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该死的温柔

宁不愿听到“时光”这两个字,原本彷徨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抓住周少爷的手腕,慢慢用尽全力握紧。

“周琨,你如果是来贺喜的,这里永远有你的位子。你如果是来闹事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周琨不怒反笑,目光环视四周,主动向众人介绍:“大家看到没,李家的奴才现在也会抖狠话了。”他猛地翻转手腕,反掌间就轻易卸掉了宁不愿的气力。

顷刻间攻守易势,宁不愿被周琨反剪手臂,挣扎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

在场数百人,竟无一人出来劝架,全都作壁上观。

小贺经理甚至从旁摇旗呐喊:“周少爷威武霸气,这种奴才就是欠教训!小小麻雀,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也不撒泡尿照照。”

周琨似乎未尽全力,好整以暇地嘲笑道:“本少爷还以为你变秃了就变强了耶,原来还是个纸老虎。”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住宁不愿的头发,用力扯下,众人眼前顿时一亮。

大家起初只当“变秃了就变强”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宁不愿藏在假发下面的头颅,竟然半根头发也无。

短暂的寂静过后,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

宁不愿的脸涨红得好似半斤猪血,他面露痛苦之色,大吼一声,拼着右臂脱臼,猛然旋身,硬是凑到周琨面前。

周琨只听到咔嚓一声,宁不愿的脑门就砸了过来。

两颗大好头颅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周琨后退几步,摸了摸额头,眼中杀意尽显,脸上笑意更盛:“本少爷看这厅里灯光不怎么亮堂,所以点个灯泡方便大家看戏。怎么,你这个奴才还急了?”

宁不愿捡起地上的假发,下意识准备戴在头上,半途忽然僵住。

旁边有个戴红蝴蝶结的小女孩问她的贵妇妈妈:“这个叔叔怎么没头发呀,好难看。”

贵妇翻了翻白眼:“就算他有头发,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周琨哈哈大笑,单手伸出,做了个请招的动作,随后大拇指往下。

“这样好不好,你如果能够打过本少爷,本少爷就准你娶时光为妻。不然的话,她就是本少爷的。”

小贺经理煽风点火:“宁不愿天生就是个缩头乌龟,这样不愿,那也不愿。”他伸长脖子朝着宁不愿的方向吐了口浓痰,“我看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浓痰黄浓痰中带绿,奔着宁不愿跑去,却提前着陆,落在了对方鞋尖。

小贺经理有些不满意,却没有注意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几颗滑不溜秋的桂圆核,踩到上面摔了个四仰八叉。

宁不愿盯着周琨,整个人只有那条骨折的右臂轻轻摇晃着。

周琨不以为意,继续奚落说:“时光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奴才,还不如李时真那个废物呢!”

他话音未落,宁不愿就冲了过来。张牙舞爪,好似饿虎出闸。

宁不愿满腔怒火,可惜只剩下一只手能动。

他单手接连挥出数十拳,拳出挂风,可惜都被周琨轻易躲过。而周琨只是轻描淡写挥出一拳,就将他打倒在地。

周琨可不讲什么规矩,不等宁不愿起身,直接一脚踩踏在他胸口,眼看用力之后,必定会断掉几个肋骨。

危急关头,几颗桂圆破空而来,直取周琨的面门。

周琨偏头躲过,眼前一花,宁不愿便被人从脚下拖拽出去。

宁不愿痛苦得闭上了眼睛:“由由,你快走,这事跟你没关系。”

来人正是陆由。

陆由低声问宁不愿:“小宁,你没事吧?”

宁不愿摇头:“周琨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千万不要招惹他。”

陆由昂首道:“不是我要招惹他,而是他已经招惹我了。”

周琨看清楚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下意识抹了抹头发,露出邪魅狂狷的笑:“虽然本少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是你也没必要总是缠着我不放呀?”

听取嘘声一片。

陆由不记得之前跟周琨有过任何交集,只觉得他也太过自恋了:“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周琨眯起眼睛:“自己送上门来的便宜货色,别以为本少爷不敢打女人。”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小贺经理干笑道:“周少爷可是空手道黑带五段的高手,打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是吗?”陆由哈哈大笑,“这么厉害的周少爷,打一个只剩一条胳膊能动的宁不愿,还真的跟玩儿一样呢。”

周琨冷冷道:“本少爷也只用一只手。”

陆由等的就是这句话:“请了。”

两条人影错身而过。

周琨用拳,陆由用腿,势均力敌。

人群中响起一阵喝彩声。

周琨吐了口唾沫,掰着双手的指关节:“本少爷倒是小看你了。”

陆由道:“彼此彼此。”

周琨忽然欺身上前,抡起拳头就砸,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滴水不漏。

陆由渐渐有点招架不住,且战且退。

戴红蝴蝶结的小女孩问她的贵妇妈妈:“这个叔叔说好只用一只手,怎么现在用了两只手,他说话不算数!”

妈妈解释说:“不不不,周少爷确实每次只用一只手呀,只不过轮流着用而已。”

周琨发现陆由脚下一滑,觑了个空子,双拳同时递出。

陆由已经筋疲力尽,她虽然故意卖了破绽,却无法彻底避开,眼看就要遭殃。

千钧一发之际,时间停止,万千微尘静默。

双拳如击败革。

李时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周琨你闹够了没有?”

陆由心知肚明,帮自己挡住周琨双拳的人正是姗姗来迟的李时真。

李时真将陆由扶到旁边,柔声道:“辛苦啦,接下来就看光姐的吧。”

李时光这会儿已经到了近前,双手提着婚纱的裙边,但是长长的后摆仍然在地上拖着,没有丝毫形象可言。

围观的宾客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李时光权当没听见、没看见,她快步走到宁不愿身边蹲下:“能站起来吗?”

宁不愿说:“能。”

周琨笑道:“抱歉了,今天打狗之前没有问过主人。”

李时光将宁不愿扶起来,然后走到周琨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周琨被打懵了,他捂着被打的左脸,不敢置信地问:“你敢打本少爷?”

李时光反手又是一巴掌:“抱歉了,今天打狗之前没有问过你的主人。”

周琨怒火中烧,刚要出手反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

“周琨,你闹够了没有?表妹也想打?要不要连我也一起打啊?”

伴随着一键三连,一个老人快步走来,他鬓间花白,皱纹堆垒,但却步履稳健,双目炯炯有神。

陆由不用旁人介绍,就知道老人准是李时真的养父李锦。

周琨见到李锦,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低头不语。

小贺经理见势不妙,低着头后退着准备脚底抹油。

李时光怎会放他轻易离开:“站住!”

小贺经理只好停步,恨不能将一颗头缩进脖子里去。他心里清楚,自己马上就要被人杀鸡骇猴了。

李时光道:“小贺,你不是对周琨的‘狼性文化’推崇备至吗?怎么,狼也会像狗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跑吗?”

小贺经理毕竟训练有素,嗫嚅道:“大小姐,后厨的果盘缺了哈密瓜,我得去看看,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搁了婚礼。”

众人心知肚明,“这点小事”可不单单指的果盘,而是眼下这场闹剧。

李锦看了看站立不稳的宁不愿,又看了看面色阴沉的周琨,沉声道:“都是自己人,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幸好小宁没有大碍,这件事就此翻篇。”

李时光喊了声“爸”,走到近前拉住李锦的胳膊,轻轻摇晃:“你看嘛,小宁的右手都脱臼了,这还叫没有大碍吗?”

李锦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宁不愿:“小宁,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宁不愿立刻回答说:“爸,我没事的,不会耽误婚礼的正常进行。”

李锦点点头:“这样就好。”他柔声对李时光说,“听到没,人家小宁自己都说没事了,你瞎起什么哄。”

李时光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宁不愿见状,抢着说:“我以前工作的时候经常伤筋动骨,什么情况都遇到过,已经习惯了,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他这时已经疼得满头大汗,每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贱骨头。”周琨狠狠丢下这句话,也不跟李锦打招呼,转身扬长而去。

小贺经理飞也似得跟上去,故意忙不迭地大声问:“周少爷,等会儿的婚礼您不参加了吗?”

两人一前一后,一唱一和,就这样离开了天鹅湖厅。

围观的宾客因为这场闹剧而驻足,现在好戏收场,又像时钟的指针一般恢复了走动。

李锦谈了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他双手负后,往大厅侧门走去,“我去楼下找老朋友叙叙旧,你们注意点,可不要耽误了吉时。”

宁不愿摇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幸好有李时光从旁搀扶。

陆由叹了口气,委曲求全的宁不愿,不是活脱脱一个没上梁山的林冲吗。

大雪纷飞,胡笳夜听。

山神庙,烟熄火冷。草料场,风断旗翻。宁不愿拄着一根长枪蹲在墙角,喝一口冷酒,就一口牛肉,仿佛这样就能度过一生。庙外星火燎原,纵横百里,他眼中的光却早已暗淡,只将门反锁,双手抱头,就可以视而不见:“不要,再逼我了。”

李时光神色黯然:“都怪我来晚了……”

宁不愿笑着摇头:“时光,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让我帮你暖暖。”他用还在颤抖的双手握住李时光的双手,轻轻揉搓着。

这个简单的动作,总算让大厅里平添了几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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