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化解心结

“算了!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宇文阀,独孤阀还有海沙帮这种横行无忌的势力都得罪了。也不在乎多一个目前只能龟缩在城里的瓦岗。”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启程。我也是时候回扬州了,到时候就绕路去瓦岗吧!”黄逸说道:“但我可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有消息。”

鲁妙子点点头道:“谢了!若事与愿违,保住自身安全最为要紧。哎,这是我唯一能为青雅做的事情了。算是求个心理安慰吧!”

黄逸知他是对城主商青雅心怀愧疚。

“那我先去跟场主打个招呼,顺便告个别。”黄逸起身告辞。

黄逸走后,阚棱跟王雄诞二人都留在了安乐窝和鲁妙子谈话,研讨他将毕生所学写成的笔记。

由于赋性有异,王雄诞对园林学和天星术数特别有兴趣,而阚棱则专志于历史、兵法和机关学,各得其所。

其实他们也想过,跟着黄逸一起帮飞马山城一把。只不过深知眼前这年迈的老人已活不多久。却又硬不起心肠来告辞。

若两人与黄逸一同离去,也不知商秀珣是否会来陪陪老人家。若是她不肯,那老人却要一人独守这一间小屋,度过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对于一个传奇级的宗匠来说,这未免太过凄凉了。

所以最终两人决定留下。先让黄逸探探路,等鲁妙子寿终正寝之后,自己两人再赶去瓦岗也不迟。

第二日,黄逸整理好行装前往飞马园。

“商场主!”黄逸在门外叫道。

此时,身为飞马山城唯一的小姐,又是牧场的场主。城主商青雅不在,商秀珣自然是要忙的焦头烂额!

主要任务是处置伤创之兵和捐躯者的遗体,跟对牧场的善后处理。另外便是对奸细陶叔盛暗下处决,对外却是宣布他是捐躯沙场!

商秀珣听见声响,从一堆烦琐的情报事务中抬起头来。

黄逸上前道:“商场主,在下前来告辞!”

商秀珣还没说什么,在边上助手的洛舒却是全身一震。失落的道:“就要走了么?”

黄逸点点头道:“四大寇的事已了,如今有李小姐在,宇文阀也无法贸然进犯。我再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商秀珣道:“这次多亏有你们三人在,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三位。你们就要离开么?”

黄逸答道:“在下答应鲁先生前往瓦岗,暗中调查商大总管的去向。鲁先生认为,他是当下能助场主主持大局之人。这次前来,主要还是想劝场主。若无他事,还是多去后山走走吧!”

后山上,只有一个安乐窝。安乐窝也只有一个主人。听到这话,商秀珣自然知道何意。

“阁下为飞马山城奔波,在下铭感于心。”说到后半段,商秀珣脸色却是故意拉长道:“但我为何要去后山?”

黄逸对这两父女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主要心结还是在商秀珣的母亲‘商青雅’身上!

三十年前,鲁妙子被祝玉妍击伤。便躲入旧情人商青雅的飞马山城。两人本就有情,顺理成章的有了商秀珣。

鲁妙子一生浪荡,最终又醉心于机关异学之上。自然就不懂得如何做一个好丈夫或好父亲。

黄逸淡淡道:“鲁先生老来的女……”

“闭嘴!”商秀珣打断道:“休要将我与那死老儿扯在一起!”

“看来商场主的确是盼着鲁先生早日死啊!”黄逸摇了摇头。

商秀珣闭唇不语。

黄逸来到商秀珣坐着的桌子前。随手拿起一本册子。大隋时期的纸张较厚。在黄逸眼里,那真是比后世的糙纸还要粗糙。一本册子三十页,足有后世百多页那么厚。

黄逸翻了一遍,正是还未开写的新册子。黄逸再取一本道:“这里有六十页纸张,若一页纸等同一年的寿命!它就像鲁先生这一生,足足有这么厚!”

说着黄逸将两本册子丢向商秀珣。

商秀珣伸手接过。却不知黄逸是何意。

只听黄逸再次道:“是不是觉得,鲁先生的寿命很长呢?”

商秀珣看了看手中六十页的册子。就以触手的感觉来说,的确很厚。正要点头……却突然感到一道剑气袭来。

“彭!”一声轻响。商秀珣手中的册子化成漫天碎片。

不知为何,商秀珣心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黄逸上前。捡起碎片中的一角。轻轻的打开商秀珣的手掌,将那一角残页放在她手上。

“这是鲁先生剩下的时间,你……还觉得很长吗?”黄逸轻柔的问道。

商秀珣望着手掌心中那不足寸许长的一角残页怔怔出神!

黄逸背过身子向外走去,嘴中似有意无意的道:“鲁先生老了!就要走不动了!不管有何恩怨,难道你还想人家爬过来跟你道歉么?人生六十古来希,六十年的寿命,的确不算短!那么。你一年之中见过他老人家几面呢?人这一生之中,看似极长,却又只是白驹过隙,当你以为生命永远都不会到达尽头时,眨眼间便到了呼吸着最后几口气的时刻。”

商秀珣出神了许久。黄逸已经走了,他还是愣愣的坐在那里。

“小姐。我……”洛舒纠结了半天,开口道:“请小姐允许我一同前往瓦岗。毕竟是咱们山城自己的事。总让黄先生一个人奔波,于理不合。所以……”

商秀珣根本没有思考洛舒说的话,抬抬手算是默许了。

自己真的恨鲁妙子么?这是肯定的!因为他从未曾尽过丈夫跟父亲的责任!自她出生以来,鲁妙子就一直沉醉于机关数术。嘴里念叨那妖妇祝玉妍比自己母女加起来还多。

自己虽恨。但自己真的……从来没有盼着他早日归西!

从未曾想过自己父亲的生命已经到了如此脆弱的时刻。那一小角页的残张。只用轻轻一吹,就将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久很久后,商秀珣抬起头。对外面唤来一位丫鬟道:“给我把阚棱跟王雄诞叫过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两人已经暴露了身份,也就没有再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

商秀珣站在内堡高处的额栏上。犹如天上下凡的仙女,在风中衣袂飘飞。负手傲立,望着远处风卷云舒的天际。语气淡然道:“老家伙如何了?“

阚棱大感好奇,此女似一向不喜鲁妙子。为何突然如此关心起他的事情来?

王雄诞却是看出端倪。两人并无多大的仇恨,只因都极好面子。又谁也不肯给对方梯子下。才会弄到如今这个结局。若是能解开两父女的心结,倒也算是一件大喜的好事。

只见王雄诞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他性子比较憨厚,不懂得应该怎样去安慰他人。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阚棱右手按着王雄诞的肩膀,似在安慰他这好兄弟,又似是回答商秀珣的问题。苦叹道:“老家伙可能是除了贞嫂跟老爹外,对我们最好的人哩。唉……可惜,相处不到几天却又要离我们而去。“

商秀珣身体一震片刻后说道:“两位陪我去后山走走吧!”

两人会心一笑。领头走去。

三人再次到小楼见到鲁妙子时,都大吃一惊。

鲁妙子仍坐得笔直,但脸上再无半点血色。闭目不语。两人左右扑上把他扶着。就连商秀珣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鲁妙子长长吁出一口气,睁眼看着商秀珣道:“你来了?是想看到我断气后的窝囊模样吗?”

商秀珣心中暗气。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感觉。怒的冲口而出道:“就是来看看你这老家伙何时死去!”

说完,商秀珣身体一震。自己果然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跟这老家伙好好说话。愣了愣,转身而去。眼泪却是禁止不住的滑落而下。

鲁妙子微笑道:“死而无憾了,你们扶我下去吧!”

阚棱连忙跳了起来,探手书柜扳下开启地道的铁杆。“轧轧“声中,地下室入口现于眼下。

鲁妙子道:“留给你们的东西和笔记我已包扎妥当,离开时可顺手取走。“

两人扶着他进入地道,来到地室中,赫然发觉地室中间竟多了张石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遂依鲁妙子指示把他搬上石床躺好。

王雄诞好奇问道:“先生为何要如此对场主说话呢?人家亦是好心前来……”

鲁妙子微笑道:“她既肯来,便已经原谅了我!当我垂死之际,又何须让她多增伤感呢?这样便好!”

二人无言语对。果然是两父女!性情都是如此相似!

鲁妙子头靠木枕,两手交叠胸前,当两人为他盖上令人怵目惊心的大红绣被后,这垂危的老人轻喘着道:“你们走吧!记着该怎么做了。“

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每人给叩了三个头。

两人把鲁妙子给他们的东西各自藏好后,颓然离开变得孤冷凄清的小楼。小楼上的所有机关都已关闭。再无人能寻到鲁妙子的丝毫痕迹。三十年的光阴,竟似如同从未曾来过此处一般。

两人刚出安乐窝,便见到商秀珣背靠柱子而立。两人上前行了一个礼。

商秀珣抬起微红的双眼问道:“老家伙是否死了?”

两人黯然点头。

商秀珣别过身去,背对他们,像是不愿被两人看到她的表情,好一会才轻轻问道:“你们是否觉得我很横蛮呢?”

王雄诞苦笑道:“鲁先生也是不愿让你多添伤感才会故意如此说的。其实场主能来,他老人家已经很高兴了!”

商秀珣抬头,遥望天际。嘴中喃喃轻语道:“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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