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两界之战结束已有百余年，那场战役在魔界与人界的灰色地段虚无界爆发，此战以当年神界主帅用芥子剑刺入魔君心脏魔核告终，神界称此战为诛魔之战。
有传言当年手刃魔君的神界主帅因此战役重伤一直闭关养伤。
“怎么？下凡养伤就不算养伤不成？”萧凡笑着接过东琊递过来的花茶，抿了小口，不由得赞赏道：“不愧是执掌百花的清虞仙子制的花茶，给你还真是浪费了。”
刚把杯中茶牛饮而尽的东琊只得扯出一抹笑。
“师兄莫要笑话我，我向来不懂这些，师兄来看望我，我这才拿出来的，”东琊又把自己杯中茶满上，“师兄不是在凡间过的舒坦，怎么突然想起到我神界的府邸来。”
萧凡咳了一声：“师妹莫怪，我游玩人间一直不与你联系，这不是有愧在心嘛。”
萧凡心念微动，藏青色的剑穗出现在掌心。
剑穗不大，绳结中一粒透亮的玉珠也并不突兀，整体倒是朴实无华。
“寒玉。”东琊一眼便瞧了出来，“极品寒玉。师兄去过极寒境内了。”
极寒境内在凡间边界，天地自成，九界之外，极寒之地。
东琊接过剑穗，她道：“不愧是天伏将军，重伤未愈就来返极寒境。”
萧凡暗道一声不妙，自家师妹看似天性薄凉，说话更是听不出情绪，但朝夕相处多年，萧凡深知东琊外冷内热的性子，这句话分明是动了怒气。
萧凡嬉皮笑脸凑上去：“副帅可不要嫌弃，虽说这是文人用的东西，但这绳结是冰蛛茧丝编制……寒玉……咳！都是有助你功法的。戴着做个装饰总归是不亏的。”
东琊便是百年前诛魔之战的副帅，她与萧凡修为相当，皆是乾清道人门下的弟子。
修炼之人，无论修的是哪条路，到他们这步的修为，想再进一丝功力都是万年难求机遇，东琊知道师兄赠的这剑穗于她百利无害……
东琊面上无波无澜，萧凡一看更糟，师妹怎么心情愈差了。
“你拿什么去和狐王换的？”
糟糕!萧凡暗叹不妙。
东琊知道冰蛛因为妖界内乱全族早已覆灭，冰蛛茧丝性寒，质地坚韧，除混沌之火无可破者。九界有名的收藏家狐王到是留了少数冰蛛茧丝，破腹取丝，冰蛛灭族之难也是怀璧其罪。
狐王虽不是妖界掌权妖尊，奈何收藏之物九界尽数囊括。他立下规矩，想要他的收藏，就要用与之价格相当的珍宝交换。狐王与各个势力皆有交易，哪怕妖尊都要让他几分。
萧凡知道师妹看似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实则心思玲珑。但萧凡是真的不知自己师妹知道这么多。
看来只得交了底牌想糊弄这个话题。
“这剑穗可是你嫂子亲手编的！你就赶紧佩上！”
……
东琊并不接话，可是萧凡于她是什么人！
萧凡心想：倒是奇景，有朝一日还能看到师妹这个模样！不过好在刚刚的话题是躲过去了。
其实东琊依旧面无表情，从她手中茶杯里的水纹也难窥一二，萧凡到底是青梅竹马。
放下作弄得心思，萧凡清了清嗓子，想把东琊的神识给唤回来，他还是在意他唯一的师妹的看法。
东琊于萧凡是师妹，是知己，更是亲人。
东琊放下茶杯，默不作声，把那剑穗纳入须臾戒中。
萧凡见此提着得气可算是放下了，他的神态东琊可是尽收眼底。
东琊眼睑微垂道：“可瞧不出当年天覆将军的样子。”
萧凡正欲张口，只听东琊又道：“师兄确实变了很多。那剑穗编织精巧，乍看平平无奇，细看绳结交错整齐复杂。师兄心上人是手巧心细之人......师兄信得过的人，我亦然。”
萧凡发现自己根本不需多言，他了解东琊，反之亦然。萧凡提着气是因为在意东琊的看法，但东琊说的话他并不意外，一切都在预料中。
“我还有一事好奇，师兄这段时间可一直不在神界，那师兄心上人……”
“是凡间女子，我与她相识相知三年，已决定护她余生。”
当年诛魔战的副将天孤将军东琊这才变了神情,她叹了口气：“我知你这些年不联络我是为了躲什么，神界自称天界，以顺天道执法......”
“阿琊！”萧凡示意东琊勿要再说，他手指轻击桌面，神情晦涩。
东琊拿起杯中花茶饮尽：“……师傅当年为我卜卦，窥我命数不克不旺，九界因果皆散，唯有一丝转机竟直指魔界。”
“师兄，你也是我的因果。”
“不会有事的，”萧凡抚上东琊的头，一时有些恍惚，上一次这个动作还是孩童时期东琊刚拜入乾清道人门下的时候，“我可是神界天覆将军，九界之内能与我一战高下的屈指可数。”
“正是因为是你，天帝才更不会心软。”东琊直接道：“与外界通婚，轻则废修为剔神骨*，重则抹杀神魂*。”
“所以啊，师妹你今后可要照顾好自己。”
“突然想起到我的府邸来，想来你果然是告别来的。”
萧凡被梗住，东琊说的确实不错，他叹：“可惜了，没能让你和你嫂子见个面。”
“你在凡间躲好，多让自己闭关养伤些时日。”
“你这家伙……”萧凡知道九界时间流通一致，自己养伤百年不出面就职，天帝已有疑心，天帝说不定早知萧凡不在自己府邸。事情早有被发现那天，只希望那时自己能和妻子白头偕老，能到死护她周全而已。
说来可悲，萧凡与妻子相爱，萧凡早已看透结果，爱她一世，护她一世，人和神的隔阂寿命便是横沟之一。
天道无情，不同界面的种族无法诞下后代。
九界*之内，人界最下等，其余八界各通人界。九界内只要魂魄不散，轮回皆由冥界执掌。
九界在天道法则之下一直保持微妙平衡。
萧凡知道妻子死去会进入冥界，他无法干预，冥界的通道只有除人界其余七界掌权者和少数人知道。
并且萧凡并不觉得转世的妻子是他的爱人。一切都被抹去，重新来过一生，是连灵魂都可以重塑的，那又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萧凡想和妻子白头偕老，所以他没有告诉东琊，他是拿神魂和狐王做了交换。当然，神界主帅的神魂可不只是换了冰蛛茧丝，还要加上违反天道法则的送子丹。
萧凡修为还在，但他的肉体会和凡人一样慢慢老去，直到死亡。萧凡肉体死去后神识印记会惊动天界，违反天规，神魂已无，等待他的只有魂飞魄散罢了。
萧凡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可萧凡不是天命，天命由不得他。
“保重。”萧凡还记得他离开天孤府邸时师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寒筝剑可没有孔洞系剑穗。”
萧凡以为那是师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
乾清子看过萧凡的命数，断言萧凡不过三百寿命便会陨落，那会儿萧凡才龆年*，三百年的寿命对他着实遥远了些。虽然当时年幼，但乾清子眼中复杂的神色他却记得很清楚，乾清子当时看着庭院里练剑的东琊说了什么，但萧凡那时年幼不解其意，后面也逐渐忘记了。
…………
“天孤将军接令！神界前主帅萧凡违反天道，私自越界凡间，与人界女子通婚，天帝念及往日功绩，革除神界主帅一职，废其天伏将军神位，命其捉拿归案，听候发落！”
宣读帝旨的行官声音过于吵闹。
东琊立足大殿正中，她抬头看着上位者。上位者神情隐秘于玉藻后，难以窥探。
仿佛是注意到东琊的目光，上位者端正坐在华丽尊贵的帝椅上，戴着玉扳指的食指敲击帝椅：“天孤将军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在那威严又不真切声音下，明明是问句，东琊感受不到到上位者疑问，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天孤将军接令！”行官不满东琊的沉默，他喝道。
东琊脸上没什么情绪收回盯着上位者目光，瞟了眼行官，行官被那冰冷杀意的目光逼地倒退半步，天帝身边的人还是有几分胆量，那行官捏着帝旨的手紧了紧，迎上东琊目光正要说些什么，可那人快他一步。
东琊夺过帝旨，行官因为害怕紧握着帝旨的手来不及松开，帝旨不仅被轻松拿去，行官还差点被东琊的动作带倒。
“末将接令。”
清冷的女声回响在大殿上。
没人知道东琊在想什么，那张脸流露的情绪少之又少，只有从万人骨里带出来的杀意刻在了她眼底。
只有东琊自己知道，在听到帝旨时她想了很多，可拿过帝旨那刻，那些都不重要了。仿佛有无数根线缠绕着她，让她动弹不得，线的另一头是什么她不敢深究。师傅乾清子的话犹在耳边，她想，天道真就是对的吗？天命真的就不可违吗？
东琊接过帝旨转身离开。
“若有反抗，就地格杀，带他的神魂回来。”上位者声音从大殿高处传来。
东琊没有理睬，走到殿门口她自言自语：“那可是神界主帅。”
那张脸罕见染上了丝暖意。
在大殿里行官可以听见自己的粗重呼吸声，行官可以听见在呼吸声中其他神氏窃窃私语，行官可以感受到在那位天孤将军离开后一切就流动了。
“众所周知，天孤将军和萧凡是同门，这两人情同手足……”
“那你去捉拿萧凡？除了她整个九界……”
“笑话！我神界的内务事还要它界插手不成！天帝慈悲留他神魄……”
“你们倒是有趣，诛魔站那会儿倒没见你们这群文官有现在活跃，现在一个一个叫着别人的名讳，当初还不是要尊称……”
“地坤副将别忘了那人如今已经被革职降位，你要违抗帝旨不成……”
……
天帝问：“众位可还有什么高见？”
上位者看够了闹剧，殿堂下安静下来。
“萧凡触犯天道在先，念及功绩，因果相抵。惩处由天道判决，他的断决不在我们，”上位者坐在帝椅看向大殿外，他的思绪飘向远方，“九界的一切，断决皆由天道掌管。”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