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真不解：“发卡还分真假？假的别不住头发吗？”
陆由嘲笑道：“没文化，真可怕。那可不是普通的黄色笑脸，而是笑匠的黄色笑脸。”
李时真更疑惑了：“啥玩意儿，曲阿小将？”
陆由显出鄙夷的神色：“我说的是《守望者》里面的经典人物笑匠，他的标志就是黄色笑脸。”
吕不详有些着急：“你们两个别打岔。宝藏，你的发卡呢？”
宝藏揉了揉眼睛，从手袋里摸出来一块黄色笑脸，郑重其事地摆在桌子上。
“陆由说的没错，这是笑匠的黄色笑脸，后面还有《守望者》这本漫画的作者阿兰·摩尔的亲笔签名，世上仅此一块。”
李时真将黄色笑脸拿起来查看。它的造型与表情包差不多，就是在左上角多了一缕血迹，不仔细看还真没看出来。翻转过来，果然在背面看到了一行似乎是用刀尖刻上去的英文名，龙飞凤舞，完全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光这个名字，想要模仿，难度就挺高的。”
宝藏的姐姐是《守望者》的铁杆粉丝，尤其喜欢笑匠。有一年姐妹俩去华盛顿旅游，偶然在街道遇到了《守望者》的作者阿兰·摩尔，便请他帮忙签名。
因为发卡是金属材质，阿兰摩尔选择用水果刀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还开玩笑说这是第一次用刀签名，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字迹太丑啦。
宝藏的话变得出奇得多，一会儿说到东，一会儿说到西。表情也很丰富，就好像在演话剧。内容更是纷繁复杂，就是有点条理不清、首尾不顾。
宝藏忽然义正言辞地说：“姐姐说，和平年代也需要守望者，她会永远在背后默默守护着我。”
李时真问：“后来呢？”
宝藏抹了抹眼角，说：“后来，姐姐死了。如果她还活着，绝不会允许周瑾这么欺负我，连剩哥都给抢走了！”
何生我问：“周瑾与你有仇吗？”
宝藏愤然说：“周瑾呀，大家都以为我们是最好的闺蜜，她也总是以我的姐姐自居。不过我可不想跟她扯上半毛钱关系。我讨厌她，非常非常非常讨厌的那种讨厌。”
吕不详问：“既然讨厌她，为什么不离她远点呢？”
宝藏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瑾就像块牛皮糖，总是缠着我不放。从小学开始，我就从来没有跟她分到不同的班，而且还经常是同桌，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众人齐刷刷看向陆由。
陆由不自觉开口说：“奇怪，确实奇怪。”
宝藏点头：“很奇怪吧，我都有点怀疑这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呢。高考的时候，我觉得怎么也会分开了吧。毕竟她的成绩那么好，我的成绩那么差。谁能想到，她竟然发挥失常，更搞笑的是志愿还填了跟我同一所高职高专。”
李时真问：“她是故意的吧？”
宝藏摆摆手：“不可能，周瑾从来不愿吃亏。她最喜欢做表面文章，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大家都喜欢她，我却受不了。”
何生我问：“表面文章，比如呢？”
宝藏道：“比如说打扫卫生吧，我们拼了命将教室弄得一尘不染，周瑾只是事后摸了摸扫把，没想到正好被老师看见，结果被夸奖的只有她。每次都是这样，也不知道为啥。”
吕不详问：“还有没有更让人气愤的例子？”
宝藏大声道：“当然有啦，本以为到了大学以后，周瑾会改善改善，没想到却变本加厉。她三天两头不来上课，考试还抄我的卷子。但问题是，她的分数竟然比我要高，你说可气不可气！”
陆由似乎有同样的经历，点头道：“可气，确实可气。”
宝藏打了个哈欠，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吕不详指责道：“陆由，你会不会聊天。咱们要用问题引出新的话题，而不是一味地同意宝藏的结论。你看看，她都无聊到睡着了。”
原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合着是在套宝藏的话呢。
简直无耻。
面对昏迷不醒的宝藏，陆由仿佛看到了第二个戚采薇，她质问吕不详：“又是你动的手脚？”
吕不详点头：“这次用的是酒。放心，你的面里没有”
陆由道：“用药诱导别人说出心里话，你们这是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吕不详就像没听到陆由的话，只是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陆由起身：“再见。”
吕不详道：“你会加入我们的，因为宝藏说在什么地方见过年轻的你，说不定就是在过去呢。”
陆由哼了一声：“就这？并不会。”其实她已经有点心动了。
吕不详道：“周瑾一直戴着那枚笑脸发卡，说明她与宝藏姐姐的死脱不了关系。我们几个就算回到过去也只能再次见证那场悲剧，但是你不一样。你能参与过去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件，也就有可能。”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一句连自己都没什么把握的话，“改变历史。”
陆由想了想，点头道：“就冲‘改变历史’这四个字，我同意加入。”
李时真将发卡别在宝藏的头发上，左手抓住何生我，右手伸向陆由。
陆由装出鄙夷的模样：“怎么又是你？”
李时真耸肩：“没办法，瓶子心里有鬼，担心被小何看见。”
吕不详正在关卷闸门，听到这句话，大怒：“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由昨晚就听说了，被何生我送回过去的人，一举一动一念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好自己是个例外。
她不情不愿地握住李时真的手。
“好好一个周末，又做不成生意了。”何生我叹了口气，“大家准备好，三、二、一。”他伸出手指，触碰到黄色笑脸发卡的正中央。
陆由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突然一黑，就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差点喊出声。
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穿越到了什么鬼地方。
李时真在黑暗中抱怨道：“谁把灯给关了，真没素质。”
陆由尝试着伸展手臂，却触碰到什么东西，下意识将手缩了回来。这并不打紧，可是在往后退的时候，后背又撞到了一堵墙。不只是前后，就连左右两边都接连碰壁，难道掉坑里了？
她伸手在裤兜里一摸，顿时安心不少，这次自己可是带着手机穿越的。
陆由掏出手机，刚刚点亮屏幕，就听到左边传来一声惊呼，饱含恐惧，以及撞到木板的声音。
屏幕的光从下巴往上照，产生的阴影会让面部轮廓变得扭曲怪异，的确会给别人一种“见鬼”的错觉。但是李时真好歹也是个男人，竟然吓得叫出声，也太逊了吧。
“李时真，别一惊一乍的！”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想起来李时真在穿越后根本就没有实体，又怎么会撞到东西呢，立刻将亮着的屏幕朝向左边。
手机屏幕光线微弱，只能照到不到半米的距离，不过已经绰绰有余。
陆由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惨绝人寰的脸。
这张脸血肉模糊，也许脸皮才刚刚被人撕掉。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子耷拉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来。鼻子的位置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孔，小孔在往外淌血，大孔里面有似乎有虫子在往外爬。嘴巴开开合合，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正在嚼着自己的舌头。
李时真早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里是个狭窄而且封闭的空间，就好像是一口竖着放的棺材。他正在找寻出路，抬头忽然看到这么个玩意儿，吓得惨叫一声：“僵……僵尸！”
陆由虽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为了能够在直播的时候不怯场，几乎将市面上优秀的鬼片都看了个遍。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僵尸似乎比他们两人还要害怕，抬起双臂往前一推，吱呀一声，竟给他推开了两扇门。
门外有一盏灯笼，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陆由这时已经看清楚，对方穿着黑长袍，戴着喇叭帽，俨然就是港片中的清朝僵尸。
僵尸落荒而逃，所过之处，哀嚎遍地。
一个女孩将掉落在地的灯笼捡起来，举高。
灯光笼罩着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男孩，他们吓得浑身发抖、体如筛糠。
“有鬼，有鬼啊！”
“有鬼啊，有鬼！”
女孩说：“我说不来你们偏要来，现在倒好，没走几步就吓成这样。”
陆由从门里走出来，转身看去，原来刚才的藏身之处，竟然是个衣柜。
女孩又说：“刚才那个僵尸是工作人员假扮的，演技也太差了，走路都没有一蹦一跳。”
有个男孩伸手指了指陆由所在的方向：“那个衣柜里还有一只鬼！”
女孩很平静地说：“那只鬼更离谱，连妆都没画。我想我们可以考虑退票了。”
退票？
陆由恍然大悟，刚才那个清朝僵尸是“鬼屋”的工作人员，躲在柜子里准备吓这些小孩子，没想到反倒被突然出现的自己给吓到了。刚才李时真也吓得够呛，这会儿还躲在柜子里不肯出来呢。
她没想太多，脱口而出：“李时真，撞鬼的滋味如何啊？”
刚才那个男孩又是一声惨叫：“你看啊，这只女鬼还知道我的名字！”
女孩照着男孩的后脑勺就是一个暴栗：“这只鬼跟你无冤无仇，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这不更说明她是鬼屋的工作人员吗？”
另一个男孩说：“说不定她是在阴曹地府的生死簿上看来的呢。”
女孩抬手又是一个暴栗。
先前那个男孩嚷道：“明明是小何说错话，为啥被打的还是我！”
女孩哼了一声：“因为就是你把小何带坏了。”
后面那个男孩立刻附和：“瓶子说的对，本大厨就应该多看菜谱，阿真你却非要塞给我那么多恐怖小说，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小何？瓶子？阿真？
陆由呆住了，眼前这三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竟然就是小时候的何生我、吕不详和李时真！
难怪李时珍这个话唠安静得有些不对劲，合着他早就意识到了，所以没脸出来见人罢。
吕不详说：“好了，我们去下个房间吧。”她提了灯笼，领着李时真与何生我离开了房间，没有多看陆由一眼。
不过房间里这么黑，就算看也看不清楚。
陆由等到他们离开，清了清嗓子：“你可以出来了。”
李时真从柜子里探出头，左右两边看了看：“僵尸走了吗，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陆由道：“别装傻充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怎么穿越到你小时候了？”
李时真摇头：“我也不知道，小何的超能力看似主动，其实是被动的。他只能读取特定物品所承载的时间，而不能随意选择穿越到什么时候。”
陆由有些无奈：“就像一台没有刻度的时间机器，穿越到什么时候完全看运气？”
李时真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按照我的经验，那件物品的主人一定会出现的，再等等吧。”
陆由回想起之前那次穿越经历，戚采薇的确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既然小时候来过，你肯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年份吧？”
李时真胸有成竹地说：“现在是2006年4月1日愚人节，这里是‘幽冥殿’。”
陆由啐道：“我还不知道这里是优名店？”
李时真连忙解释：“此‘幽冥殿’非彼‘优名店’，我说的这个是鬼屋的名字。当年在永定湖风景区，‘幽冥殿’可是最火爆的项目，吓死人不偿命，一个人要二十块钱呢。我和小何捡了好几个月废品，才凑够的门票。”
陆由问：“怎么吕不详没跟你们一起捡废品吗？”
李时真道：“瓶子那个时候刚来六合孤儿院没多久。再说了，她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
“你倒是挺怜香惜玉的，可她好像不怎么领情，打起你来可是不遗余力咯。”
陆由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受控制地说起了吕不详的坏话。
李时真丝毫没有闻到陆由身上散发出来的绿茶气息：“能够被瓶子打，我其实比谁都高兴呢。”
陆由咦了一声，表情古怪，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嗜好。”
李时真没好气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忽然抖了抖，声音跟着抖动起来，“你……听到没，好像有女人在哭。”
陆由当然听到了，哭声已经到了门外。
呜呜咽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令人毛骨悚然。
不愧是吓死人不偿命的幽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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