虽说小缘平时对黄为君也是打打闹闹的玩耍,可无论是打还是骂,他们之间都是欢喜一片,并没有因为彼此之间的攻击去怨恨对方。可小缘对他就不一样了,几乎已经是刻薄寡恩到了极致。无论许赢做什么,在她的眼里好像都有问题。也正是因为此,许赢才断定小缘一定非常的讨厌他。

可在这次事件中,小缘难得地展现出了她作为女人软弱和柔情的一面。她很难得地像许赢道了谢,很难得地接受了许赢的关爱。但到了最后,在许赢已经毫无保留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意之后,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酷无情的样子。

这一切的一切,让许赢不由得去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病。既然你不喜欢,那你就不要招惹,为什么要忽冷忽热呢?

此时的许赢已经毫无思考能力,像个青春期失恋的姑娘。他已经忘记了行为上出现不一致时,一定有着一个不可抗拒的外部因素从中作梗。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缘已经将她的所有秘密都全部交给他了。

“叮咚——”

怀着一肚子疑问的许赢终于在忐忑中按下了门铃。

“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阿姨,我叫许赢。”他礼貌地说道,“我是小缘的同学,她说有东西要给我……”

“原来是她的同学啊!快请进吧!”小缘的妈妈热情地招待着。

小缘的妈妈虽说看起来也不算年轻了,可是淡妆下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定然是一个大美人。难怪能生出小缘这么漂亮的女孩,果然是基因优势啊!

“对了,你们是一起出去玩儿的吧?”阿姨端着茶水走上前来,“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那个…”许赢后悔没有提前模拟这样的场景,“她在帮黄为君打扫卫生!我笨手笨脚的,就提前回来了。”

也不知怎么搞得,他急中生智就只说出这样的一套措辞,不过这样的说法也确实很符合自己心中小缘贤妻良母的模样。

“阿姨,您知道这个是哪里的钥匙吗?”许赢拿出小缘给他的钥匙问道。

“这个呀,这个是她房间里一个柜子的锁匙。”阿姨惊讶地说道,“真是不可思议啊!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你!”

“这个。”许赢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这个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啦!”阿姨肯定地答道,“她能把这个交给你,说明你是她很信任的人啊!”

“是…是这样吗?”许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你快去看看吧。”阿姨笑着说道,“就是那个房间。”

按照阿姨的指示,许赢来到了小缘的房间。

和想象中少女的房间一样啊!一闭上眼,房间中充斥着少女的清香,就连桌子、椅子上也仿佛全都是她的味道。许赢站在房间中央,想象着小缘在桌前认真学习的模样,是一头漂亮的长发时候的样子。果然,认真学习时的她的样子是最美的。

再抬头看看她的书架,对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来讲,书单和歌单无疑是接近他们内心深处最简单的方式。除了学习使用的工具书外,并没有许赢想象中的那种青春文学作品,反而是一些连他都没听过名字的书。他随手取下一本翻了翻,是日本作家岸见一郎所著的《被讨厌的勇气》。起初许赢还以为这是那种常见的日本文学作品,但在他的快速浏览中却发现,这其实是一部哲学著作,是一种关于幸福与选择的哲学。

许赢不禁摇摇头,这样的东西她能看得懂吗?

还有什么呢?许赢快速地扫视着书架,忽然他注意到一个名字相当霸气的书——《中央帝国的财政密码》他快速翻看作者及前言部分,这是一本探究中国上下两千多年的金融体系的书。作者开篇名义,中国古代的经济一直受汉武帝打匈奴的影响,对历史故事毫无兴趣的他顿时不再想多翻一页。

看看还有什么自己可能感兴趣的,于是一本名为《十堂极简概率课》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是一本关于概率学是怎么从一个赌徒的学问变成正经数学分支的书,第一章便给出了柯尔莫哥洛夫对于概率的定义,无论是频率派还是贝叶斯派都得遵循这个公理化的体系。许赢不禁大为不解,既然小缘已经读过这本书那想必她一定对贝叶斯定理有所了解才对,为什么会对那样一个问题束手无策呢?同样的,还可以把那次的问题推广到这次的事件。

“在已知小缘到达过犯罪现场的前提下,小缘留下钥匙的概率。” 和 “在已知小缘的钥匙留在犯罪现场地前提下,小缘达到过犯罪现场的概率。” 有什么区别这样的问题,她应该是心知肚明才对。

许赢苦笑着摇摇头。

果然,她仅仅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吗?

这是什么?《思想等待思想者》,英国作者比昂,许赢动手翻了翻。是一本讲精神分析的书,这可也太难了吧?在他的眼里精神分析还不比政治学更像社会科学,想必只有安立文这种家伙才会喜欢这种东西吧。

找了半天,好像也没有什么样的书是能够窥探到小缘内心的。许赢不禁长叹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小心思是没什么用了,还是快点去看看小缘留下的东西吧。

许赢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一个被锁着的抽屉,拿出钥匙一个一个试了试,轻松地打开了它。原来里面只有一个笔记本,看样子已经有很多年了。

虽说这个笔记本看着很老了,但依旧十分的干净,好像现在还用着一样。他慢慢地打开到第一页,三个大字工工整整地写在本子的下方:刘梨纱。

咦?这就是那个丽莎吗?怎么是叫梨纱?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许赢顿时满头的问号,二声和四声怎么可能会听错呢?

“初一(7)班” 这是她的班级啊,前面好像还撕掉了一页,不知道上面曾经写过什么。

12月28日 星期一

今天那个叫何只缘的人送给了我这个笔记本,让我来记录自己的感受。

我很开心,有人送我东西。

原来是那个女孩的日记,许赢想到。恐怕女孩死前或是死后把小缘曾送给她的日记本送还给了小缘,后来就一直被小缘保存着,并将它视若珍宝。

12月29日 星期二

昨天只缘让我在初二(五)班等着,

我同意了,而且是很开心的同意。

12月31日 星期四

今天那个人又来找我麻烦,我没有理她。

我对此丝毫不在意。

看到此处许赢感到很奇怪,这不是日记吗?怎么会缺了一天的?而且并没有撕过纸张的痕迹,也不是错写了地方。对了,她前面写的是记录自己的感觉,而且每篇的篇幅这么短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记事。12月31日里面说的 “那个人” 是谁呢?好像是个女的,找什么麻烦?她又为何不在意呢?

许赢接着读下去。

1月1日 星期五

这是认识他刚刚好一周,今天他依旧陪我一路回家。

我已经渐渐地可以在他面前表达自己的感受。

这里的 “他” 又是谁呢?

1月4日 星期一

今天老师表扬了我,和往常不一样的是,

今天的开心,我笑出来了。

1月5日 星期二

在他的建议下,我决定向语文老师申请一个抽查组成员的身份。

他告诉我这样可以很自然的跟同学拉近距离,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1月6日 星期三

今天是语文早读,到了抽查组检查背书情况的时候了。

整个早读由我负责的是谈鸿儒、张嘉苴、任越水和傅似归。

谈鸿儒、任越水背的很好,另外两个则是没被过,被罚站在了讲台上面壁。

也不知他们是否会记恨我。

看到此处许赢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原来这样的抽查组同学现在依旧存在。在他还是初中生的时候,也曾经有着这样的一群好学生来监督同学们背书。可这孩子为什么会怕同学记恨她呢?背书没背过这不完全就是自己的问题吗?这能怨得了谁呢?

1月8日 星期五

又是语文早读,按照他的建议,可以给同学一点点提示。

这样它们就能磕磕绊绊地背下来了,慢慢巩固一下也就熟练了。

果然,这样一来在我手上的通过率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他们也为此给我说过谢谢。

我很开心。

又是这个 “他”,这个他究竟是谁呢?这个叫梨纱的女孩这么听他的话,想必一定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吧。不过,这个女孩竟然只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开心到要把它记录进日记里,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过于卑微了呢?

1月11日 星期一

后面的同学老师揪我的头发,今天我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心情果然舒畅了许多。

许赢摇摇头,这里面好像也没什么东西能称得上秘密这一头衔。而且里面几乎也没有提到过小缘,真不明白小缘给的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不过这毕竟是小缘亲手交给许赢的东西,就是再无聊,再无趣,他也会尽力去看完。

1月12日 星期二

今天他让我再重新说说我对他有什么感觉。

我依旧不能在第一时间里回答出来,

不过最后我还是挤出:好人

1月13日 星期三

这是我头一次对语文老师有这么强烈的反感。

1月14日 星期四

今天他约我周末去图书馆。

第一次有人肯约我,

内心有些忐忑,却也有些兴奋。

1月15日 星期五

今天妈妈又很奇怪的朝我发火,

我只能在这里表达下自己的不满。

许赢忽感一阵诧异,妈妈很奇怪地发火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又只能在日记里表达呢?

1月16日 星期天

今天我终于向只缘透露出自己的心意,

我感觉就算是妈妈,也比不上他对我的喜欢。

咦?好奇怪,这里说的只缘应该就是送她笔记本的小缘了,可后面那个 “他” 又是谁呢?难道说这里,以及前面几篇日记里的那个 “他” 指的都是小缘吗?

许赢顿时感到自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用这个单人旁的 “他” 呢?这里这个单人旁的 “他” 难道仅仅只是代指对方是一个人吗?与之相对的是代指无生命宝盖头的那个 “它”。在许赢看来,女字旁的那个 “她” 有着一种很独特的魅力,仿佛能够从这个字中看到自己心中的那个她,甚至是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相反,看到单人旁的这个 “他” 则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此时,小缘那一副英气十足打扮的模样映入许赢的脑海。他想到,又或许是小缘初中时也是现在这样的短发,再加上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和飞机场一样的胸部,很容易被别人认成是一个帅气的男生。想到此处,许赢不由得笑了。现在的小缘尚且是个飞机场,那初中的时候肯定更是一马平川了。难道这才是梨纱这本日记里用单人旁这个 “他” 的理由吗?恐怕梨纱这么写也颇有些揶揄嘲讽的意思。对了,对了。还记得小缘曾经就吴圣洁关于黄为君取向问题的说辞 “黄君对同性会去亲他摸他仅仅只是因为黄君是真的喜欢他而已。” 小缘真的明白她这里所说的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吗?想到这里许赢不禁后怕着,小缘莫不真的是个同性恋吧?

说起来,小缘好像也从来没有对哪个异性表现出过一丝一毫的兴趣。反倒是和陈吟,张羽檬,燕无翼,梁以怜这样的女同学关系很好。此时,往日里小缘和同学之间嬉戏打闹的场景瞬间侵入许赢的脑海。可能是在这样一个 “同性恋” 光环的加持下,她们所有的正常行为在许赢的脑海里都变得不再正常,仿佛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里都是充满着那种异样的爱。

可是如果把小缘和异性同学的玩闹放在一起看呢?

这时,小缘挺起胸部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向黄为君的场景不自觉地跳进了许赢的思绪,他多么希望站在小缘面前的那个人能是自己。突然,画面又跳转到了那天晚上,小缘将她微微泛着红晕的脸蛋凑到他的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媚丝眼直勾勾地望着他,像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她扯进漩涡。那个时候她说什么来着?

对了,那时候她是在问 “那你呢?你想不想?”

许赢自己也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无人之境,自己竟然还会因为害羞而脸红。她那时是在问我想不想和她上床……

这样的小缘会是同性恋吗?许赢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里和上面梨纱对小缘的称呼都是 “只缘”,而许赢还清晰的记得小缘曾经对他用 “只缘” 这个称呼十分反感。难道是因为这个称呼是只属于梨纱这个女孩的?

1月17日 星期天

我好像发现只缘其实也是心事重重的,

不过他从来都不曾在我面前讲过,

我希望我有一天也能帮到他,就像他帮我那样。

1月18日 星期一

今天去偷偷看了看只缘,

原来他不仅能讲物理,还能讲数学啊!

对他的敬佩之情又多了一分!

1月19日 星期二

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只缘也在等我的好消息,

我肯定还会拿第一,毕竟不能辜负他花自己宝贵时间给我补的习。

1月21日 星期四

今天考的是数学,地理。

地理还好,很简单。

数学里有一个题非常难,不过还好只缘帮我复习过。

满分应该是没问题了,这可要好好感谢感谢他。

中间这几天想必都是考试时的心情,许赢大致的翻了翻。果然不出所料,统统是对考试的各种感受。从她对考试的态度上来看果然如小缘说的一样,成绩非常优秀。

1月30日 星期六

今天时领通知书的日子,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第一。

可是竟然有同学说我考试作弊,更令我感到

诧异、惊讶、伤心、难过、心痛、绝望的是

只缘竟然也不相信我,我一下子绷不住了,

对他又是打又是骂,把自己能够爆发出了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了。

后来才明白,那是他为了让我能够合理的宣泄情感故意刺激我的。

也正如他所说,宣泄后的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他还告诉我有人给他写情书,

他说没想到这都 2010 年了,还有写那么肉麻土味情话的情书,

真的是快要笑死我啦!

还有,还有!他还教给了我

选择的哲学,强人的哲学。

敢于选择的决心和被讨厌的勇气。

看到这里许赢不禁跟着笑出了声,从这一天日记里的字数来看应该是她情感比较丰富的一天了。经历了领通知书获得好成绩时的喜悦、同学诬陷作弊的委屈、小缘不信任的生气以及后来的释怀。

许赢渐渐明白了,这是个生活中极度缺乏自信的孩子,不懂得如何跟同学朋友相处。小缘通过跟她做朋友也好,帮她复习考试也好或者是教她一些方法也好,总之就是小缘在帮她走出困境。这时,小缘给同学讲题时的身影又呈现在了许赢的脑海里。

无论她平时生活中怎样的冷淡,给人怎样难以接近的感觉。可一到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永远是用最美丽、最动人的微笑去面对,她总是那样的耐心,那样的热情。真正的做到对所有人都一样,这也就是她说的 “不特殊论者” 吗?我也曾向她这么学习过,可是真正遇到与己相关的时候又会被情感冲昏头脑,就像是我当时一直掩护着她一样。

真是可笑啊!没想到一向自诩为绝对理性的自己,竟也会沦为情感的傀儡。

这或许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当读到 “他还告诉我有人给他写情书” 时,许赢实在没忍住 “噗” 得笑出了声。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写情书确实是土里土气了一点。可在当时,这可真的是青春少年少女恋爱萌芽期最常见的做法。

正当许赢还在想象小缘收到情书时慌乱羞涩的可爱模样的时候,一组极为不起眼的文字在他眼前闪过:

——这都 2010 年了

霎时间,他脸色大变,后脊发凉,双腿竟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2010年?

2010年的1月!这个时候的刘梨纱刚刚是初一第一学期的期末开始结束,那么比她高一年级的小缘确实上的是初二才对。记得黄为君曾说过,那个已经死掉的对于小缘非常重要的朋友差她一年。无论是黄为君的叙述,还是这里梨纱的日记中的显示,小缘都应该是初二才对!可她若是在 09 年就已经初二了,那么她在 16 年就应该是高五!可是小缘并没有说过……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他无力地将日记本合上,停留在窗旁。紧接着,凡是与小缘相关的一切事件飞速地在他的头脑里闪回。许赢清晰的记得,自己曾经有一次关于复读这个话题和小缘的对话。在他的眼里小缘已经是一个成绩非常优秀的学生了,即使是再多复读一年能够提升的分数也是非常有限的,甚至与其说是靠着一年的努力去提高那一点点分数,倒不如说是看运气能不能多对那么一到完形填空题。既然是这样的话何必再多一年的复读呢?

可小缘的回答却让他感到意外。

“我上次考试是失误了。”

这句话对于许赢来说,表达出的意义可不一般。明明成绩已经那么好了,却还说是失误。那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是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幻想着一定要进入哪一所特定的名校,那么她就一定是真的因为某些事情在考试上失利了。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所反映出的事实可就有所不同了,如果小缘确实是大自己一年的话。那就相当于她这已经上的是第三次高三了,也就是俗称的高五。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缘所说的失误的上次就应该是她的高四才对。

还是不对!许赢使劲地晃晃脑袋。

这样的话那个叫梨纱的女孩就因该跟我们是一级的才对,怎么会又差我们一级呢?难道说是小缘搞错了吗?因为小缘曾记错了自己其实已经是高五,所以才会把已经和我们同级的梨纱当作了差我们一级的学妹吗?

可是有人会把这样的事情记错吗?许赢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还有什么线索呢?

对了,齐飞!

齐飞曾说过自己他高我们一级,这样看来他就应该跟小缘是一级的。在聚会上,小缘曾质问过齐飞有没有对比自己年龄小的女孩下手时,这想必就是小缘最后给他的暗示。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许赢使劲抓着头发,恼怒地骂道:“怎么关键时刻想不起来!”

忽然,一道闪电在眼前划过,给他带来了答案。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多的疑惑。

——有一个,那还是在高三的时候,我把了一个低一级的学妹。

高三的时候……

低一级……

许赢双目无神地自言自语道。齐飞的高三,那也就是我们的高二,小缘的高三吗?这样一来,齐飞口中那个高三才把到手的学妹跟这个刘梨纱在年级上就能够对应起来了。但这有与黄为君所说的不一致了,这是怎么回事?记得打麻将的时候,黄为君跟我提过一次,小缘心情不好是因为第一次填志愿,所以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填。这么的话,那也就是说小缘连续高考了两次都是果断选择复读,而从来没有过哪一次是因为滑档或是调剂才被迫复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虽然许赢以上的推测在时间上几乎都能够符合的很好,但最关键的地方,也就是假设小缘是高五这个却是很明显立不住脚的。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小缘仅仅只是上了一个高四,可如果不这么假设,那么在这个时间上总是差了那么一年的事件无法填补……

又或许……

分析至此,许赢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亦或是,齐飞害死的那个人,和这个日记的主人其实不是一个人。

也就是梨纱、丽莎,她们实际是两个人。小缘认识的那个叫梨纱,而齐飞害死的那个则是叫丽莎。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许赢不住的点着头,为自己能够做出如此出色的推理骄傲着。他连忙又翻起那个日记本,翻到了刚刚读到过的下一页。可等待着他的却是五雷轰顶……

1月30日 星期六

他还是依旧那么喜欢叫我丽莎,

记得当初因为叫错我的名字他还不停地自责,

问我为什么不提醒他一下,

结果以后就这么一直叫着。

我也觉得我的名字不太好听,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一定改一个名字,

就让只缘给我改一个名字吧。

嘻嘻…虽然我昨天反驳了他,

可这也是攻击到容纳的一个转化啊!

果然还是我错了吗?

许赢捧着日记痴痴地问着自己,刚刚才骄傲地推测了一番,结果马上就被现实无情地摧毁。这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梨纱就是丽莎。没想到的是小缘竟与自己相同,都是错认了她的名字。本还期待是不是能够从这个日记本里找到小缘企图杀掉齐飞真正的动机,因为在许赢看来小缘的那套说辞根本不足以成为驱动她去杀人的理由。

杀人……

齐飞……

可齐飞口中那个人的名字,也是丽莎。

——真实世界当中的推理只能用分析法通过既定的事实去倒推,而不能用综合法通过既定事实去正推。

自己在推理时的这句话提醒他自己。

若是以这些既定的支离破碎的信息去组合成一个完成的拼图,究竟还需要些什么东西呢?需要先把错误的观念纠正过来!

错误的观念?真的有吗?从打开日记的 12月28日到新一年的 1月30日,这将近一个月的日记里真的有什么有错的地方吗?

许赢终于扛不住了,一个后仰躺在了小缘的床上,摆出一个 “大” 字。望着这陌生的天花板,又陷入了沉思。

小缘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小缘又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起了好感?

为什么这刚刚起来的好感顷刻间又荡然无存了?

……

——别说是你们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了,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大发了一阵脾气。

小缘的这句话再次在许赢的耳边响起,这是她对她那时情绪突然爆发的说辞。这样的说辞,是不是有点太过唐突了?

忽然间,许赢像是触电一般,一个鲤鱼打挺,硬生生的从躺着的姿势刷地站了起来,大步跨到书桌旁“哗哗” 地翻着日记。他的双眼放着金光,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找到了!在这里!

这个错误竟然这么明显!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在自己的眼前,却因为思维定式久久没有被发现!

许赢内心激动地大喊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我明白了!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她会这么讨厌我?

为什么她又会突然对我有了好感?

为什么她对我刚刚起来的好感顷刻间又荡然无存?

这三个无法用逻辑与理性去分析的问题,在这一刻已不再是问题,而是小缘处在不同事态下的不同应对方法。

许赢十分笃定自己是正确的。

首先,是关于时间的阐述。他们每一个人,包括小缘、黄君、齐飞、梨纱等等说的都没有错,只是我阴差阳错之下被理解错了。小缘对黄为君说的真实含义其实不是那个女孩差她一年,而是那个女孩和她差一年。我自然而然地把 “和她差一年” 理解成了小她一年,但其实是大她一年。同时,这里的 “年” 应该仅仅指的是年龄,而不是年级。也就是说她仅仅只是年长我们一岁,但年级还是和我们一样。而小缘对此印象深刻恐怕是因为她在高中多上过一年,这和我们不同,她是在高一时多上了一年。也就是在这一年里,她遇到了那个关爱她的老师,也因此适应了高中学习生活。

而如果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齐飞的叙述。可能是因为和我们一起的缘故,把和我们在一起的这一年称为了 “高四”,也就是我们经常自嘲的这种称呼。所以他在聚会上说的那个高三,其实应该是他自己的高四。毕竟他和我们同班,也不能在我们都自嘲自己是高四的时候,他冒昧地来一句 “我其实是高五”。那也就是说,齐飞在他的高四的时候,或许是他刚刚上的高四的时候追到了那个低他一级的女孩,而那个女孩此时也正好升到高三和我们同级。

其次,是关于那个 “丽莎”。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丽莎一定不是写日记的梨纱。因为就算 “丽莎” 这个称呼是何只缘独有的对于梨纱的称呼,那齐飞也是完全没有理由知道并且还把它记下来的。对于这个丽莎,齐飞完整的叫法是 “王丽莎”,可当时却被张羽檬一句玩笑话给糊弄过去了。所以说,这个王丽莎才是小缘后来故事中讲述的那个丽莎。

最后,则是关于那个 “他”。

经过再次复盘后,许赢确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无论是基于现实的逻辑拼图与还是人物的心理拼图都已经完成。随后他翻看日记确认自己的推理。

5月27日 星期三

你帮助我走出了孤独,

可你却在自责中孤独的死去。

震惊、麻木、难过、心痛、崩溃、绝望……

5月28日 星期四

马上就要高考了,

可我却因为这些事快要难受到精神崩溃,

我该怎么办呢?

只缘,你能告诉我吗?

可,如今连你也支持不了我,

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

到现在,他再来回味着和小缘的点点滴滴,之前小缘对他那些令人费解的语言和行为也就有了不同的含义。而推理中途突然的暴怒,则是她对自己愤怒的表现。没错,因为她已经发现了自己并没有真正地杀掉那个梦魇,即使是齐飞真的死了,也不能够消除她内心中的那道伤痕。

从小就失去父亲的小缘一直被笼罩在一种不知名的黑雾里。直到有一天,一道光穿进了这团黑雾,照亮了里面的小缘。她终于可以不惧怕一切的正常生活了,但这团雾尽管被稀释了,但却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一直环绕在她的身边。一旦那束光消散了,这团黑雾就又会瞬间侵蚀着她,吞噬掉她,最终毁灭掉她。

果真如此,在小缘即将高考之际。那束唯一支持着她的光,消逝了。消逝的如此突兀,如此离奇,以致于小缘第一时间就没有注意到它。或许是那团黑雾已经所剩无几,小缘并没有因此疯狂。但当她明白那道光消散的原因时,她瞬间被蚕食掉了。她绝不容许她认为的支撑着她活下去的那道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熄灭,更不容许那道光消散的如此廉价。终于,她做出了那样一个复仇计划。如她所说,计划了很久,但却终究还是没能够实现。

8月24日 星期一

今天是复读生活的第一天,

班上有一个初来乍到就锋芒毕露的聪明男生,

他那样自信阳光的样子真是和只缘太像了,

我有被他的魅力所吸引到。

但我不能,

不能把对只缘的感情忘掉。

阅读至此,许赢不禁长叹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秘密吗?不能忘掉自己对他的感情,那种既像是父亲的爱,又像是兄长的爱,还像是情侣一样的爱吗?所以在你觉得自己已经杀掉齐飞,除掉心魔之后,就能够对我心平气和地说话。你是把我当作了他的替代品吗?可后来在推理后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手刃掉那个梦魇,又对我敬而远之吗?

其实你自始至终都没有走出去过,即使真的是你杀掉了齐飞。你只是害怕没有了他不会再有人爱你,其实你早就被他带出了孤独。但你又走进了另一个怪圈,一个你认为只有你们俩的怪圈,你会觉得失去了他你就会活不下去。但其实即使他已经远去,你也依旧活得好好的。你所不能够容忍的只是那个间接害得他失去生命的人而已。

你不是一个真正的不特殊论者,你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一种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因果关系,而去杀人。

我一样,也不是一个不特殊论者,因为即使是这样我也依旧在保护着你。希望你可以避免牢狱之灾,然后期盼你能够欣然地接受我。

同样的,他也不是一个不特殊论者。他一样跨不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即使是遇到了你。但这也正如他所说,你们都选择了一条自己最不该选择的路。阿德勒哲学告诉我们,从来没有什么自由意识,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若是你们走上了那条不归路,那也就是你们自己主动选择的结果。或许…不对!应当是确实有那么一条更好的路,你们并没有看见,亦或是看见了却选择没看见。

或许永远也不存在什么不特殊论者,那只是理想主义的产物。理想主义的狂热追求者会在现实的无情打压下逐渐扭曲,进而渐渐走向虚无的深渊。

虽然我们都是普通人,同样面临着难以改变的命运。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坐以待毙,无论面前会出现怎样的境遇,我们都应该去找到那个最好的选择。可要想开辟出一条最佳选择之路,最需要、最稀缺的资源,还是那个敢于被讨厌的勇气。

你说,

我的理解对吗?小缘。

不,应该叫你梨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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