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高中，比上英语课更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便是语文课了。
不知道为什么，老师总是喜欢把语文课上的死气沉沉的，本来应该是很欢快的文章，却在老师的口中变得毫无生气，沉闷到让十一班的学生们昏昏欲睡。
奶奶，是十一班的捣蛋鬼们给语文老师起得外号，这倒不是说她像我们慈祥和蔼的奶奶一样，每天笑着给我们讲故事。这只是这些乳臭未干的小鬼头们戏谑的调侃她的年龄罢了。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奶奶其实也就四五十岁，但是她脸上像沟壑一样的法令纹，还有可怕的，突出来的眼球，以及那个像防弹玻璃一样厚的眼镜，仿佛都在告诉别人，她已经很老了。
她的声音不好听，是那种沙哑的，颤巍巍的声音，就好像是锯子锯木头发出的响声，无论是哪一篇文章，甚至是那种描写男女爱情的古诗，她一读，同学们就都没了兴趣。
语文课自然是无趣的，同学们基本上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有些开学考得不错的孩子正在看小说，也有些仍旧在做题目。
其实上什么课对于胖子来说关系不大，他的位置也不是很靠前，没有老师会注意到他，所以他每节课都在不停地做题目，即使是让整个都痛苦无比的语文课，他还是在做题。
甚至有时候语文老师在上面点名骂他，他也置若罔闻
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让胖子离开他的试卷。
说真的，其实胖子是真的一点都不会打篮球，如果说在拿到球之前他还是个正常人，那么在他摸到球前的一瞬间，他就瞬间变成了奇行种，各种手脚不协调，连球都抓不住。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胖子，他对篮球的痴迷远超这个班的绝大多数人，他随口就能报出哪个球星属于那个战队，是多少球服，擅长什么技巧，以及花边绯闻。
这也是为什么当十一班球队讨论的时候，本来雷打不动的他，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卷子，狂热地凑了过去。
这样，咱们第一场首发队员就是书晨，老黑，平头，嘎嘎和阿志，没问题吧。
与其说是在讨论，田木一更像是拿着手上的记名册在宣布一个消息，他的语气很强硬，有点盛气凌人。
不过客观上来说，田木一指出的这五个人，从实力上来说，的确是担任首发的最好选择，这也是为什么，晨哥不喜欢田木一的口气，但是也没有反驳。
现在啦啦队队长还没有人选，有谁自愿来报名吗？
田木一拿起记名册看了看，随口又提了一个问题。
这个我来！
胖子非常兴奋，他感觉找到了人生的曙光。作为一个硬实力不够没办法加入篮球队的狂热粉丝，能做啦啦队队长，对于他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啊？你也想来？
田木一好像是被吓到了，但是他又很快的反应过来，向眼前自告奋勇的胖子提出了疑问。
你确定吗？虽然不上场打球，但是啦啦队烘托气氛也很重要，队长要负责很大声喊加油的。
这有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到。
胖子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严肃，那表情，比看到了校长还正式，可谓是一丝不苟。
回头望了望安静的群众，田木一也没有更好地选择，他转过身，把啦啦队队长的记名册递给了胖子。
那就先这样定下来吧，总之，我们第一场比赛是坤哥他们班打，第一场比赛很重要，我知道你们一定能赢，但是要赢得漂亮，这样才能保证士气。。。。。。
嗨，他们班有什么好打的，就钱坤会打一点，打他们就像过新手营一样。
田木一还没说完，就被项羽打岔了。
我在说话呢你没听到啊？我知道你们能赢，但是有很多东西要注意的你懂不懂。
田木一皱起了眉头，两眼之间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川”字
哎呀，没事没事，总之木一你放心吧，咱们一定赢得漂漂亮亮的！
老黑笑呵呵的一手搂住项羽，一手搂住小田，打起了圆场
来，咱们喊个加油，这第一场，让其他班也开开眼！
老黑笑着伸出了手掌，随后，一只又一只。
那个课间，几个少年炙热的手掌垒在一起，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
篮球赛，是我们的！
2.
小城有个角落，叫十字街。
每一小城的人都爱往这里凑，特别是夜晚，聚到这里来吃那些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大排档。
冬天的夜晚，即使有点小小的寒风，坐在热热闹闹的桌子旁，点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小刀面，火红的汤汁，配上绿油的青菜叶子，吃了几口，便瞬间不会觉得有一丝凉意。如果要还是不够，再来上一盘刚起的锅贴，韭菜馅的锅贴，外面的皮是酥脆的，里面包裹着是大人们最喜欢的韭菜味，吃上一口，便很难停下来了。在十字街的大排档里面，可以吃到很多小城的特色，如果有钱的话，甚至可以在任何季节吃上一碗小龙虾。
那天晚上，大饼的老爹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在晚自习结束以后把田木一他们三个带到了这里，说是要请他们吃夜宵。
大饼是田木一的小学同学，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但是田木一却不是很了解他，至少在小学的时候，他们很少在一起玩。
到不是因为大饼长得真的很像街头老头子们摊出来烧饼，而是因为他的脾气太暴躁了，而且老喜欢骂人，田木一就很排斥这样的行为。
另外一个，是田木一另一个发小，卫昊。虽然说这个名字很有男子气概，但是因为他一年四季总是留着那种酷似军人的平头，朋友们还是乐于去称呼他平头哥。
三个人都有点胖，把一张桌子坐的挤挤的。
要是在平时，大饼早就侃起来了，他什么都能聊，而且属于那种越聊越兴奋的那种人。可是，因为开学考考的一塌糊涂，他那张脸也真的就和放了好几天的面饼一样，都起皱了。
田木一也不想说话，一方面，这次考试对于他来说打击确实很大，他还没走出来，另一方面，他觉得没必要和比他小一岁的小孩子聊天，没什么意义。
而平头本身就不是喜欢讲话的人。
三个人就像黑帮接头一样，一言不发。
终于，面上来了，三个人好像看见了曙光。
来来来，你们慢点吃，木一啊，你和智旦老同学了，你这次考得也挺好的，没事你就在学校里多教教他，他老学不进去。
大饼的老爹帮忙端上了面，顺便往他儿子的碗里面加了一颗卤蛋。
好家伙，本来大饼都流口水了，他老爹这么一说，一张饼脸挤成了包子脸，分不清哪个是眼睛了。
啊，别别，我都考成这样了，还说啥啊。
要是上个学期，田木一肯定感到非常自豪，但是他现在是真的挂不住脸，甚至还听到了一点不存在的嘲讽。
嗨，你比他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你们慢慢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大饼爹冲着田木一笑了笑，就出去了。
小店里面热闹的很，但田木一他们这一桌，除了平头吃面的哧溜声，就没啥了，显得格外安静。
分分分，就知道考试，我真的是哈了。
确认了父亲真的离开了之后，大饼开始了他经典的碎碎念，他看上去怨气很重，一口就把半个手大的卤蛋给吃了。
没事，你下次好好考就行了。
田木一也不知道说啥，只好随便安慰了一句。
不说这个了，木一，你说咱们第一场篮球赛能赢吗？
不知道为什么，田木一忽然发现自己能看清大饼的眼睛了。
嗯？第一场打的是坤哥他们班，问题不大吧，他们班又不是很强。
那我能上场吗？
这个时候，田木一确认了自己能看到大饼本来很小的眼睛，而且他甚至看见了眼中的星星。
那肯定不行啊，你又不会打球。
田木一想都没想，回的很坚决。
哎，平头也不会打啊，为什么他能上场啊。
大饼很不服气，他开始调转矛头，把气撒到了还在吃面的平头身上。
平头到不是很在乎，他的面已经吃了快一半了。
那没办法，大家都让他上，如果剩下的队员都推荐你，那就没问题。
田木一把碗端起来喝汤，这样就可以遮住他的脸，借此来结束这个话题。
唉，行吧。
大饼知道自己在班上发言权不多，也就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了。
等他们吃完，已经是深夜了，大饼的父亲开着车，带着他们仨向家里赶去。
在车上，大饼的父亲一直喋喋不休，不是在说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是在嘱咐田木一多多帮助他儿子。说着说着，平头就睡着了。
那些话，田木一一句都没听进去，他不是圣人，没有义务去帮助一个仅仅只是小学同学的朋友。
不过有一句话，莫名其妙就刻进了他的脑海中。
你们仨啊，要记住，人能聚在一起，真的是缘分。这世上什么朋友感情最深厚？老头子我觉得就是战友情了，高中就像一场战斗啊，你们仨，在这三年就是要一起坐同一部车上学的战友啊，这份感情，一定会值得你们记一辈子的。
那是临下车大饼父亲的一句话，不过听上去，更像是感慨。
我们仨，要走三年啊。
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平头和大饼，田木一有些哭笑不得，和他们一起待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不过，能做老师的，估计也就是我了。
田木一如此想到。
3
要说这次篮球赛夺冠的热门有哪些，那么十一班肯定是其中之一了。
在上个学期的运动会的时候，田木一就成为了校园的风云人物，没有哪个班班长像他一样，如此认真地对待运动会。从人员安排，到区域分化，甚至奖惩机制，他每一项都安排的极为细致，堪称完美。
偌大的操场，每一个地方都有十一班的志愿者，确保了每一位运动员的情况都能第一时间反馈到田木一那里去。无论是在沙地，还是在跑道周围，总能看到十一班的人。
没有一个人在玩，每一双眼睛都聚焦在运动员的身上，他们的手中拿着的不是手机，是红牛，还有士力架。
曾经在集合的时候，有位同学迟到了，田木一直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他骂的狗血喷头，这也是小田那张面目可憎的表情包的由来。
那个时候田木一没想很多，他觉得这是他作为班长的职责，所以他必须动员所有的班级同学，为这个班级获取荣誉。
那次运动会，让整个县高都记住了这个班。
那些坐在草地上嬉笑的学长，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能为一次运动会这么拼，甚至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班。
比赛结束的那天，田木一站在了队伍的末尾。
他说不出话，整个队伍都说不出话，每一个人都含着一颗胖大海。
宣布结果了，惊喜却不意外。
几分之差，他们就要打破曾经的最高分记录。
那次，他们像奇迹一样，超过了尖子班，加冕称王。
那才是高一啊，有些人，脸都还没混熟呢。
奇怪的是，没有人反抗小田的暴政，冬天的操场上，大家都在为着不怎么熟悉的同学呐喊。
就像家人一样。
所以，田木一想卫冕。
而然，篮球赛远比运动会要复杂的多。这是一场技术，体力，合作，和心理的较量。对抗，投篮，快攻，这样高强度的肉搏战要持续近一个小时，对于才高一的学生，着实不容易。
书晨，大前锋，技术封顶，但是个人主义太严重，不喜欢传球，后期失误较多。
项羽，中锋，压制力封顶，但是容易上头，且得分能力不强。
王嘎，控球后卫，较为强悍的控球能力，脾气不错，是队友之间的纽带，但是喜欢秀技术，容易犯病。
卫昊，小前锋，人送外号“黑子哲也”，有着诡异的抢断能力。
……
课间，田木一还是安耐不住，在纸上写下了一系列的分析。
他本应该去看数学题目的，他也知道他得这样去做，才能在下一次考试中活过来。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他想把一切都规划好，想把问题都考虑到，确保万无一失。
他太想赢了。
班长，这次买给运动员的补品还是送班费里面扣吗？
婵媛是十一班的经济大臣，上次运动会赚取的几百元奖金就一直保存在她那里。
对，还是和上次一样，一个人准备一瓶红牛，两根士力架，啊不，这次三根吧，每次比赛之前去购买就可以了，顺便记得买一箱矿泉水，到时候肯定特别需要。
田木一这个时候感受到了什么叫财大气粗，他大手一挥，把运动员的待遇就提高了一倍。他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例子，就是高强度运动了以后，运动员很容易晕倒，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婵媛拿着本子走了，田木一舒了一口气，篮球赛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压力，尤其是还在现在他考的这么差的情况下，有点感觉烦躁了。
他看着坐在他前面的认真做题的君羊，莫名有些感触。
这位新同学好像与世无争，她一直都在认真地学习，篮球赛对她来说，好像没什么吸引力。
如果我能像她一样专心，就好了。
田木一羡慕这样的人，他们可以专注于做一件事情，而他不行，他的脑子里面，无时无刻不存在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大到宇宙爆炸，小到中午回家吃什么。
这些想法就像脑子里面的飞蚊症，小田每天都倍受折磨。
他转头看向旁边发呆的平头，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喂，你觉得我们第一场比赛，能赢吗？
嗯。
平头哼了一下
你有多大把握？
嗯。
嗯你个头啊！
小田很恼怒，刚想再拍一下这个木头疙瘩的脑门，就被他推开了。
别烦我，你那是孬子啊。
平头一脸嫌弃的撇开田木一，起身上厕所去了。
田木一看着平头远去的背影，有点无可奈何。
真的，要和这样的家伙，共处三年吗？
和一个，连话都不愿意说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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